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村叙事中追寻精神的桃花源

——评蔡雨艳散文集《太阳味》

 

作者：霍洪峰

 

“太阳味”是什么味儿？是蔡雨艳散文《太阳味》里描绘的被太阳晒过的衣服、被子的味道，也是她的同名散文集《太阳味》里弥散着的被乡愁慰藉的味道、被亲情温暖的味道和被纯真呵护的味道。

《太阳味》是辽宁散文作家蔡雨艳继散文集《咬月牙儿》之后新出版的一部散文集，其中收录了作者近年来发表于各类刊物上以乡村为主题的散文作品，该书书稿曾荣获2024年度“十佳散文集奖”。全书以作家个人化的乡村经历为叙写基础，通过回忆追寻乡村生活的过往，用质朴、生动的语言，为读者再现了一个存在于过去时空里、饱含个人情感色彩和思维向度的乡村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有土地上植物的生长样态，有家乡亲人生活劳作的身影，有那个年代风土人情的展现，更有作家对人生及其生命意义的探寻和凝望。

在蔡雨艳的笔下，乡村田野就是她寄托情感和精神的桃花源，也是她无论走出多远、离乡多久也难以忘怀和无法消解的生命之源。

在记忆里找寻美好的乡村体验

蔡雨艳是一位善于唤醒记忆的作家。在《太阳味》里，她立足当下的现实定位，将目光投向记忆深处的那一段乡村时光，在生命的时空断层处打捞出封存已久的记忆碎片，并以念及过去的视角，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基于个性体验的乡村家园。正如评论家林嵒先生在这本书的序言中写的那样，“蔡雨艳的散文集《太阳味》试图也在尝试着打开一扇通往心灵原乡的门，为人们展现出一幅充满诗意与温情的乡土画卷。”

在文章里，蔡雨艳怀着对故乡的眷恋，将怀念和深爱的情感融入到字里行间，并以娓娓道来的方式诉说着那些儿时熟悉的风景、老宅屋舍、院墙树木、生活细场景。于是，一个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乡村便呈现在读者的面前，这里的一切也因作家的才情再次有了鲜活的生气。

在蔡雨艳所营造的乡村世界里，她善于将自己的视觉、听觉、味觉、触觉以及心灵的感觉所捕捉到的乡村物象和感知记忆，通过文字化作一幅幅诗意的画卷、一处处声音和色彩交织的场景、一道道舌尖上的美食、一个个充满温情的故事。于是，在她还原本真的叙事中，一片泥土、一条河流、一棵柳树、一树桃花，乃至一顿杀猪菜、荠菜饺、油梭子饼，都承载着美好的过往，是年少时光里那不曾被淡忘的乡野净土，是可以回味可以凝望的无法重来的生命珍藏。

当我们细细品读蔡雨艳的文字，眼前浮现出的“那景那情”“那人那事”仿佛就发生在不远处的田间地头，散发着生活里本有的天性与质朴，这些带着怀旧情愫的耕作、饮食、景物、亲情和故事，为我们展现的是一种田园牧歌般的乡村生活，而这样的生活场景恰恰是很多人心向往之的“诗和远方”。

在乡村叙事中重拾“在家”的感觉

对亲情的追忆，是蔡雨艳乡村散文中最为浓烈的底色。“人生就像旅行，爷爷、奶奶、伯母、伯父、父亲、母亲、大哥、二哥，相继到站下了车，以某种植物的形式，在故乡的土地里扎下了根。”这是散文集第一篇文章《回归泥土》结尾的一段文字。在这篇文章里，蔡雨艳用质朴的语言讲述着自己的家族史，讲述着对生命与亲情的认知和感受。纵观整部散文集，蔡雨艳有意识地将家庭、亲人的故事融入到对乡村的回忆和描摹中，用饱含深情的文字复活了一个个在现实世界中已经逝去的亲人，再现了一个个留存于记忆中的温馨场景。无论是对乡村美食的回味，还是对一张老照片、难忘那次插秧劳动、除夕夜等儿时乡村生活经历的追溯，其中，都穿插着父母、亲戚以及玩伴的身影，这一切，让读者在文字塑造的场景中，体验到了亲情、乡情的温暖和醇厚。

于是，我们就可以在《在倭瓜花前守望》中看见母亲为了用倭瓜给孩子们“包饺子蒸包子”而忙碌的身影。在《老宅》中作家对“老宅”的详细描绘，就是在找寻“回家”的感觉，因为“老宅有我的童年时光，是我梦开始的地方”。在《父亲的手》中，蔡雨艳通过“父亲拥有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父亲的手亦是灵巧无比”“父亲的手也曾温柔地给我梳过头”等几段白描式的描摹，让一位勤劳、担当、慈爱的父亲形象跃然纸上。

在蔡雨艳乡村散文的叙事中，“家”既是实体的院落，也是精神的乌托邦。作家一直尝试着让那道源自浓浓亲情的“太阳味”，继续在人生的道路上营造“在家”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在现实中已经渐渐远去，但经过记忆的重拾，经过文字的再现，那种泛起在心头的酸涩与温馨，会一直萦绕在读者心中，并穿透时空的阻隔，化作情感的永恒栖居。

回归生命始发地重构心灵故乡

“只有少数人感受到了雨，而大多数人只是被雨打湿。”鲍勃·迪伦的这句名言仿佛是开启蔡雨艳散文密码的一把钥匙，让人不禁感慨：蔡雨艳就是那个“感受到雨”的幸运儿。

读蔡雨艳的乡村散文，会让人生出“回忆总是美好的”的感觉。的确，在蔡雨艳的笔下，所呈现的那些生命中的过往，尤其早年的乡村生活，没有了“那时”农村的贫困、艰难、粗暴和丑陋，有的都是对那些美好的、令人愉快事物的留恋，都是对那些温情的、具有自由元素的向往。蔡雨艳有意识地剔除苦难和阴暗记忆，智慧地遮蔽了过去乡村的消极粗鄙，让笔下的乡村生活经过时间的淘洗和心灵的过滤，为读者和自己留下美好和光明的一面，这是蔡雨艳散文创作的特色，更是她人生智慧的抉择。

从“乡村生活的诗意画卷”到“乡村的声音与色彩”“乡村儿时的记忆与味道”，再到“乡村春天的花语”“乡村人生的滋味”“乡村时光里的风景”，散文集里6个章节所呈现的作品，建构起了作家具有怀旧情韵的乡村叙事空间。我们可以看到，整部散文集充满了美好、幸福和眷恋，就连昔日乡村生活的贫困、单调和封闭，在蔡雨艳的追忆下也变得充满情趣和人生滋味。春天母鸡抱窝、儿时贴春联、一台缝纫机、家里的大黄狗等等，这些都是蔡雨艳文化“返乡”的元素，是生命中永不褪色的内在体验，更是作家生命质量的最好印证。这种散发着太阳味道的故土和家园，正是蔡雨艳细心打磨的一种具有“根”性的心灵归宿和安放的“本心”的精神家园。

总之，蔡雨艳乡村散文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有意识地将记忆里的情愫与乡村时空联系起来，构筑起具有生命尊严和阳光味道的心灵居所。在散文空间的重构中，带着读者将目光从现实生活投射到无法重来的“远方”，进而重温生命里本有的天性、质朴和纯真，重新审视故乡背后所蕴含的和谐与诗意。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