“呼伦贝尔号”追梦之旅

 

作者：晋铭

 

一

 

骤然拉响的汽笛声，撕开了雪夜的帷幕，扑面而来的橙色瞬间溢满了车厢，两排快速向后移动的灯光在车窗上斑驳闪耀，一路风驰电掣风的“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缓缓驶进了灯火辉煌的阿尔山车站。

我遥望深蓝色的夜空，突然看见了斜挂在车窗上的月亮，哦！月亮，是你一路陪伴着列车，还是列车出发时就载上了你？站台上的雪好大啊，你感觉到寒冷了吗？寂寥的天空没有星光，你的远行不孤独寂寞吗？是你接受了“呼伦贝尔号”之旅的邀请？还是阿尔山雪乡的风光让你着迷，你与翻山越岭的列车一路同行，令我在夜色悄悄降临的时候，从窗帘的缝隙间只能模模糊糊看见雪原上暗淡的清辉，竟然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昨夜，我入住在呼伦贝尔草原的可汗宫，一觉醒来后，久久不能入眠，起身拉开落地窗帘时，突然看见你挂在清冷的天幕上，令我一时眩晕在你淡黄色的光芒里，久久沉默无语。可汗宫的月亮，你怎么知道在这一刻我会拉开窗帘，与你雪夜邂逅？你一定知道我的心思和行踪，不然为什么早早就等在了我的窗前？这几年来，我第一次在这样阔大的玻璃窗前、在子夜十分与一轮明月遥遥相望。冷风卷起雪花的长龙，在白音哈达草原上尽情地狂舞，升腾的雪雾像妙曼的纱巾，时而遮掩住你的脸庞，时而又拂你而去。我与你久久对视，由衷感谢未曾谋面的“呼伦贝尔号”此时带来的惊喜，让彼此相逢。往事的储室在你的注视下悄悄打开，相继走来的珍藏像你朦胧的山影和桂花树的浮雕，时近时远，凹凸错落。无声的泪水不知不觉从我的两腮滑落下来，轻盈的灵魂仿佛向你飞去，天地宁静安详……

寒风掠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好像是你派遣的巡夜人，在催促万物快快入眠，语调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我能感觉到，子夜时分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四十度，可是你却丝毫没有畏惧寒冷，也没有一点儿倦意，依然用银色的光芒笼罩着大地，盖着厚厚雪被的草原，欣然接受着你的抚慰，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你用明暗写意勾勒出远山起伏的曲线，让天地间的连接处不再界限分明。夏日海拉尔河蜿蜒流淌的方向，已经与苍茫融为一体，隐约可在你的光影里分辨出河床的轮廓。我突然感到身心在凝固的静穆中微微颤栗，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玻璃窗外生命的迹象，一团滚动的蓬草掠过窗前，顷刻消失在幽暗里。

昨天上午，我们乘坐线下的“呼伦贝尔号”大巴，提前入住了白音哈达草原最高端的酒店——可汗宫，晚上，好客的主人以最高的礼节，在穹顶大厅摆设了最隆重、最豪华的“诈马宴”。我们一行人穿上五颜六色的民族服装，按照元朝宫廷的礼仪，相继走进了忽必烈皇宫的金銮大殿，在雕花嵌银的地桌前款款落座。主持人托起了蓝色的哈达和金樽，大声宣布盛宴开始，几位四胡和马头琴手拉响了琴弦，顷刻，庄严肃穆的古典乐曲如风吹草浪般从天边涌来，高亢的颂词伴低沉的呼麦声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的可汗宫大厅经久回荡……

这是蒙古族特有的庆典宴席——“诈马宴”，是主人在“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启程的前夜，隆重为出行者饯行而准备的。

“诈马”，蒙语指的是褪了毛的整只牲畜，即烤全牛或烤全羊。据史料记载，元朝宫廷的“诈马宴”，集美食、音乐、舞蹈、竞技、服饰等为一体，被称为蒙古族饮食文化皇冠上的明珠。

不饮酒的我也在喧嚣的歌舞中飘然欲醉，早早回到客房拉上窗帘倒头便睡。突然，手机的铃声惊醒了我的美梦，是阿尔山的文友询问我“呼伦贝尔号”出发的准确时间，告诉我晚上到达阿尔山后，一定要去下榻宾馆的附近，泡泡最纯正的火山温泉……

