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诗歌选本——曾烟诗歌
 
 
作者简介：
 
曾烟，内蒙古通辽人，写诗写生活。
 
新草原写作系列之曾烟诗歌
 
所谓“新草原写作”即去草原文学的意识形态化、道德化、修辞化、轻浮化，写自己的生活和体验而不是别人的。这是新草原写作的宗旨。
 
蓝蝴蝶时光（组诗）
  
柴胡饮
 
常常，有细密的雨水穿过
伞状的花序
这世上最小的伞，在雨中
倾斜
 
淡黄色的雨滴落在
台灯下摊开的白纸上——
我们常常在纸上空谈
有露水的花朵，有蝴蝶的生活
以及一些忧伤的事物
 
而柴胡不在白纸的生活中
只是偶尔讨论一下我们常常
忽略的雨水
去了哪里——
泥土中
或蝴蝶的耳朵里
 
布谷布谷
 
我很少在有雾的早晨
出门，那些熟悉的路标，
雨打的花朵，以及花落后一条条
长满河虾触须的花枝，
都消失不见了。
总是忍不住想一些忧伤的事。
 
母亲也会想我吧，
她会在天气晴好的日子，把埋在枯叶里的
葡萄藤，小心地挖出来，
搭在简易的木架上，仿佛
我们曾经在结了水晶一样的葡萄下
共度的时光，又回来了
 
布谷 布谷——布谷
它像是要啄破这一层层的迷雾
二声一度
反复不已
 
蓝蝴蝶时光
 
它从一根虎尾草上跌落下来
又挣扎着爬上来，一次又一次
把它身体里忧郁的蓝
涂在虎尾草上
离它最近的草成为它的
救命稻草
它分秒必争地生下它的孩子
就死去了
它幼小的，肉眼不可见的孩子
在晨光晃动的叶片上
颤抖着
成为一只蝴蝶与大自然相爱的
唯一的纽扣
 
猫头鹰
 
死亡让它发笑，以及和死亡
相关的孤独，哭泣，黑暗
都会让它笑出声来
在离我三尺的矮墙头上
它瞪大了眼睛——
它看透了死亡背后的欢喜，它嗅到了
死亡背后的欢喜
 
如果没有雪，月光柔和
死亡看上去真的很美
它带领一个人离去
很快又回到这里
 
秋风凉
 
有十几年，我没有在夏天回到父亲的家
汲水井早已从西园子挪到了
屋檐下，这样父亲就会省下很多力气
种花，养草，把灯笼一样的南瓜
一个一个系在栅栏上
刻了十字标记的那个底秧瓜留种子              
或是送给北村他二姑娘家也不可知
 
我问他园子里的桃树
从未修剪过的苹果枝
每年夏天垂下十几串葡萄的藤呢
——你砍断了它们贪婪的根吗
 
父亲在风中轻轻的咳着，推开木门
他余下的力气刚好把半桶水
拎到他心爱的驴子嘴边
 
黄金面具
 
在一座迷宫的尽头，它
独自一个人站在暗处
一张黄金背后的脸
陌生，神秘，有一丝诡异的冷
有什么你不想面对的吗
或你需要独立面对的事情
在不久前发生
比如碎掉的半个琥珀
比如多日不见的扶桑花朵
——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庸常日子
以用穿插其中的美好事物用尽了
我们的力气，然后
就沉默了
许多名义上的灵魂问题，许多
应该独立面对的问题依然存在
如果你陷入思考，爱，或恨
黄金就失去了意义
像墙上的泥巴，一片一片
脱落下来
 
写给蓝蝴蝶的挽歌
 
穿过一小片泥泞的草地
在一处低洼地的香蒿上
我又遇见了它
三两只的样子
昨夜一场秋雨洗过
它蓝色的翅膀，触须和毛毛虫的身体
而大部分的蝶，落在草丛深处
翅膀凌乱
时光补偿了一些人曾经丢失的美好事物，
又后悔了
假如一直到白露
我还能遇见它
我仍然感谢与它相处的那一小部分时光
 
柠檬生活
 
我用一枚钥匙剖开
一只柠檬
一如我这么多年对待生活的态度
——简单，粗糙，有一点点懈怠
然后，我把半面柠檬扣在一张
兽皮画上，反复擦洗
画上画了什么——
一头牛尖尖的角
额头，眼睛，嘴，还有想象中它温热的大舌头
一下一下舔着我的手
结尾处，是一头牛的尾巴，蹄子
和无尽的尘土
深藏在一头牛身体里的尘土
深藏在一个人身体里的尘土
被一只柠檬反复擦洗
一只柠檬最终带走的尘土加在一起不过
一滴柠檬汁大小
——生活艰难处，柠檬照亮了一张兽皮画的
另一面
 
它是一只单纯的蝴蝶
 
它的理想是做一朵香气四溢的花儿
所以它一生都在寻找一棵
香气四溢的草
而之前它演绎了一段凄美的爱情
在梁祝的坟头  翩翩起舞
让很多人就此迷失  伤心
扼腕痛哭
它很无辜，合拢翅膀
落下来  这只喜欢偷食奶油的
精灵
在夜色四合的草原，它只
模仿了一束蓝色的火焰
静静绽放
 
在下雨
 
只有我一个人
在倾听，雨落在昨日的苔藓上
和今日有何不同――
像细微的爱拔开了一只布谷鸟的
叫声，
它叫了很久，
从清晨打开的第一扇窗子开始，
在轻柔的黑树枝上，
掩藏它并不美丽的羽毛，
可是，雨和苔藓给了我们
想象的空间，
在这个下雨的傍晚分辩出
春天来临的脚步。
 
作者：曾烟
来源：中国当代诗歌选本 微信公众号
 
作家网刘不伟编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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