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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之交臂

 这是市内最有名的一家酒店,尤其是每年的四五月时,更是门庭若市,食客络绎不绝。
 李德荣还是头一次走进如此高级别的富丽堂皇的酒店,而且还是包厢雅间,包厢的名字很雅,香涛阁,酒店临近江边,酒店周围满是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包厢内有沙发、独立的卫生间,有身着旗袍端庄秀丽的小姐。
 李德荣这次能被老板请客,是一种机遇,也是一种荣誉。先说荣誉,这次,单位的一个项目被评到高新技术,李德荣为此忙碌了大半年,跑上跑下,光是准备那些资料,就可以装一个蛇皮袋,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有了一个很好的结果。再说机遇,李德荣办公室副主任做了这么些年,老主任面临退休,办公室共两个副主任,凭李德荣的这次表现,擢升为主任应该不成问题。老板这次非常高兴,特地请了所有项目有关的技术人员,行政人员一起参加这个庆功宴。而且还是大手笔,提前预订了这家顶级酒店。据说,要请大家尝一个鲜。众人不得而知,只有李德荣,还在琢磨着,到底是哪一种美味佳肴。
 等到谜底揭晓,袅袅娜娜的旗袍小姐为每人端上来一个碟子,碟子里是几块红烧的鱼和鱼肝,几棵青菜,还有白米饭。众人啧啧赞叹,老板大手一挥,“这就是这家酒店最为有名的特色菜,河豚鱼,现在正是吃河豚的最佳时令,来,尝个鲜。”老板话语刚毕,在一片惊讶赞叹声中,众人纷纷动箸,低头吃鱼。李德荣头脑“嗡”地一声,原来是吃河豚啊!这……他低下头回顾了一下左右两位,正吃得津津有味,连办公室里一向最矜持、最高傲的副主任刘梅,绰号刘美人,此时也是低下她高傲的脖子,正埋头享受着这道美味。
 李德荣慢慢地把米饭和青菜吃了,他吃得很慢,隔壁的小姜看到了,“老李,好东西留在最后啊,这米饭要拌着这鱼汁,才好吃哩。”老李低着头不吭声,他把剩下的米饭拌了鱼汁,果然那味道鲜美异常,他的食欲被激了起来。怪不得俗话说拼死吃河豚,光是这汁,就无比美味啊。他看着那几块闪烁着晶莹剔透、诱人无比光泽的鱼肉,口水在他的口腔里汩汩流动,他在激烈地挣扎着,以至于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刘美人瞅见了,调侃他,“老李,这么美味还是头一次吧,慢慢品尝,别急。瞧这一头的汗。”众人皆大笑起来。
 李德荣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老板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正如数家珍的介绍这道菜的由来。李德荣还在犹豫着,十多年前,他的表哥就是因为吃了河豚中毒身亡。虽然时过境迁,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情景李德荣还是记忆犹新,以至于他这些年来听闻河豚就有一种恐惧、害怕的心理。而眼前是如此诱人的美味,众人又是吃得如此之欢。听老板介绍,这家酒店的名厨据说是从上海特地请来的,做这道菜已经是功底老道。到底这河豚的美味究竟如何?为何有那么多人为之倾倒,甚至不顾性命之忧,就像自己的表哥。李德荣想着,突然迸发出一种慷慨就义般的精神,他鼓起勇气,想去品尝一下这天下无敌的美味究竟是何滋味?他要亲自用自己的味蕾来验证体验一下。但是,当他夹着一块河豚鱼肉要放入嘴里的时候,他眼前浮现的是表哥临死时的情景,他一哆嗦,鱼肉掉在桌上,众人这才觉察出李德荣的异样。“老李,这么好吃的美味,怎么不吃啊?可别浪费了。”小姜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可不是,关键是别辜负了老板的一番心意。”刘美人慢慢吞吞地甩去一句,又用眼睛瞟了一眼老板。
 “不是,是我那个…,对海鲜过敏,不敢多吃。”俗话说,急中生智。李德荣总算是深刻领悟了这四个字,在众目睽睽下好歹想起了这个理由来搪塞。
 “啊,不早说,让我替你吃了。”小姜看了看李德荣眼前只动了几著的鱼肉,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
 老李的搪塞并没有瞒住老板那双阅人无数、历练丰富的双眼,老板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能吃就不要勉强。”而这句话和那一眼足以让李德荣铭记于心。同样,这顿饭、这道名菜也将让李德荣终身难忘,眼看这旗袍小姐把盘子从他的面前撤去,李德荣明白,他这一生将不可能再有机会去品尝这河豚的滋味,同时他也明白,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如同这道菜一般,很可能与他失之交臂。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重来,即使可以重来,有些记忆还是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