我睡意全无，随手拉开窗帘，瞬间便与你撞了个满怀。

你还是绿皮火车曾经载着的那轮月亮吗？让我感到似曾相识？离开故乡的十几年里，我常常在奔波的旅途中与你相逢相望。想起求学的那段岁月，你曾一次次陪我回家，又一次次伴我远行，我对你的沉默与诉说，都饱含在我喜悦和酸楚的泪光里，充满了挚爱与感激。

我不知道明天乘坐的“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感受，但我此刻兴奋的心情愈发不能平静，因为，这趟列车将在夜幕降临时停靠在我熟悉的站台上，故乡的影子和气息已早早聚集在我的面前，那松林枝头纷纷飘落的雾凇、那老屋前堆起的一个个雪人、那冰河上连成串儿的爬犁摇响的鹿铃声，还有我和姐姐等待父母下班归来，用哈气把结满霜花的玻璃窗融化成一个个圆圈，在照射进来的月光里一遍遍吟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不知不觉，你的倩影移向窗棂的西边，我知道那是“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启程的方向，广场上一排高高耸立的“苏鲁锭”，在凛冽的寒风中整装列队，仿佛等待参加明天的送行，飘舞的长鬃威严神圣。

德彪西不知在何处悄悄弹响了《月光曲》，舒缓的旋律直抵我心灵深处，闭上眼睛幻影如真：“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静静行驶在漆黑的雪原上，一长串移动的灯光在远方阑珊……

吃过早餐后，我们一行人乘坐线下的“呼伦贝尔号”大巴汽车，来到了十几公里开外的完工车站。还未走出车厢，我一眼就看到了蓄势待发的“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这是一列车身以橘红色为主，两侧配有蓝绿色彩及呼伦贝尔旅游图标的全新高端旅游度假列车，它气宇轩昂，车头像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只待一声号令便抖鬃扬蹄。

我陡然热血沸腾，任凭刺骨的寒风穿透棉衣也不愿移动脚步，目光从车头一直打量到车尾，惊叹、自豪、憧憬溢满了周身，地域辽阔、自然景观独厚、铁路线路纵横的呼伦贝尔，近年来不断寻求突破传统经营模式，“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的运营无疑为呼伦贝尔旅游注入了活力，奠定了呼伦贝尔旅游业的破冰之旅、追梦之旅。

短短时间内，由25G型铁路客车升级改造的豪华“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在中车唐山公司的组装车间正式下线。一应俱全的高级商务车厢、软卧车厢、多功能车厢、文化沙龙车厢等，采用国际顶尖的设计理念，选用高档的装修材料和设施，让风格迥异的每节车厢相互映衬又相互关联，组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火车包间，列车上十五位貌美如花的女管家，通过温暖如春的微笑式服务，让游客从踏上“呼伦贝尔号”之旅那一刻起，就开始享受着尊贵客人的全新体验。

我曾对来草原森林旅游的朋友说过，呼伦贝尔的许多经典景区就像“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家“闺秀”，在短时间内很难窥见她的全貌。而今天我要告诉所有的朋友，已经出发的“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让沿线众多景区不再“犹抱琵笆半遮面”，而是纷纷盛装出场，列车轰鸣的汽笛声就是对客人发出的圣洁邀请！

2019年12月22日，白音哈达草原的可汗宫前彩旗猎猎，经幡飘摇，凌空绽放的彩色烟花在雪原上拉起一道垂直大幕，“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这匹凝聚了万钧之力的蒙古马，在鲜花、掌声和高亢的祝福声中，开启了呼伦贝尔的首发冰雪之旅。

当我置身车厢内，犹如漫游在一座豪华典雅的移动宫殿，临窗观望，车窗两侧是川流不息的画屏，沿途美景尽收眼底。在车厢散步，从皮木桌椅配置到环绕音响立体视频，从精美窗帘到松软地毯……无不让人感受着国际大师的风范和一片匠心。还有一首首优美的草原歌曲、一道道具有民族风味的菜肴。

我想起多年前一位外地游客写过的一首打油诗：呼伦贝尔太辽阔，景区相距百里多。千里迢迢乘兴来，坐着汽车看景色。一天看上一两处，想看明天再跋涉。

“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的运营，不仅缩短了广阔地域间的距离，更宛若一根长线，串联起了草原、森林的四季景观，那湖泊、湿地、山川、河流……宛如长线上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吸引着慕名前来的脚步。更为重要的是，“呼伦贝尔号”还连接起了呼伦贝尔至阿尔山沿线具有代表性的民族文化景区，让两地的旅游特色有了互补和融合，呈现出了盟市之间山水“联姻”的美好前景。

