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

 

作者：甄西同

 

大妮从小没有了爹娘，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

大妮十六岁那年的一天，自己一人去河边割草。

太阳落山的时候，大妮才把草装满杈箕。

大妮家饲养一只山羊，刚下过崽，需要充足的奶水才能养活小羊羔。

奶奶身体不好，爷爷患有哮喘病，家里唯一经济来源就是这只山羊。

一家人视羊为命。

大妮走到河边，弯下身子，望着水中若隐若现的自己，伸出双手掬一把清凉河水洗去脸上的汗渍。

恍惚中，大妮见水中有人向她招手，她吓了一跳，说：“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我是你娘，孩子。”

“娘，你是我娘，真是娘啊。”大妮的眼泪‘刷’流下来。

“娘，我想你。”

“乖孩子，跟娘走吧，娘也想你。”

娘伸出手，大妮毫不犹豫把手伸过去。

大妮太想爹娘了，做梦都想，醒了满脸泪水。

大妮没见过爹娘长得啥样子，据爷爷奶奶说，爹那年秋天在队里赶马车拉庄稼，马受到惊吓，一路狂奔，一条绳子套在爹身上，硬硬被拖死，队里组织人把爹掩埋后，又送来两袋麦子。

娘眼看要临产，一下子昏死过去。

奶奶整天守着娘，怕娘想不开寻短见。

一天奶奶去邻居家借碗小米，以备娘在生产时，熬些米粥给娘补身子。

奶奶回家后，娘不见了。见娘赤着脚发疯似的顺着庄前大路朝爹出事的地方跑去。

奶奶颠着小脚在后面追，碗里小米撒落一地。尽管奶奶嗓子喊破也无济于事。

娘被放工回家的邻居拦住，被人抬回家。

娘腹部疼痛难忍，身子下出现大量血水，孩子生下了。

邻居散去，奶奶去厨房。

娘不知哪来一股子力气从床上坐起来，刚要下床，一阵眩晕，脚下踩空‘扑通’摔倒地上。

奶奶听到响声，转身回到堂屋，见娘浑身抽搐，额头上鲜血直流。

奶奶吓坏了，跑出屋外，大声喊着：“快来人，出人命了。”

邻居赶来慌忙把娘放在平车上，拉着向医院跑去。

医生把听诊器放在娘肚子上，又把了把娘的脉，摇摇头，说：“失血过多，路上颠簸厉害，回家准备后事。”

娘走了。

大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床上，奶奶一边端着碗滚烫的姜水，直擦眼泪，爷爷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用各种树叶或植物叶子晒干后卷制成的），不断唉声叹气。

屋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和爷爷地叹气声。

奶奶说：“咋这么想不开，非跳河寻死？”

“我没跳河，是娘叫我去的。”大妮动了动身子。

“孩子，奶奶知道你想娘，又有什么办法？”奶奶抱住大妮哭起来。

爷爷擦了一把泪水，说：“好了，好了，孩子平安就好，别再提那些伤心事，明天我领你去你民哥家，是你民哥把你救上来的。”

大妮知道民，民比她大两岁，同村不同姓。

民兄弟一人，憨厚、实在，家庭出身不好，上学无望，一些与他年龄差不多的伙伴对他都避而嫌之，他有自知之明，总是独来独往。

小时候，大妮常和民在一起，别的伙伴去上学，唯有他俩。大妮因家里穷，上不起学，民因成分不好上学无望，两人一块捡柴禾，割青草，放羊。有时大妮割的青草多了，民会帮她扛着送回家。

虽然生活苦，与民在一起，大妮也是快乐的。

一年夏天，大妮和民一起来河边割草，遇上大队书记的儿子军和几位伙伴也在割草。

刚到河边，军摆着手对大妮和民说：“去，去，那边割去。”

“这是你家地方？”大妮顶了一句。

“是我家的，咋了？你们谁也别过来，过来就不客气。”军蛮横地说。

“我偏去。”大妮头一拧，拿着镰刀往前走。

民想拦住大妮，为时已晚，见大妮走到军面前弯下身子，挥起镰刀割起来。

军一见，上前欲夺大妮手里镰刀。

大妮拼命与军争夺。

镰刀被军夺下，扔进河里。

大妮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向胆小怕事的民沉不住气，上前狠狠打了军一拳头，血顺着军的嘴角流下来。

疼地龇牙咧嘴的军指着民说：“你这个地主坏分子的小兔崽子，敢打我，想翻天啊？”

“再说你凭什么护着她，她是你媳妇？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是，就是。”大妮双脚戳成了坑。

没多久，民的爹被公社人带走，以破坏生产坏分子的罪名进行游街。

从此，军不再找大妮，任凭大妮多次找他，他总把大门插的紧紧地，看见也躲得远远地。

不和民在一起，大妮变得沉默寡言，一人拾柴禾，割草，放羊。

那天，民跟着爹走亲戚，路过河边，远远看见大妮在割草，偌大的河滩只有她一人，太阳已经落了，怎么还不走？

民放慢脚步。

爹看出来，催促着：“走，快走。”

民再抬头看时，大妮不见了。

“不好，大妮肯定掉河里了。”民大声喊道。

爹没反应过来，民已飞快跑到河边。

大妮被救上岸。

......

爷爷领着大妮来到民家，好话说一堆。

民看着大妮，大妮羞涩地低下头。

爹娘看出民和大妮两个孩子的心思，只是没声张。

三年过去，农村实行了承包责任制。

民爹头上的那顶帽子没有了。

一天，民家托人来到大妮家，正式向大妮提亲。

大妮的爷爷和奶奶喜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好，民这孩子好着来。”

两年后，大妮和民结婚。

如今大妮和民已满堂儿孙，享受天伦之乐。

 

作者简介：甄西同，男，现年55岁，党员，中专学历，济宁鱼台人，鱼台县作家协会会员，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2020年从事文学创作，先后发表小说、散文百余篇。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