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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筑天然屏障之大营盘古长城


石筑天然屏障之大营盘古长城

海蓝蓝/文


海蓝蓝/摄

几位影友相约去怀来县瑞云观乡的大营盘拍摄古长城。我算不上摄影爱好者,但对古长城的风貌尤为喜爱。
杨春山刚从呼市回来,一下车就开上停在火车站外的“越野”,载上冯瑞华和他的画家妻子李芳,还有曾在一起吃过饭的李志明,到小区门口接我。
五个年过半百的同龄人能做到说走就走,的确是件让人高兴的事。越野车在高速上一路狂奔,看不出杨春山有丝毫旅途劳顿。听说要在山上过夜,没带洗漱用具,连化妆品也没带,更没和丈夫说在外边过夜。

车过官厅湖大桥,从东花园下高速,一直向山里进发。我想起前不久去镇边城时,曾途经有醒目 “大营盘明长城” 标志的岔口。如果从镇边城方向拐上大营盘的山路是顺向,可从山下直奔而来,到这儿上山要拐个死弯。杨春山是越野车一族,听他说曾驾车去西藏,技术非同一般。山路崎岖,弯道连连,一侧紧贴山根,另一侧就是悬崖,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意外。

曲曲折折的水泥路,一个接一个弯道,盘旋的延伸向西南。终于发现影协会长袁秀峰的白色轿车在较为宽敞的山路内侧。杨春山寻找合适位置停车。冯瑞华指着右前方的小山包上说:“蓝姐,看!那堆碎石就是大营盘古长城的地方。”

由于过于兴奋,鞋跟被车背上的绳子勾住,一只脚没踩住车棱,整个人爬到地上。从副驾驶下车的李芳忙扶我起来。还好,停车的地方都是黄土地,没疼的感觉。杨春山打开后备箱,李志明和冯瑞华取出相机,急匆匆上山找袁秀峰。

我和李芳沿平缓的山坡紧随其后。登上山头,他们又沿残破的基座向西,寻找拍摄夕阳的最佳角度去了。我看着眼前风化成废墟的石头,在葱绿的山坡上,散落成一堆留在这里,看不出石块有雕琢的痕迹,可绝对是城墙建筑的基石,或许就是长城敌楼的废墟。有的簇拥在一起,有的三三两两遗弃在草丛,默默垂泪。年代久远,早被岁月的风雨销蚀成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模样,无法鉴别哪块是内墙材料,哪块是外墙用石。

我登上一块较为平滑的石头,举目眺望,崎岖的山路在绿野中犹如长蛇,由下而上,蜿蜒盘旋。官厅湖像一面长手柄的“月牙镜”,明亮的映照着天空。钳色的云块儿涌向太阳即将落山的地方,一层又一层地挡着阳光。夕阳的余晖执拗地穿透云层,将最后一抹颜色涂在云层外侧。山坳的红屋顶,在绿莹莹的群山中格外鲜明。由石块形成的灰白色山脊,绵延不绝,像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巨龙横卧山巅。这就是令影友与驴友痴迷的“大营盘古长城”。

苍茫大地,岁月悠悠,历史遗迹竟别留存在这样一块穷乡僻壤。与我登临的八达岭、居庸关、慕田峪修复的城墙相比,大营盘长城被遗弃的太久了,以至于被探险者称为“野长城”,然而,正是它独有的“野性美”陶醉着越老越多的好奇者。袁秀峰就是其中之一。他拍摄“野长城”已有十多年。我不理解他为何拍摄这种人迹罕至之处,或许和我一样,用自己的方式留点有意义,有价值的精神财富!

远远望去,移动的黑点定是拍摄夕阳古长城风韵的朋友。他们沿古长城的残垣断壁向西,像追赶太阳的“阿婆罗”。夕阳捉迷藏似的,一会儿撕开一片灰云透出一点儿亮光;一会儿又拉住灰色帷幕,躲到云层里面,不肯露头。

我的目光被一块形似乌龟探头的凸岩吸引,不知它翘首望天,在如梭的时光里,编织出多少古长城完美的梦境?
脚下向西,山脊稍微平缓,没有起伏的山头,古长城像平滑的线条,柔柔的滑过山崖边沿;向东不远的山上,残破的敌楼依旧威风凛凛地耸立着。李芳大声提醒:“蓝姐,别往边上去,外侧是悬崖!”

