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春天的事物（组诗）

 

作者：蓝晓

 

野桃花

 

梭磨峡谷的四月

野桃花从低处向高处开放

 

每一颗花蕾都没有在春光里虚度

每一树根枝条都在春风里生动从容

 

当花的清香流进水声

柔韧的灵魂没了疼痛

 

回家的路途，我清楚地看见

那些粉嫩的花瓣都装满了人间的温度

 

雪飘落下来

 

一片，两片，三片……

它们在空中走着不一样的路径

最终都到达人间……

 

轻巧的身体载着干净的白

覆盖田野、森林、江河、屋顶……

也覆盖真实和人心

 

待些时候

白的下面或许就会涌动孕育的声响

阳光下，向着春天的事物在慢慢靠近

 

麻雀

 

窗外，两只麻雀忙碌飞转

光影里拉出迅捷的线条

 

对面楼房的藏式窗檐上

住着它们的孩子

 

天气起伏变换

锋利的翅膀穿越风雨雷电

 

去年、前年……

那个窗檐上也有新的生命长出

 

我时常在对面悄悄看着

就这样看走我许多时间

 

像今天，我站在椭圆机上

单调的重复里，它们是眼前最好的画面

 

官寨上的红嘴鸦

 

官寨已成废墟

只有修复的碉楼还把威严站立

大地在时间里换了一次又一次新

新人们把旧故事讲得断断续续

 

一对又一对红嘴鸦飞来

它们用鸟鸣装饰碉楼的窗口

红色的喙把爱情烧得滚烫

此刻，它们是主人

犀利的眼睛

见证过日落和风轻

 

惊蛰

 

晚上七点以前

所有的一切都跟昨天相似

包括天气、工作和生活

 

七点后，狂乱的风跟随夜色而至

把天地搅在一起

各种事物的声响交替穿插碰撞

西边的天空闪过今年的第一次闪电

然后今春的第一次雷声轰隆隆响起

闪电的光里，世界雪亮而又犀利

我躲在暗处轻微喘息

蛰伏一冬的心跳 

被雷声扶起

 

老屋后院的柏树

 

梦中，它的身影沉默

在为我打开通往故乡的小路后便转身离去

 

童年走过的路上

那些渐行渐远的记忆

在路过的风里清晰

 

老屋的炊烟漫过时光和枝桠的缝隙

惊醒的鸟雀衔着阳光奔向土地

 

站在木兰村长长的日子里

它曾那么努力把这里的天空撑起

 

身上的红布条

系着人们对天地的敬畏和人生期许

 

如今，他有些老了

许多枝叶已开始泛黄

落叶的针尖正缓慢刺向大地

 

它只是一棵树

归途上，我听见它沉重的叹息

静默的时空中，我身体的血液

不由地向着它指引的方向倾斜

 

戴口罩的立春日

 

天空是蓝的

云朵是白的

阳光是有暖意的

小鸟飞过的弧线是流畅的

草木透出的新绿是耀眼的

这一天，所有的迹象本该都是向着春天的

可是，世界出奇静寂

人们屏住呼吸

遮着口罩的我有些战战兢兢

我怕一个喷嚏就让海棠微红的花蕾上

刚要立起来的春天又退了回去

 

　　蓝晓：本名蓝晓梅，藏族，出生于四川金川。编审、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从事过教师、编辑工作。在全国各级文学期刊有诗歌发表，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一个人的草原》《冰山在上》（藏汉双语）《聆听高处》。《一个人的草原》获第五届四川少数民族文学优秀作品奖。诗集《冰山在上》被列为2016中国作协少数民族重点扶持作品。现为《草地》杂志主编。

 

注：本文由史映红推荐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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