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班半个小时，青少年宫培训部负责人张烨就一脸苦愁地来到刘凤英的办公室。

张烨说：刘主任，我没地方坐了。

刘凤英说：你的办公室能跑了吗？

张烨说：来了个人，说是接替我的业务。

刘凤英说：我怎么不知道。

张烨说：她声称是上边指派下来的人。

刘凤英赶紧前去。果然，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张烨办公的椅子上。

中年妇女站起，抢先说：刘主任，我今天起就上班了。

刘凤英说：我怎么不知道？

中年妇女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中年妇女还说出了分管青少年宫的领导的姓名，说，很快就会来文件通知你的。

刘凤英说：我们这进人，要考试。

中年妇女说：考试？我早考过了。

张烨说：根本没这回事。

中妇女说：你再过三年要退休了，我提前来顶替你。

刘凤英和张烨的目光碰到一起。张烨无奈地摇摇头

中年妇女说：你们看啥看？我上初中、念高中，就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学校组织联欢会，每场，我都是主角，那是最过硬的考试。

这时，刘凤英的手机响了，她说：稍等，我接个电话。她去走廊接听。

中年妇女说：准是刘主任的顶头上司的电话，通知她，我来上班的事。

张烨嘟哝一句，就出门。

刘凤英回来。中年妇女说：是通知你我来的事吧？

刘凤英说：我们这，不是你说要来就能来。

中年妇女说：难道我比张烨差？现在倡导竞争上岗，刘主任，你现在坐的位子，也是竞争的结果，是不是？我知道我的任务是培养祖国的花朵，我一定会叫朵朵花儿鲜艳开放。

刘凤英说：你要进来，必须走一定的程序。

中年妇女又点出那位领导的名字，说：还不够份量吗？

张烨走进来，指出中年妇女是舞蹈班一个学生的家长。

中年妇女说：你不能称呼我家长，应当叫我邵老师，你们这儿不是都称老师吗？

刘凤英：看来你对我们青少年宫的情况还挺熟悉了？

中年妇女说：不熟悉，我能坐这个位子吗？

刘凤英手机又响。这回，是中年妇女的丈夫。她丈夫不愿出面劝说，因为，他担心妻子会在这种场合跳舞。不过，他愿意午餐的时候，尽可能劝劝她。可是，他说，她要跳舞谁也拦不住，而且，会跳个不停。

刘凤英端祥着中年妇女的身段，怎么也看不出跳过舞的影子。

中年妇女注意了刘凤英的眼神，说，要不，我给你跳一个舞？

刘凤英说：不，不，不用跳。

上午，张烨连靠近自己的办公桌都不可能。中年妇女像守护着神圣之地那样坐在那儿，使用张烨使用的办公用品。而且，中年妇女严肃地说：你不要影响我正常办公呀。偶尔一次，她抬起头，瞧着张烨，像初次见面那样，说：你有什么事吗？

张烨只得去找刘主任，叙述莫名其妙地被占据位子的尴尬，还有危机感。还建议报案，由警方出面。刘凤英否定了报警的方式，认为不能刺激她。毕竟，一个到了这个年纪的女性，还沉浸在“舞蹈”之中，何况，她已失却了“饭碗”（已下岗）。她节省钱供女儿来参加舞蹈培训，可想而知，不容易呐。

下午，中年妇女准时坐在张烨的位子。她已在行使张烨的职权了，当然，没人听她的安排。中年妇女还一本正经地到刘凤英办公室汇报业务进展情况。

刘凤英告知她，目前青少年宫还没开始招聘舞蹈教师，一旦招聘，她有资格参加竞争，但是，现在，她还是不能上班。

中年妇女说：你可以照常发张烨的工资，我上班，不要报酬，我能胜任舞蹈培训业务，你不信，要不要跳个舞？我知道，你已是桃李满天下。

刘凤英说：这是办公室，不是舞台，不是练功的地方。

中年妇女说：看得出，你相信我。

刘凤英说：我们这办公条件简陋……

中年妇女说：这我不计较，只要能跳舞。

刘凤英说：你的热心，我们都很理解。

中年妇女说：理解万岁！我就是喜欢跳舞，那么多人，就是你理解我，我感谢你理解舞蹈。

刘凤英说：张烨有她的业务，出了差错，按规定要扣她的奖金，你不要去坐她的位子了。

中年妇女说：我随便坐哪儿都行，有个坐的地方就行。

刘凤英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你丈夫等着你呢？

中年妇女说：给他跳舞，是对牛弹琴。

刘凤英说：你丈夫很老实，很爱你。

中年妇女说：刘主任，今天，让我把班上完，上到五点半下班的时间。

刘凤英说：好吧，可是，你不能指挥别人干这干那了。

中年妇女说：那……那我去练功房，刘主任，我站在旁边，看看，你说行吗？

刘凤英说：你常来看你女儿练习跳舞吧？

中年妇女说：刘主任，按规定，在这儿上班都称呼老师，我今天还在上班。

刘凤英点点头，说：我陪你去练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