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作仁诗六首

 

作者：徐作仁

 

1、磨剪子嘞，戗菜刀

 

我不认人识他

但又是实实在在的熟人

 

熟悉那条窄窄的条凳

熟悉那块凹得很深的青石

半碗浊水浸着半块黢黑抹布

在城里小巷，与我的眼睛对路

与我崇尚的真理对路

 

他的白发稀疏，苍颜打皱

磨剪子嘞，戗菜刀——

那支谣曲溢出了书本

那双皱手有腊月的锋利和快慰

灰祆里有我经久不衰的生活

 

他往刀刃吐了一把酽口水

往剪口擦了一下黑抹布

熟悉的动作有了一种陌生仪式

真理有了一种永恒的悖论

我又一次醍醐灌顶

 

2024.1.6

 

2、江水

 

江水一直在流

 

像年青人推搡着老年人

年青人追赶着老年人

 

前路艰辛，危险而诡异

遇到礁石，老年人迎头撞击

用粉身碎骨作为训戒

或者作为袒护，作为警示

 

而年青人仍然义无返顾

再一次，用撞击

替老年人覆盖上旗幡

完成又一次牺牲与辉煌

 

江水，一直在流

 

2024.1.11

 

3、喝茶

 

在盖碗茶碗里，放一些

幸福与甜密，烦恼与痛苦

掺入滚开水，慢慢泡胀洇开

先抿一口品咂品咂

一切都在其中

 

侧边有熟人，也有陌生汉

南腔北调里面是天南海北

俄乌、岛国、深圳、西藏

摩天大楼、魔幻立交、直快轨道

新冠、血癌、脑瘫、心梗

注水猪肉、硫磺木耳、福尔马林豆芽

 

喝一口两口子的吵架

喝一口医药费的报销

喝一口公鸡下蛋

喝一口钢镚掉地下没人弯腰

 

有时平白无故地吼一声

有时咬紧牙关吃闷鸡

把时间喝淡一些，再喝淡一些

天塌不塌，与我无关

 

2024.1.13

 

4、点水雀

 

身怀绝技的点水雀，在溪上

扭开姿态万千的秧歌

逗乐了一溪碧水，也逗乐了

潜泳的小虾和踩水的蜘蛛

 

说是张飞鸟，一点也不野莽

说是大粪鸟，一点也不躐趿

一声鸣叫里自有善意

一声鸣叫，任小虾蜘蛛自由离开

 

飞累了，点水雀停在菖蒲上

菖蒲叶嬉玩，故意搖摇晃晃

点水雀自在，把时间和悠闲

安放于尾巴，翘一下放一下

 

2024.1.15

 

5、路边摊

 

在车来人往的路边摊

一位穿红色羽绒服的姑娘

正吃着麻辣小面

 

“买小白菜吗”

一只皱巴巴的手捏着一把菜

伸到姑娘面前

 

卖菜大娘头发花白，灰祆黝黑

恳求的眼光与有虫眼的白菜

是人间生活的某个偏旁

 

“我没现钱”“我用微信给你下碗面吧”

姑娘带走有大娘手温的白菜

红色羽绒服就融入了人群之中

 

2024.1.17

 

6、一只鸟从水面掠过

 

一只鸟从水面掠过

一只鸟是一本薄书

 

你用眼睛翻阅它的飞翔

翻阅它的鸣叫

翻阅它嘴上叼着小鱼的骄傲

 

阳光普照，水面宽广

你会不会读出孤单，读出

生的怜悯或者死的辉煌

 

一只鸟，从水面，掠过

一本薄书，越读越厚

 

2024.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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