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反复出发的汉字（组诗）

 

作者：吴开展（湖北）

 

不要再试图说服我

在红尘，在人间

我早已懂得了生命的真相和颤栗

比如要恢复健康，先大病一场

要聚首，先要生离别或大遗憾

要重生，先要灵魂在汉字中摆渡

 

更多的时候

我无法阻止手中的笔

淌出一个个反复出发的汉字

我无意动刀锋，断流水

也不奢望抵达光芒的另一面

那些小小细微的光亮

似神谕般思想的精灵，时常引领我

探寻火焰与灵魂之间的曲通幽径

丈量这可忽略不计和离题万里的一生

咽下对生活感恩抒情不止的泪水

 

大疫年关

 

疫后的村庄空荡荡的，弥漫着空寂与昏沉

屋瓦上残存的积雪，像几块补丁

似乎更白，更加寂静

阳康后的母亲

倚在门槛上，搓揉冻红的双手

熬着中药。风从原野高高的云天吹来

带来干草苦涩的气息。至今未阳的父亲在墙角

把自己摇晃的坐稳，烟头在潮湿的阳光里一闪一闪

这个曾经这个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男人

这个一掌推倒母亲的男人

老得全身布满尘埃，熬着一身的病与痛

用牙关咬紧，快要散架了

如今安静得像一头只会反刍的老牛

慢下来的时光，就像他手中的烟灰

一截一截悄然断落

 

他把目光递出门外，远处田野里的麦苗

蠢蠢欲动

几只麻雀在屋檐下忽东忽西

陪伴着雪水滴滴答答。雪水一滴

再是一滴，诉说着什么。

望着一对老人

又熬过大疫后这个严酷而漫长的冬天

一年的恐惧和辛酸就融化了

这一刻他是多么暗自庆幸，到了这把岁数

父母依然健在，自己仍是一个来路清楚的人

 

问故乡

 

越走越远的路上

望不见一个可以亲爱的人

但很庆幸,孤独赐予了我

源源不断的养分,我才没有饿死在路上

那些隐密处的低语

那些陡峭的坡度，那些马蹄和冷月

仍是我幸与不幸的命运

辽阔而又迅速，不停地把我追赶

 

命里的故乡啊，反反复复我只有一个追问

为什么要到这么多陌生的异乡

才能把你找回?

是什么让我睡着了

还在喊叫?

我又该去那里买那么大的行李箱？

又是否能带得回

一个中年游子的魂魄和忧伤？

 

我总是对世界充满歉疚

 

我确定那些青蛙，还在我肚子里

它们一到夜晚就鸣叫，为那些被我吃掉的鸟儿

和他们尚未降生的孩子，伸冤

有时蚂蚁也会爬到背上，在梦里咬我

我知道它必是顺着我裤子爬上来的那一只

它甩了甩大大的脑袋，用夕阳诅咒我，用月光诅咒我

有风的时候，就用风诅咒我；打雷的时候，就用雷

诅咒我——这一生，每只蚂蚁都与我为敌

什么时候相遇，他们都对我咬牙切齿，恨不得

咬死我

 

为了讨好女人，我还扭断过玫瑰的脖子

为了让一首诗显得干净，漂亮，我还删除过那么多那么多

其实也很干净的词

世间万物，我总是选择对我有利的部分

很多时候，我并不诚实，所谓忠于内心，也不过是

忠于自私

我做了那么多坏事，说过那么多坏话

——你说那些野花，多傻呀——没被我踩死，活过来

就冲我微笑，像一条又一条怎么打也不记仇的狗

在微风中，冲我吐着善良的舌头

我慌乱地跑啊跑，跑了一百里，又跑一百里，也没有跑出

我五彩斑斓的歉疚

 

中年书

 

远方越走越远，我懂众省方言

马蹄和冷月，可泣可笑

 

工作中以无为师，心中的那片云和月

用心用力，安生立命

 

异乡是一张失眠的床

拍着自己入睡的深夜，故乡亲近

而又遥远，梦真的不像是梦

全是你亲亲的人儿

 

诗歌已似情人，佩戴锋利的词汇

爱中有恨，唯有学古人自我修行

领受自然的教诲和恩赐

掏空肺腑和肝肠

 

理想早已破烂不堪，羞于启齿

我依旧含泪搂在怀里，从容中

高处羞愧

 

身体的旧疾和新的裂缝似悲喜交集

全面失守。劝退爬上心头的蚁群

把胸藏的刀斧弃于流水

谦卑之心是自备的良药

 

岁月的帐单已无从核算，亏空太多

抒情和叙事将是我的一生

我宁愿折寿抵命

 

　　【作者简介】吴开展，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荣获《北京文学》年度作品奖，著有诗集《我写下的越来越小》《诗和远方》《人生误》等。

 

主编：任 立

编辑部主任：任重

秘书 长：任 真

投稿邮箱：手机：15589030966（微信）

 

　　编者按：《诗歌高地》源于2013年，我做山东省作协《时代文学》（双月上）执行主编时在刊物设立的一个栏目。这个栏目上，我推发的大都是中国一线诗人的优秀作品。其次是我发现推发了颇有才华的后起之秀，这些后起之秀都是90后的青年诗人。现在这些青年诗人都是当下中国诗歌之栋梁。那是2014年初冬，我和原济南军区《前卫文学》主编张乡林到东营采风，站在黄河的入海口，我对陪同我们采风的胜利油田作协秘书长、我的宗亲大哥、著名诗人任真说：我们一起做一个《诗歌高地》公众号，弥补充实纸质媒体的短板，注册费用我们各一半，我推荐诗人和他们的作品，你具体排编。这样，我们注册认证成功后。从第一期在2015年2月6日推发了著名诗人李轻松的诗开始，接着每天推发一位著名诗人。后来任真兄广泛组稿，推发了不仅有国内优秀诗人，也推发了好多国外著名大诗人的诗歌以及诗歌理论。《诗歌高地》在国内外的诗歌界产生了积极广泛的影响，真正为中国诗歌和诗人的传播和推广做出了实实在在的好事实事。2017年1月，《诗歌高地》在国家商标局成功注册。现在，我们高举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思想，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肩负担当中国诗歌重任和使命，更加完美做好《诗歌高地》公众号的中国诗歌和诗人传播和推广。《诗歌高地》公众号所有发表作品文责作者自负，版权受法律保护。

 

作者：吴开展

来源：诗歌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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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由任立推荐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