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山：月光之下，欢歌之上

作者：徐必常
 
1
 
天工不等于机巧
月亮山，1300平方公里的梯田
是跨越历代王朝最厚重的脚印
那每一双接力的脚印
就是镶嵌智慧和汗水里的
照耀了人们几千年的月亮
 
秦汉也只是秦汉
宋元是月亮长河上的
一个小小的时间节点
在天工看来
每一丘梯田都是照耀天空的月亮
不信，你可以从天上俯看下来
 
“背俯青天朝下看”
一代伟人眼中和心中
装的全是人间城郭
我是俗人，对每一丘梯田都是仰望
如仰望天空茫茫星汉中
那些隐约，卑微，渺小
却一直呕心沥血爱着我的
历祖历宗
 
2
 
130公里的长度是环绕的长度
算得上是月亮山梯田的腰围
而我更要说的是月亮山麓
那才是月亮山
亮给世界的尊容
 
我还要说出那些
被月亮山含在嘴里的名字：
东朗，加鸠，宰便；
加勉，加榜，刚边！
还有腊俄……
还有在这些名字怀抱中
幸福成长的孩子们
 
还有，孩子们种下的
每一棵树和禾苗
每一声蛙鸣蝉唱
每一户鸡犬之声
还有从每一户屋顶升起的炊烟
还有炊烟的招手和挥手
晨风扬起月亮山的笑脸
每一棵花草树木都来了精神
晚风中月亮牵着山的手
每一双手都传递着温暖
传递着爱与真情
 
3
 
有人从美梦中醒来
有人在清醒时继续做着美梦
这些现实和憧憬
在月亮山都可以归结为
智慧和汗水
 
苍天在上，在月亮山
人每登高一步
都得把大山做成梯子
 
脚印埋在土里
这既是过去时，更是现在时
汗水汇成山泉
从秦汉流淌到现在
早已流淌成了
书写在月亮山麓的历史
 
人们在传承这历史古老
人们也努力在古老中
翻开历史新的一页
 
4
 
那些赶在春天来拜访月亮山的人
正赶上开秧门
子丑寅卯，月亮山把节日
铆在寅日和卯日上
等待这一群在秋天走失的孩子
一口口感受归家的味道
 
他们用了一个寒冬在寻找温暖
他们放下了固守收获的打算
他们打算又一个春天从月亮山起飞
弯长的梯田是他们的翅膀
芦笙唱响，牛们使出了吃奶的劲
夜夜笙歌，春风徐来
 
春风是东风的伴侣
春花是心花的姊妹
春花怒放的时候
他们学着月亮山的样子
把一滴滴汗水当成种子
埋进月亮山的心窝里
 
5
 
夏天的月亮山
以花香和艳丽款待来访的人
她为已经错失整个春天的人敞开胸怀
她以海洋般的青翠给人们安慰
她让山上的每一棵树
成为疲惫身子的依靠
让林涛洗涤每一张蒙尘的脸
 
把头颅枕在树的年轮中吧
打开心扉迎接蛙声
但请不要去打扰蟋蟀的倾诉和蛇的缠绵
月亮从天上照下来
每一颗露珠心里
都怀着月亮的孩子
 
就让每一个生灵
都在月夜下回味着月色的美好
请抓住夏夜的手
如若你心有旁骛
她也会转瞬即逝
 
6
 
那些在梯田面前长吁短叹的人
心里注定装不下幸福
幸福时时在膨胀
你要想装下她
就得有一副博大的胸怀
 
那些在月亮山停不下脚步的人
注定酿造不出人间美酒
更不要说酿造生活的醇香了
在美好面前，你得学会慢
就如面对爱，你得学会呵护
 
学着把心掏出来献给苍天吧
学着月亮山的稻薮，把心举过头顶
学着月亮山的草木，把露珠举过头顶
学着月亮山的男人，把酒举过头顶
学着月亮山的女人，把炊烟举过头顶
学着月亮山的的日子，把幸福举过头顶
 
7
 
是谁说，我们眼中的风景
是别人世世代代的苦和乐
 
谁还说，你看：
月亮山上的草木
它们总是死命地抓住
从天而降的每一滴水
然后用奶汁养育这片土地
 
这些谁，说的没错
他们还说：
这里每一对男女，都用爱和汗水
让每一丘田都长出水汪汪的眼睛
让每一步梯子登高生活
他们这才说了人话
 
我们宁可可怜生活
可不要让生活来可怜我们
市井的大街小巷欲壑难填
人都成了行尸走肉
人们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生活中有的是豺狼
可我们不能只剩下
笑脸相迎和苟且
 
我在月亮山麓，在一株草眼里
看到了绝世的风景
那风景有着惊世的定力：
不嗔不怒，不喜不悲
 
8
 
秋风被完整的醉在甜中
看，吃新节，吃相思
全是收获的味道
稻禾架再次升起了远航的帆
秋风正紧，木叶声声清脆
蒙尘的芦笙又被擦亮
又响切山谷与山梁
踩歌堂里踩出的欢声
秋千架上荡出的笑语
瓜果甜满树梢
蜜汁滋润着鸟儿的欢笑
 
神灵在上，列祖列宗在上
戊寅已卯，最难忘的还是传承
秋天，在整个月亮山麓
所有友谊都变成了陶醉
所有的情爱都变成了花朵
所有的花朵都变成了蜜
所有蜜都变成了果实
所有的果实都变成了酒
所有的酒都变成了日子
所有的日子都变成了爱
所有的爱都在默默畜积力量
所有的力量都在月亮山生根发芽
 
那些赶在秋天回到月亮山的人
一下子就投进了金色的怀抱
 
9
 
谁还没有沉醉就再饮一瓢这里的山水
谁要是醉了就不必急着醒来
这是纵贯几千年的收获
从秦汉到当下
这是横贯120公里的层层叠叠
这些折叠起来的勤劳与汗水
是该舞动的时候了
看，阿妹们衣裙飘飘
阿姐和阿婆载歌载舞
在云里，在雾里，在风中
在身边，在眼里，在心尖上
谁还没有沉醉就让他在月光下老去
谁要是醉了就让他在月光下再醉一回
 
我也是醉了，沉醉于这一双双巧夺天工的手
他们把粗砺的石头打磨成土壤
把嫩滑的手掌打磨成钢锉
把智慧锤炼成铁镐
把美梦绣成大地上的一弯弯月亮
把汗水熔炼成改造生活的心血
把月亮山打扮得婀娜多姿
就让我再次听听蛙声的合唱
蛐蛐的独奏和蝉儿的争鸣
就让我再次看看这数千载延续的风姿
就让我借助秋风的手打开这部大书
就让我仔细阅读这部书写在大地上的历史
和正在抒写的时代华章
 
作者简介：

徐必常，男，1967年4月生，贵州思南人，土家族。1989年开始发表作品，曾在多家报刊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诗、随笔、评论等作品，出版诗集《朴素的吟唱》《毕兹卡长歌》、长篇纪实文学《爱心的河流》，获过贵州省专业文艺奖、尹珍诗歌奖、少数民族金贵奖及各级征文奖，2013年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成员出席贝尔格莱德世界作家大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文学创作，《贵州作家》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