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皆故事 情味至深处处真

——读赵峰《羊肉馆》有感

 

作者：郑军科

 

初遇赵峰先生，是在他与父亲共同经营的“环城泡馍馆”。蒸腾的热气里，他系着围裙站立在操作台前，切肉、抓肉、添汤、翻煮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是那么的自然和谐，不一会儿，一碗碗热气腾腾、香气四飘的羊肉泡漠便端到顾客面前，举手投足都是生意人特有的干练。那时的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在厨房奔走的身影，同“作家”二字联系起来。直到后来因编辑麟游作家平台，读到他的长篇小说《司机》《羊肉馆》，又听闻《戏》《老庄》尚在创作，才惊觉这位泡馍馆老板不一般，他的笔下，藏着比羊肉汤更滚烫的人间烟火，也才把他与作家联系起来。

 

一、从味觉想象到生命长卷：打破预设的阅读旅程

 

未读《羊肉馆》时，我曾经想当然地以为这可能是一本关于羊肉烹饪的“舌尖上的文学”，或是创业者分享经营之道的经验之谈。然而当翻开书页才发现，赵峰先生的这本近四十万字的《羊肉馆》是以父亲为原型而写的长篇小说，它早已超越了饮食文化的范畴——它是奉贤镇的时代剪影，是冯姓家族的命运长诗，更是无数平凡人在生活浪潮中浮沉的真实写照。当第一缕晨光掠过羊肉馆的门楣，当第一锅羊汤在灶台上咕嘟作响，属于冯玥生和他身边人的故事，便在这烟火缭绕中徐徐展开。

 

二、羊肉馆里的众生相：市井空间的微缩乾坤

 

巴尔扎克说过，“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而《羊肉馆》便是奉贤镇的秘史。这家扎根于小镇街角的馆子，既是物理意义上的饮食场所，更是社会的微缩剧场。它经历了羊肉馆的开张、兴盛到关门再到重新崛起，无不写出了掌勺冯玥生的奋斗史和他的内心精神世界和高贵品质。冯玥生从镇政府帮厨起步，得大厨段老汉馈赠制作羊肉秘方，他不甘于寄人篱下，为了摆脱贫穷的面貌，为了让妻子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便在亲友帮扶下跑贷款、盘地方、购置用品，在奉贤镇开起了属于自己的羊肉馆，成为奉贤镇第二家羊肉馆，与奉贤镇第一家羊肉馆杜氏羊肉馆竞争做生意，开始了从商之旅，实现了自己的第一个人生目标。他的创业路并非一帆风顺，同行雇混混滋事妄想赶跑他、弟弟受骗赌博欠债替弟弟还债、遭遇商业欺诈打官司失败、不得已关门苦心经营的羊肉馆……这些挫折非但没有打垮他，反而勾勒出他的精神轮廓——面对李耀文的恐吓，他仰头饮尽一瓶白酒的孤勇；收留破产对手杜氏夫妇的宽厚；县城帮厨时信守三年之约的诚信，替弟弟还赌资的仁义，对妻与子的内心愧疚，让这个创业者的形象超越了商业范畴，成为中国传统商人精神的范本，至此冯玥生不再是一个人，而成为中国大地上经商人的代表。

作者笔下围绕羊肉馆活动的是一群鲜活的“配角”，有开麻将馆的李耀文从开始的寻衅者变为朋友，见证着人性中恶与善的微妙转化；唱戏的姚柏相夫妇、镇长姚海、常客张叔、田红艳、吴俊杰等，他们或为生计奔波，或为情感纠葛，或在时代变迁中寻找自己的定位，或为利益而蜕变等等。赵峰先生为他们每一个人都规划了人生，如姚海的婚恋丑闻也折射出社会的隐私，李耀文的弃恶从善也暗示了身边朋友耳闻目染对人的影响，田红艳与吴俊杰的情感纠结写出了普通人的爱情过程等等，赵峰先生的笔触如羊肉汤上的油花，看似零散，却在热气氤氲中交融成生活的全貌——这里有同行竞争的无战争硝烟，更有邻里互助的万般温情；有家庭变故的苦涩，也有苦尽甘来的幸福。每个角色都是生活的“主角”，他们的挣扎与希望，拼凑出底层社会的生存图鉴，折射了社会这个大家庭的影子。

