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视域下的郭彤彤小说论

——以《蚂蚁蚂蚁走啊走》为中心

 

作者：钟海波

 

郭彤彤的《蚂蚁蚂蚁走啊走》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集中作品手法新颖、雅俗共赏，具有后现代美学风格。这部极富特色的小说颇能代表郭彤彤的风格。

第一，具有后现代的主题特征。后现代主义的重要文化表征之一就是解构整体性、中心化、嘲弄权威秩序和提倡多元文化的“宽容”。在传统作家的笔下，爱和美也是人生理想的最高境界。两性之爱是那样美好，那样圣洁，是最高的精神之爱，也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两心相遇，四目交汇，情感的撞击与交融使情感在俩人的心田开出灿烂而美妙的爱情之花。这种感情那样甜美，使人如醉如痴，而人的精神也借此达到超越现实世界的真美境界。后现代不少作品以婚恋为题材，然而，小说中的两性之情是一道黑色的风景。它们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爱而不得的烦恼，也没有离别的相思和重逢的喜悦。在《蚂蚁蚂蚁走啊走》中，看不到圣洁的爱情、崇高的友谊，青年们普遍缺乏理想信念，只为生存而奔波。在张辽、霍光、“我”、唐姬等身上找不到崇高感。小说消解了以往的精神价值，表现人文精神失落，表现一种平庸凡俗的生活状态，这一世界多是些空心人、双面人、灵魂苍白的人、人没有天使的一面，神性的一面，更多的是具有人性中的丑与俗。小说揭示出当下可怕的文化与精神现象，体现作者的忧患意识。

第二，人物具有不确定性。后现代叙事文越来越不注意去刻画那些丰满有力的，能主动把握自己命运的英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淹没在芸芸众生大海里的小人物。这种反英雄的倾向一方面表明了当代叙事文在有意摒弃传统艺术手法上所做出的果决努力，另一方面也显示出文化上的变迁。我们的时代正处于由崇拜英雄、崇拜伟人过渡到自我崇拜和自我正视的时代，这是对客观外界认识的深化和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即由对宇宙的宏观认识和对自己的微观认识所引起的一种深层意识的变化。后现代小说体现出人物淡化的倾向，这可以说是人在意识到自我的卑微以后对自身在自然界中位置的一种象征性暗示。《蚂蚁蚂蚁走啊走》中的唐姬是贯穿始终的人物，但关于她，不同人叙述与评价不一，有人说她是纯洁美丽的，有人说她是淫荡丑陋的；有人说她是正常人，也有人说她是神经病人。总之，在小说中她是不确定的，飘忽的，让人难以把握的。这是后现代小说的人物特征之一。

第三，意象怪诞。一些具有后现代意识的作品有荒诞意象。如《变形记》的甲虫意象，也如陈彦《装台》中的蚂蚁意象。《装台》中刁顺子决定不装台了，但他见了“大吊”毁容的女儿后产生了恻隐之心。晚上做梦，他梦见“大吊”、“大吊”老婆、猴子、墩子、三皮等人他们闹着要他承头给人家装台，后来还梦见所有人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蚂蚁，自己也变成了蚂蚁。一群蚂蚁为了食物，共同朝着一个方向行进着。成为蚂蚁的顺子“面对百足之虫，就像是面对延绵不绝的终南山了，他是来回奔跑了好长时间，才大概弄清了它的长度……看看压趴在底层的所有蚂蚁，都是那种奋不顾身的神情，就有点害羞地，仍然融进了任由其他蚂蚁踩踏，还是要努力把物体向前推进的队伍”。梦境中蚂蚁们互相帮忙、互相扶持，表现出极强的协同作战精神。梦醒了，现实的蚂蚁还在他家里搬家呢，这是对现实生活的隐喻和象征，显然，这段变形与夸张的情境描写是后现代中荒诞派戏剧艺术的体现。《蚂蚁蚂蚁走啊走》中也有许多怪诞意象，比如蚂蚁、鸟：“这就像是一个被用樟脑丸画了圈不停地在其间兜圈子的蚂蚁，它怎么也走不出来，樟脑的气味使蚂蚁忘记了回家的路，只能靠在不停地走啊走啊的过程中，断断续续地回忆自己是怎么就走进了樟脑丸画的圈子里，但注定回忆是无济于事的，故事也是如此……怎么也讲不完。”《蚂蚁蚂蚁走啊走》中的怪诞意象体现后现代风格。

第四，雅俗共赏。郭彤彤小说语言具有戏剧化特征，注重趣味性、娱乐性、亦庄亦谐，能调侃，追求大众化文化品格和快乐写作，能够运用反讽、黑色幽默等修辞手段，雅俗共赏。小说把多角恋爱、侦探、悬疑、凶杀等通俗小说元素融入其中。小说表现生活中的“传奇”，非宏大叙事，带有轻喜剧色彩，语言幽默俏皮，机智，有书卷气。比如，《我吼叫吓你一跳》中的蔡京自幼便是优秀学生，当老师也年年评优，然而，偶然的原因被人诬谄，他便成了众矢之的的“坏人”，他百口莫辩，故事带有黑色幽默特点。他的小说语言很幽默：“事实上过去张辽和我在木器厂锯木头时，他就有过写诗的癖好。那时候他几乎参加过所有在西安举行过的文学讲座活动，和许多诗人合过影，在油印的小报上发表过诗歌。只是后来诗歌这玩意儿在张辽看来用处不大，特别是在追求女人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90年代中后期了）他发现在诗歌与演讲这两种形式中间，女人们往往比较喜欢（听他）演讲（展望未来）。”（《好大一只鸟》）

此外，他的小说在叙事上有新的探索。郭彤彤小说喜欢设置一个圈套、迷宫，这是智力测试，需要读者参与，而且小说的叙事时间灵活自由，作者利用人物的记忆和内心活动，通过打乱时序的方法，重新组合情节，从而达到一种新的美学效果。这种“时间歪曲”带有后现代意味。整体上，郭彤彤小说集具有鲜明的后现代风格，这种风格在陕西文学中独树一帜。

 

作者简介：钟海波，陕西人，文学博士，现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现代文学。中国茅盾研究会理事、中国人文社会科学期刊评价专家、《大西北文学与文化》副主编。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