自古在呼伦贝尔与阿尔山相连的山谷间有一条通道，不知何时，地壳运动让大兴安岭以鬼斧神工之手，在北麓的东南方向，为在草原上的生灵和人类留出了一条向内地延伸足迹的天然坦途。当年成吉思汗的马蹄踏遍欧亚大陆，从这条通道返回呼伦贝尔大草原；乾隆时期，中原“八大商号”的富贾，赶着马车载着货物，从这条通道来到草原的甘珠尔庙祭拜和经商；苏联红军的战车从这条通道追赶在“诺门罕战争”溃败的侵华日军……如今，“呼伦贝尔号”也行驶在这条历史交汇的线路上，偶然与必然，自豪与荣光，在我的心中交织激荡。

“梦里不知身是客”。今夜，我将枕着阿尔山的月光入眠。

 

二

 

谁曾想到，我乘坐的这趟“呼伦贝尔号”刚刚返回呼伦贝尔不久，武汉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全国所有城市的小区封闭，民众居家。呼伦贝尔旅游业的大手笔运作，不得不进入了蛰伏期。那些日子，在微信的朋友圈里我成了“呼伦贝尔号”的义务宣传员，它也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2020年7月16日，是一个让“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永远铭记的日子！解除了疫情的呼伦贝尔，再次向世人张开了双臂，用茫茫森林、茵茵碧草、澄澈湖泊、烂漫花海，迎来了暑期首次“呼伦贝尔号”之旅。近百名游客在呼伦贝尔最美的季节里，乘坐“呼伦贝尔号”走进了曾在梦中渴望的草原森林。他们与蓝天白云融合在一起，在芳草地上尽情地打滚，在白桦林间嬉戏追逐，烦恼忧虑得到了释放，发自内心的欢笑伴着幸福的泪水。天人合一的呼伦贝尔，用悠扬动听的牧歌、举过头顶的下马酒、如仙似幻的袅袅炊烟……让游客感受着呼伦贝尔大地上的娴静安宁，古朴自然。

在疾驰列车身后的100多公里处，是全国最大的陆路口岸——满洲里，巍然耸立的第五代国门和俄罗斯姑娘拉着巴扬琴的套娃广场，都是呼伦贝尔对外宣传的靓丽名片，这里是“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必到之处。每趟列车停靠在专运线上之后，游客都会争相走下列车，在小城住宿、游览观光，夕阳西下，乘坐线下“呼伦贝尔号”参观国门归来的游客，步入具有俄罗斯风味的西餐厅，品尝俄式美食，观看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和小伙子们的歌舞表演。

2020年11月2日晚，满洲里辖属的扎赉诺尔矿区突然出现的新冠肺炎病例，让这座曾经闻名遐迩的小城隔日就上了央视的新闻联播，随之国门关闭，全市封城，“呼伦贝尔号”停止了前往的车轮。

像是追风赶月的烈马突然被勒住了缰绳，月光下沉默的“呼伦贝尔号”只能在休整的马厩里，再次积蓄着重新启程的信念和力量。因为驾驭它的骑手——呼伦贝尔人深知，在骏马驰骋的长路上，从来没有艳阳和鲜花相伴，更没有百里平川。

2020年12月23日，北国边陲满洲里，在短时间内实现了本土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全部清零！这一喜讯犹如早来的春风，吹散了国土之边的阴霾，也让素有“移动的五星级酒店、铁轨上游轮”之称的“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调整路线，开启了白天在世界两大肺叶之一的大兴安岭腹地穿行，夜晚在森林宿营的冰雪追梦之旅。

     

     

            三

 

我对豪华列车的印象最初来自《东方快车谋杀案》的影视作品，乘坐“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前又详细做了功课，了解了在世界诞生6大豪华列车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苏格兰的皇家列车、印度“豪华皇宫”列车、“非洲之傲”蓝色列车、南美卧铺火车、亚洲东方快车、日本TRAIN SUITE四季岛号）我国近年也相继开通了“熊猫专列”、新疆豪华专列、草原旅游专列。作为国内外旅游列车翘楚的“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从车厢内布置到管家的服务水平，都给了游客新的体验。