 

三、冯玥生的三重镜像：在烟火中淬炼的灵魂

 

作为故事的核心人物，作者着重刻画了冯玥生的镜缘，他的人生轨迹暗合着创业者的精神史诗。他的第一次“觉醒”是在直面商业恶意时以酒为刃，化敌为友，用勇气和胆量解决了开店以来的第一个危机；第二次“成长”是在家庭责任与商业危机中辗转腾挪，用肩膀扛起冯氏家族的兴衰，照顾兄弟，与妻子协商为兄弟娶个媳妇、安个家，帮父亲了却心愿；第三次“升华”则是在破产后放下老板身份从头再来，选择去县城帮厨挣钱，并带着对故土的眷恋重返奉贤镇再次开店完成梦想。这个过程中，他的性格特质层层递进，从初出茅庐的怯懦自尊，到历经世事的坚韧豁达，最终成为兼具责任担当与悲悯情怀的“大写的人”。人物形象也在作者笔下愈加丰满充实。

尤其动人的是小说对“同行关系”的突破性书写。当杜氏羊肉馆因老板参与赌搏与经营不善倒逼时，冯玥生并未落井下石，反而收留了无处安家四处流浪的杜氏夫妇。这一举动打破了“同行是冤家”的世俗认知，在商业竞争的冰冷规则下，绽放出冯玥生人性的温暖光芒。在知道别人为自己羊肉中添加违禁品而遭到工商所停业整顿时，面对添加人时的豁然态度，体现了他“大肚能容一切”的宽广胸怀，而晚年将羊肉馆的经营交给儿子冯峰的情节，不仅是家族事业的传承，更暗合着中国传统中“守业”与“传家”的文化密码——比羊肉馆更珍贵的，是流淌在血脉中的诚信、坚韧与温情，是对儿子深深的爱。

 

四、从文本到现实：在烟火中打捞生活的真意

 

合上书页，眼前总会浮现羊肉馆里发生的故事，这些看似普通的日常，恰恰是被我们忽略的生活本质。现代人总在追逐无法触及的成功和所谓的幸福，却忘记了幸福其实就在身边，藏在邻里间的一声问候里，藏在困境中相扶相持的手掌里，藏在亲情友情的关爱中，藏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

赵峰先生用这部作品为父亲立传，何尝不是为所有在生活中打拼的普通人立传？当冯玥生在县城厨房帮厨默默蓄势时、当杜乃明在人生低谷中得到援手时、当吴俊强抱养姚海私生女儿时，当姚柏相利用演戏空档到羊肉馆帮忙时、但每个人到羊肉馆就餐时，我们看见的不仅是虚构的故事，更是千万个你我活动的影子。生活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戏剧，而是充满浓郁复杂的滋味——有苦、有咸、有回甘，而最终让我们眷恋的，是这烟火人间里永不熄灭的情味。

《羊肉馆》的魅力，在于它让我们在一碗羊汤的热气里，看见一个时代的缩影，在一个家族的兴衰中，读懂中国人的生存智慧。赵峰先生以敏锐的视角观察生活，用作家之笔书写众生，在商业与文学的跨界中，找到了最本真的表达——那便是对生活的热爱，对人性的分析，对亲情的礼赞。愿更多人走进这部“羊肉馆”，在烟火缭绕中，遇见自己，读懂人间，在一碗羊汤中去品人生百味，去悟人生真谛。

 

作者简介：郑军科，秦人，麟游县作家协会会员，麟游县楹联诗词学会会员，文学爱好者。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