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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吹走一部分你我  


风吹过,吹走一部分你我
——写给蒋殊和第二版《阳光下的蜀葵》
 
  作者:王芳
 
  见到《阳光下的蜀葵》很早,那时我还在家乡,与家乡司空见惯的一切为伴,麻木地等待花开月明,想为它写点什么,却象李白到了黄鹤楼一样,太多的人为蜀葵提笔,崔颢题诗在上头,珠玉在前啊,觉我形秽。那种想法放置在了内心深处。《阳光下的蜀葵》就要再版,如今我走近了蒋殊,也真正走近了蜀葵,也许我能有自信写下一点什么,那是别人不可重复的心迹。
 
  一直记得多年前的一些晚上,夜深了,坐在电脑前,看着“蒋殊的小院”(博客名),贪看她的容颜,读着她的文字,几乎每夜都泪流满面,她的奶奶、她的雪、她的虎虎,就真的出现在眼前,把人的心生生地扯成一瓣瓣。
 
  为什么这样?
 
  我多年后想问问当初的自己。
 
  多年来,只是慌慌张张地赶路,为理想、为追求、为自己粉饰过的诗酒茶花,把日子过成了说不清楚的花下影与灯下影。这些年,从来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其实是没想过),如今的我,依然在灯下,再读这些文字(我读过的文字,都收录进了《阳光下的蜀葵》),恍然有清凉感和温暖感袭来,渐渐对蒋殊和蜀葵有了几分洞明。
 
  我其实不像外表那样大大咧咧,我的内心脆弱、敏感而易疼,有时候,觉得自己都扛不动了,很多个夜晚,我都像一只猫,用力地舔噬自己的伤口,而她总会在不经意中对我说几个字:那根本没什么啊,怎么会疼?我虽然生气她的“不解风情”和不能“同甘共苦”,却也神奇地觉得那伤口本也没有那么疼。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根本不在意身边许多事许多人。看了这些文字,我清晰地看出她、她的母亲、她的姥姥,三代女人之间那种血液里的传承,她们是同质的女人,她们坚强、倔强,她们知道世事终归得自己扛,只要自己能扛的,绝不喊人,她们的痛化作花,在自己心里开落过后被消解,才去面对世人,她们不是不在意,她们是清晰地看到什么值得在乎,什么根本不用去在乎,也就是她文中的那句话:她的光芒来自于姥姥。于是我总是在跟她倾诉过后,世相变得不疼,那些如同刺猬一样长出的刺瞬间温柔起来。现在的我,或许有了她的部分特质。
 
  走近她,是近几年的事,算来也三年有余。走近她,自然也知道很多事。我与她一样,经历了很早就不能上学,招工进厂的境遇,也和她一样,在一个合适的时间节点,离开工厂奔往向往的文字,那种亦真亦假的大学梦,我们彼此懂得,因此,对恩养我们的文字多了几分怜惜。我们对文字温柔相待,文字也对我们关爱有加。这些文字,于我不是《阳光下的蜀葵》这本书,而是我们彼此梦想的承载,是我们心意相通的诗意之桥。
 
  走近她,经历着她的生活,熟悉着她的亲人。她的父亲去了,再不能写下《我们在一起,多好》;她的妈妈病了,再不是那个在田间劳作、温柔且无条件地爱她们的坚强女人;《雪的记忆》中的男人,我叫他姐夫,有一天,我们在乡村的院子里,满院的玉米,他流着泪,对我说起这段往事;我怕狗,憎恨狗,却一样对着她的虎虎泪流如河。于我,她的书甚至不是铅字,就是生活,就是我们彼此相守,不用说出口的姐妹情谊。
 
  她的乡村,我去过,她写下的蜀葵,我从小就见过,我却是在读她的文字时,才感知到乡村的美,因为之前我从未远离我的乡村,也因此,我试着回去,试着爱我自己的乡村。这些年,我零零星星看过的文字也收录进了再版的《阳光下的蜀葵》,因为对她文字的不间断阅读,我正视蜀葵的美和坚强,蜀葵和她一样,美丽但不艳俗,倔强而不媚俗,那种美和香是在岁月中浸染的,一点儿都不张扬。
 
  于是,多年后,我再一次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在我经历着上苍给我的一次次考验后,也许可以试着说一说答案。
 
  她对亲人细腻而绵密的情感,我们都有,我们之所以会喜欢,喜欢到用泪流满面来表达,是因为这种共同的情感和这种情感延伸出来的记忆和心灵震颤。她用笔写下我们多半部分的自己,写出了俗世众生逃不脱的爱欲,对于我们熟悉的失落在她身上的那部分自己,又怎么会不喜欢?那本是我们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
 
  她的乡村,她写过的乡亲,为什么那么熟悉?因为我们在尘世的流浪中,若隐若现地看到了那些身影。她的心有过滤器,滤掉了杂质,滤掉了丑恶,滤掉了悲伤,滤掉了嫌弃,只留下了善。这样的善,让乡村和人都干净起来,干净的事物,自然有吸引人的本钱,你在靠近中,感知到美,美的东西同样是吸引人的啊!也只有不管不顾地靠近。这不是我的偏爱,而是许许多多的人,用购书、朗诵、传阅等行为作明证,托出我的体悟。
 
  到如今,她就是蜀葵,蜀葵就是她,她在汉代李夫人之后,不自觉地成为蜀葵的代言人,她们密不可分,若要硬生生地剥离,就会是一种残缺。
 
  为什么我们还会在此去经年、满目沧桑之后再爱上蜀葵?是蜀葵用长长的花期、直直的茎干、不需人夸耀的花朵、不与人争艳的姿态,给我们画出了两个字:温暖。是的,是温暖,尘世里常被遗忘的温暖。她们没有尖刺、没有屈膝、没有媚上欺下、没有随波逐流、不娇惯、不低头,只有在风中给你淡淡的温暖。面对温暖,谁会拒绝?除非他已是梵高和希特勒。
 
  啰嗦了这么多,其实,也可用一句话代之:风吹过,吹过一部分的你我。不管是善良还是温暖,都会乱红飞过秋千去,也只好诉求风停驻,还原真实的自我。
 
  《阳光下的蜀葵》是蒋殊的第一本书,那些最初的文字如山泉,清淡也稚嫩,但在《旷野上渐行渐远的歌声》和《重回1937》之后,她已蜕变,时光回不去了,再保留下曾经的记忆和稚嫩,也没什么不好。
 
  多年后,我在阿拉善的土地上,对着众人,指着蜀葵说:看,这就是蜀葵。看到他们的惊讶和了然,心里的骄傲如同黄河的水,奔流而出。
 
  如果阳光正好,我们来读一读蜀葵吧,不求救世,不求高深,只是简单地活着,甚好!
 
  作者简介:作家,评论家,《映像》杂志副主编
 
  作者: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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