这是2021年初春，“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像一条赤色的长龙，从完工车站出发，一路昂首向东，冰雪尚未消融的陈巴尔虎草原空旷辽远，起伏的山川连绵着蔚蓝色的天空，蒙古包的炊烟宛若抖散的绸带，随风飘向远方，偶尔从封闭的路基旁冲出几匹蒙古马，争先追赶着疾驰的列车，骑手压低的身躯紧紧伏在马背上，绷紧的双脚不断磕着马蹬，瞬间，喷着哈气的烈马与疾驰的列车并列同行，片刻功夫，“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就将其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拉响汽笛的列车驶入林都——牙克石后，便进入了岭东的林区，车窗两侧的树木逐渐密集起来，高大挺拔的樟子松、落叶松夹道欢迎着“呼伦贝尔号”，凭窗远望，积雪还未完全融化的山岭阴阳坡上，呈现着国画泼墨留白的意境，淡淡的云雾间，一只翱翔的雄鹰时隐时现，在潮水般涌荡的天际处消失了影踪，铁路路基两侧林地间铺满了厚厚的积雪，许多大大小小动物的脚印像是印在雪被上不太规则的图案，一直凌乱到林丛深处。从松枝上不时飘落在车窗上的树挂，让我突然想起了韩国动作科幻电影《雪国列车》。雪国列车，光听这个名字就令人心驰神往。这本是“呼伦贝尔号”当之无愧享誉的美名，可是《雪国列车》却与在茫茫雪国里行驶的“呼伦贝尔号”大相径庭，影片的结尾让我叹为观止：地球上不同阶层的幸存者，在没有终点的列车上，依然还进行着无休止地争斗……

而此时，一路鸣响汽笛的“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载着明媚的阳光、载着美丽的梦想，行进在蓝天白云之下与青山绿水为伴，在晶莹无垠的雪国与林海松涛为伍，这铿锵有力的车轮声，是草原森林雄浑的交响乐，这灯火辉煌的每一个车窗，都是呼伦贝尔向世界敞开的心扉。“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在内蒙古北疆大地开启的追梦之旅，不久将会延伸到扎兰小城的杜鹃花海，松花江畔的冰雪大世界……

愈来愈深的夜色吞没了远山近岭，携着风雪的“呼伦贝尔号”草原森林旅游列车缓缓驶进了我朝思暮想的故乡——根河车站。

举目遥望，一路陪伴着我的月亮，正高高挂在天幕上……

 

作者简介：

晋铭  

内蒙古呼伦贝尔人。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学历，硕士学位。国家一级作家。呼伦贝尔市第五届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散文·原创版》签约作家、呼伦贝尔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第六任《骏马》期刊主编。现任呼伦贝尔市文学艺术事业发展中心主任。

代表作散文集《枕梦北方》于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其散文、散文诗、诗歌、歌曲、小小说、报告文学、评论、非虚构作品等在《北京文学》《民族文学》《散文选刊·原创版》《北方文学》《草原》《百柳》《大家》《北方作家》《延安文学》《中国文艺报》《中国文化报》《青年文学家》《人民日报》《泉州文学》《鄂尔多斯》《北京晚报》《内蒙古日报》《文学界》《松花江》《鹿鸣》《草地》《科尔沁文学》《玉溪》《草原·文艺论坛》《草原歌曲》《呼伦贝尔》（蒙文）等国内正规报刊发表，同时收录在各种选本选刊，并获多种奖项，部分作品译成蒙文发表。作品被新华网、今日头条、学习强国、内蒙古文艺、人民网、祖国网、大家文学网、喜马拉雅、中国散文学会网等平台转载。

与著名歌唱家乌兰图雅、作曲家王晓弘、陈晓宇合作的歌曲《迎风雨 向未来》《无悔的选择》获优秀创作奖、最佳人气奖；曾获“学习强国”内蒙古学习平台优秀管理员荣誉称号；获“感党恩 跟党走 民族团结一家亲”主题征文奖；获“喜迎二十大，诗咏新时代”‘习酒杯’主题诗词创作奖;论文《文化符号视域下中华优秀文化创新传播研究》发表在《文学天地》第13期头版头题，获一等奖等奖项。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