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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地上打个滚

  葳葳是刘医生的女儿,认识她时,她还不到5岁。
 1987年的秋天,我,一个乡下的孩子,经过惊心动魄的高考,被南昌一所学校录取。在学校,我的扁桃体经常发炎。一发作起来,咽喉炎、鼻炎等伴随着一起发作,甚至发烧。于是,就经常去学校的医务所看病、拿药。因为经常看病,而且基本上是找刘医生看,与刘医生似乎也特别的投缘。因为刘医生家就在学校,有时也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坐坐。于是,就认识了葳葳,也就是刘医生的女儿。
 去得多了,有时碰上吃饭时间,他就请我在他家里吃饭。特别是星期六、星期天。这样,我也不会客气什么的。因为在刘医生家里,我不但伙食得到改善。对远离家乡的我,甚至还有一种家的感觉、一种情感的需要。
 因为经常去,就偶尔会带点家里的土特产。有时也给葳葳带点小礼物——外面草地上抓个小鸟、蜻蜓之类。曾经偶然中的偶然,在校园内还抓到了一只小麻雀。弄一个纸盒装起来,送到刘医生家里。葳葳欢呼雀跃地跑过来。问那小麻雀如何离开妈妈、如何就来到了学校、她的家在哪里之类的,让我回答不了的问题。至今,我还保留着她看盒子里小麻雀时与我一起拍的照片。
 经常是这样,葳葳一见到我,就飞快地跑过来,扑进我的怀抱。于是,我把她举起来,在空中转上几圈,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面临分配时,我不清楚自己的前途如何,命运之神会让我走向何方。于是,有时沉思着不想说话,葳葳一看到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用清脆的童音对我说:“钟叔叔,我给你地上打个滚!”。说完,就马上在地上打几个滚。把我引得哈哈大笑!于是,所有的烦恼都随着那笑声而云消烟散了。刘医生夫妇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笑得前俯后仰。
 毕业分配后,我与她家里一直保持着联系。换了地方、转了工作,也会打电话报告一声。这些年自己境况并不太好,联系就越来越少。但每次到南昌肯定会去刘医生家看望。但每一次去,葳葳都不在家。
 无论见面或者通电话,刘医生谈得最多的无疑就是葳葳了。他告诉我:葳葳学习成绩如何的好、考取了重点中学;再后来,告诉我,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再后来,告诉我,已经保送去了北京大学读研究生……他一直就以女儿自豪、一直就以葳葳骄傲!
 后来,我到了南方的一个海滨城市工作,远隔几千里。刘医生把葳葳的电话告诉了我,叫我有空给她打电话。
 我给葳葳电话,她说:“叔叔,我还记得,还记得你当时给我抓的小麻雀呢。”我问她,是否还记得给我地上打滚的事情。她说,这倒不太记得了。
 我开玩笑说:下次见面,是否还给我地上打个滚?她只是呵呵地笑!
 葳葳对我说,不太喜欢这个专业,她感觉到压力很大。我给刘医生电话,告诉他葳葳的压力。他就对我说:你告诉葳葳,让她不要压力太大,她已经让我很满意了,她的努力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
 有一次,一个扶持贫困失学儿童活动的采访,报社要我写一个通讯稿,同时要配发图片。我与活动组织者一连跑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就在活动总结表彰会上,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圆圆的脸笑起来特别的灿烂。更关键的是:那个小女孩长得特别像小时候的葳葳。于是,马上决定,就跟踪这个小女孩进行采访。文章发表后,想不到有五十多家网站或者报纸给转载了那文章与图片。
 我告诉葳葳,让她看看那照片上的小女孩,是否像小时候的她。葳葳看后告诉我,真的是很像小时候的她。但是,她的笑脸无论如何比不上葳葳的笑阳光、灿烂。
 偶尔发个短信,偶尔通个电话。因为怕她忙,怕影响她的学习。几乎是每一次通话、每一次信息,她都告诉我,正在办公室里查资料,正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在办公室、在实验室……。反正,她肯定是在办公室或者实验室里做事情。她告诉我,有时累了,就趴在办公桌上睡一会。从来没有听她说,在逛商场、在散步,或者在运动什么的。
 我对她说,看样子,你要成为居里夫人呢。
 她说:我不想成为居里夫人,只想做普通人。因为,我不喜欢这个专业,只是想拿一个文凭,找一份工作而已。
 物换星移,世事沧桑。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流浪——身在流浪,心在流浪。只是为了责任,只是忙于生计,漂泊着、奔波着、流浪着……有时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找个让心灵能够休息的地方。想想葳葳,虽然读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但是,她能够坦然地面对。而我则总是不能够用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不喜欢的人与不喜欢的事。只是要求完美,似乎仍有着太多的理想化。
 有时,我眼前也总是浮现一脸童真的脸孔——始终微笑着,微笑着面对所有的人、微笑着面对整个世界——矜持又自信!
 夜深人静,似乎总有些许微风,把过去的记忆从窗口不停地吹进来——点点滴滴,零零碎碎。耳边似乎飘来一个童音:“钟叔叔,我给你地上打个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