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集（节选）

 

作者：伍小华

 

月亮如此薄凉

 

立冬之夜的月亮

轻触哪儿都怕痛

一条通往已知的路上

你脚踏月光如履薄冰

 

第二天

 

落霞从你脸上落下去了

天，很快黑了下来

我一直在等第二天

可第二天始终没出现

 

脚 步

 

我大步流星地数了一遍

我碎步小走地数了一遍

我把脚步变了花样地数了一遍

我知道永远也没有最后一遍

 

位 置

 

站起来，空出来

之后缺了，又满了

站起来，空出来

之后满了，又缺了

 

四代人

 

祖父劈柴劈出一个比喻

父亲劈柴劈出一堆形容词

我劈柴劈出一把汉字

儿子劈柴劈出一捧乡音

 

鞭 策

 

我是一棵枯树站在高冈上

我梦见春天就站在我的身旁

为了证明梦和现实的某种瓜葛

我借来闪电为鞭不停地自我抽打

 

看出来的意思

 

我从一块稀奇古怪的石头旁经过

心想这石头里面一定有名堂

于是我久久盯着那块石头看

看着看着就看出来了一点意思

 

烧烤店联想

 

那烤鱼烤羊肉串的味道

让我想起了另一种味道

那是昨天你赐予我的味道

也是明天我赐予你的味道

 

奶奶怕你冷

 

奶奶一生最怕的一个字是冷

冷路上最怕的一个字是补

当冷遭遇补那一定是奶奶

发现传家的暖从什么地方漏掉了

 

第一次俯视

 

今天早晨我站在大岩顶上向下俯视

那种感觉让我找到一种自身的存在

可能是因为大半辈子我都在仰望中度过

头发被山和天空抓着不让我低头的结果

 

久旱逢甘霖

 

射是一个动词

我们将它转化为形容词

哦光线射入光线

点射入无穷

 

苹果的脸被打肿了

 

很多时候我们看见苹果的脸都是被擦伤了

而今天我看见的苹果的脸是被打肿了

表面上看她是被光线打肿的

其实她这是自己打肿自己的脸

 

有什么从我梦中呼啸而过

 

我曾不止一次虚构过两条铁轨

在一个无比漆黑的夜晚

一道灯光携带着轰隆轰隆的远方

从我同样漆黑的梦中呼啸而过

 

美丽的邂逅

 

我奉命赶到冷风中的站台上

拼命朝着那由远而近的方向招手

最终你以风疾的理由无视我

我和远方就这样错过了三十年

 

你的身体里有一只眼睛

 

你的身体里有一只眼睛是好事

但你身体里的那只眼睛很特别

有时被人当作窗户去推开

有时被人当作阳光去抚摸

 

打量一部辞典

 

它只是没长胡须

它如果长一撮胡须就好了

它只是没有咳嗽

它如果咳嗽几声我就明白了

 

一片垃圾

 

它挣脱了无数的牵挂

让人改口叫它孤单

这世上孤单有的是

唯它比孤单更孤单

 

中秋忆往

 

一个人在岔路口迷了路

后又找到了我回家的方向

那方向的月亮是缺的

缺口处还留下刚咬过的牙印

 

失 约

 

早晨我去一家生意火爆的馆子吃早餐

我边吃边回味

这第一次吃到的耐人寻味的

山羊肉粉的味道

 

　　作者简介:

　　伍小华：仡佬族，教师，贵州务川人；系中国作协会员，鲁院第十二期少数民族班学员；在《诗刊》《民族文学》《诗选刊》《贵州作家》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作品集4部；诗集《在疼痛中打开》入选中国作协2020年度少数民族文学重点作品扶持项目。

 

注：本文由史映红推荐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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