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摸到土虺蛇
我家老屋边上,有一条小河,叫大路沟,南北向,在北端有地下水管,通到一坝之隔的宋江华小河,再流入黄河梢,由经黄河梢流入直通长江的藻江河。大路沟通往宋江华有一米多落差,因受水泥排水管长年的流淌和冲刷,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二三米深的水坑。一次偶然的机会,这个水坑给了我极大的惊喜:它竟是虾子、小鱼、黄鳝、田鸡等虾兵蟹将的驿站。于是,我在除了冬天的所有季节里,可以隔三差五在水坑里捕获小鱼虾,回家能烧上半碗一碗。那时乡里穷啊,在整整一年里,只能吃上两三次肉,现在个把月就能吃上一两回鱼虾,真是不得了的事。这个水坑,成了我的一个小天地。
在这个水坑里,最多的是小虾,然后就是百食狼、彭皮头、沿滩歇之类小鱼,大多三四寸长,都是天生长不大的,但烧出来透鲜、好吃。有时用十几条小鱼便做成一大碗鱼汤来。乡里人常戏称:“一条彭皮头十八担水”,就是说的这个事儿。
管它呢,只要有鱼腥就行了。这个秘密“据点”我掌控了好几年,我是一直没有告诉我的小伙伴啊,自己偷着乐。
直到有一天,我在水坑摸到一条土虺蛇时,一切都改变了。
夏天雨水多,水坑里总是混的,我和往常一样赤脚下水,摸到一个滑腻腻的长条子,我以为是一条小黄鳝,当我“锁住”它拎出水面时,发现是黑乎乎的土虺蛇,扔掉撒腿就跑。在我们这里的水乡,土虺蛇也称为蝮蛇、七寸头,是剧毒的家伙呀,被咬了一口就会要了小命。我一口气跑到了家里,惊魂未定,便告诉我妈妈刚刚发生的可怕事件。
我问妈妈,七寸头为什么没咬我?
妈妈说,这种蛇在水里是不咬人的,但离水上岸就会咬。你很幸运,这次也许是对你的警告,你为什么不跟小朋友一起去捉鱼,假如你被毒蛇咬了谁来搭救你,你不能单干,只有你跟别人分享快乐,别人才能为你分担忧愁。
煨汤罐
乌龟、野猫、黄鼠狼、知了、刺猬之类,在那时都是被看作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所以,村民是不屑品尝的,若有亲朋好友来作客,决不能用这些蹩脚货招待人,否则就是对客人不恭会被人笑话,因为,那是上不了台面的。
如知了,放铁锅里一烤,翅膀焦了,剩下的,就是一块“精肉”,刺猬也是全精肉,没一点肥肉,喷香,好吃得不得了。但是,你只能自己吃,不能招待客人。
至于甲鱼、乌龟,河塘里有的是,没人吃,夏天有许多甲鱼、乌龟爬在杨树杆上乘凉,见有人从河边绕过,它们就“扑通扑通”往下跳,有的甚至是“双人跳”,像跳水运动员。甲鱼肉偶尔有人品尝,但对乌龟都无人问津,因为,在我们这里,乌龟又是戴绿帽子的人的代名词。已经做乌龟了,长寿之星又有什么用?所以,虽然大伙戏称“臭乌龟香肉”,但有谁敢吃?
可就是有人敢吃!那就是我们的小伙伴,我和我的堂兄打死一只黄鼠狼,本来要把它埋在树根边做肥料的,我把它捡回来,剥皮,剁成块,把我的小伙伴们悄悄叫了出来,在河滩上挖个洞,用一只破旧的瓦罐,放点水,再从家里偷点盐,下面用野草、树枝烧火。大概是跟原始人差不多的“野餐”,又鲜又香,好吃啊!
没有放油、生姜、料酒,但味道就是好。这辈子再也吃不到这样的美味了。
乌泥枪
小学的同学们都以拥有一把自己的手枪而感到自豪,别在腰间,或藏在书包里,感觉挺好的。这种枪是乌黑的泥土做的,乌泥有点像橡皮泥,在河埂泥土的深处能挖到乌泥,先做成一个“毛坯”,再小刀雕刻,你要啥样就啥样,最多的是做成“驳壳枪”,也叫合子炮。一把合子炮要偷空做十几天,精雕细刻,做完了晒干了,有石头般硬,最后抹一层菜油,像真家伙。谁的书包里藏着合子炮是最老卵最吃香的,因为它是能够二十发子弹连发的。
做乌泥枪是个精细的活,尤其是雕刻,能自始自终“制造”一把乌泥枪的小朋友不多,它需要细致和耐心。
只有自己“制造”的东西,才会非常很珍惜。
赶 鱼
在小木船上用撑篙猛击水面,鲢鱼会自己跳到船舱里来,如果正好遇上成群的结队的鲢鱼,能一下子跳上三四条来,但有的人敲打河面,敲死了也看不见鱼的影子,连个鱼卵泡也看不见!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开窍?
我看着那些大哥大叔们能这样轻松地捕获大鱼,非常羡慕,但他们一个也不肯教我。好几次求教他们,总是得到一句回答:“你的眼睛不长在头上吗?”叫我自己看着点。
你叫我自己看,怎么看得懂啊,有时我就坐在他们船上,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后来我发现,在我“观摩”的时候,也很少有鱼跳上船来,我终于有点明白,他们在跟我玩捉迷藏游戏。
于是,我躲进了河边的树丛里偷看,终于真相大白。原来,他们根本不是一下船就猛烈敲打水面,而是驾船从小河的这头到那头来回五六次,用撑篙头子猛戳靠近岸边的芦苇、水草,惊吓躲在其中的鱼儿,戳几下再敲打一下,把鱼儿的脑筋弄糊涂,鱼儿感觉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危险地带,都有追兵,就只能往上跳了。如此反复,此时,猛击河面,就来了!
后来,我用这种方法抓获鲢鱼往往比别人多,一个大叔摸着我的头问:“好小子,你是怎么学会的?”
我回答说:“怎么学,你的眼睛不长在头上吗?”
黑鱼的品格
黑鱼的品格和生命力,是人类难以想象的,它能在干涸河流的淤泥生存数天,以等待雨水的来临,从而获得新生。
我们村子上的河流湖泊有八九条,小河每两三年要“打干沟”一次。打干沟就是抽干河中的水,把河中的鱼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捕获上来,将大鱼分给社员拿回家上刀山下油锅,未成年的小鱼放养其它河里,来年再杀。
一条稍大的河,需一两天才能用水泵抽干水,等到河底朝天,所有虾兵蟹将全部束手就擒,眼看着河底就只剩下黑乎乎的淤泥了。可是,你可曾知道,在淤泥深处,还有黑鱼蛰伏其中,且不动声色,静观事态发展。
原先在淤泥表面挣扎的小黑鱼,多因缺乏经验和忍耐力,早已被扔进了鱼篓,所以能“潜伏”下来的都是大个头,它们根本没有“露脸”,没有在淤泥里挣扎。
打干沟清理河床两三天后,就要进行人工放水,有时天公作美下甘露,黑鱼们就甭提多快乐了。
黑鱼之所以能逃过浩劫,成为漏网之鱼,就是因为它懂得以屈求全,能屈能伸,求谦逊,不张扬,有毅力,这就是它成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