这段长城修建于明正德15年,看不到青砖灰墙,也没一堵夯土墙,所见全都是石头。如此浩大的防御工事修筑在山脊上,哪里取材?
起风了,轻薄的夏装有些凉意,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李芳说:“蓝姐,咱们下去吧。”我看着远处移动的人影,说:“看样子他们也往回走呢,好,下去等吧,免得一会儿天黑不好走。”

半月空中挂,残破的城墙静静地躺在群峰之上,想起一首不知谁写的诗:“统汉烽西降户营,黄沙白骨拥长城。只今已勒燕然石,北地无人空月明。”
山坡的草没过膝盖,我竟发现躲在草丛中的山丹丹悄无声息地绽放,色彩明艳,一目了然。我将相机对准向外翻卷的花瓣儿。花蕊像个小喇叭,一往情深地表达对大山的那份爱。坦诚的心没一点隐藏。一块遗落的长城石上,有片早已钙化的黄色苔藓。图案像只可爱的熊宝宝。我不知这块石头为何会留下奇妙的形状?难道大自然赋予它另一种生命吗?
几位追赶太阳的影友下山了。驱车进了农家院。老板热情地招呼着,看得出袁秀峰是这里的常客。杨春山拎出两条鲤鱼说要亲自炖给大家吃。袁秀峰吩咐老板娘抓紧时间做饭。我说给家人打个电话,告诉一声晚上在山上过夜。冯瑞华说山上没信号,但可以使老板家的“大哥大”。奇怪,最早的移动电话在山坳里竟能与外界沟通。

如我所料,爱人看陌生号没接,打给儿子。还好,儿子听出我的声音,说明情况,挂了电话,和老板聊起村里情况。我问他是否知道大营盘村史。他说不光自己不清楚,就是上辈岁数大的也没个说清究竟从哪来的。他说除了两户外姓(一家姓冯,另一家姓翟),其余一百多户全姓封。或许如坊间传:大营盘是古代屯兵之所,封姓人受命镇守长城边关,将家眷从山西迁来。要不在这样交通不便的高山峻岭中,怎么会形成古老的村落?

现在只有几户,其余为孩子读书,都移到山下居住。这里成了驴友、影友访古寻迹的好去处。大营盘明长城的美也越来越被外界知晓,不断有来自北京、张家口等地的游客到此猎奇。为保护古长城,宣传地域历史文化,怀来县投资三十多万修筑了上山的水泥路,建起摄影基地,还有人修缮老宅院出租给外国人,有的建起农家院。

我问他们吃的从哪来?他说除米面到外面买,菜是自个家种的。我在院里转了一圈,前院停车,从厨房门穿到后院,有几片小菜园,瓜果蔬菜涨势还好。房檐下摆放着几口盛满水的大缸。我想走过去喝一口水,李芳阻止说:“这水不能喝!山上没井也没山泉!”我一惊,没吃的水,如何生活?李芳说,她和冯瑞华来过,这的人一直吃雨水,也就是下雨时用器物将雨水储存起来。后来人们吃的水都是从山下运上来的。雨水用在其他地方。难怪刚才脸盆的水被反复使用,真是缺水的地方啊!

后院有三间低矮的北房,两边卧室,中间过堂。老式木窗糊着纸,木门敞着。冯瑞华正低头吹土灶里的柴火。杨春山忙着收拾鱼。我走进去,笑着说:“掏钱买鱼,还负责做鱼,真不公平啊!”冯瑞华说:“春山做的鱼好吃,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杨春山呵呵一乐,忙着将鱼清洗干净,准备下锅。

我和李芳进屋查看两边陈设:东屋两张标准床,不用说,我俩晚上就住这了;西屋土炕睡三人,地上一张单床,正好住四个男士。
堂屋炉灶的烟有些刺鼻,冯瑞华仍在伺候炉火;杨春山将鱼放入锅内,又把切好的葱姜蒜放到里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冯瑞华说:“不用!”
我和李芳出来,说:“去趟卫生间吧。”别看农家院简陋,可坐落在后院西南角的卫生间却很干净。这是城里人最在意的问题。

从后院到前院,可从厨房穿过,也可从前排东边的窄巷通过。我俩又从厨房到前厅。袁秀峰和李志明还在聊天。李芳说有点困,先到车上躺会儿。我则在前院东瞅瞅,西瞧瞧。小院向东南有条下坡的小路,树枝围起的栅栏挂满小彩旗,看不清左边菜地种着什么,下边围起的园子养着一群鸡,悠闲地忙着自己的营生。听说有条金毛,可没听狗叫的声音。
吃饭了,我喊李芳进屋。袁秀峰扳将起方桌四边半圆。李志明拿来碗筷。老板娘端一小碟凉拌野菜放在桌上,翠绿鲜亮,一层雪白的蒜末,还有一盘黄灿灿的炒柴鸡蛋,看着都流口水。杨春山从后面的屋里急火火地捧着大盆喷香的清炖鲤鱼;冯瑞华将大盘土豆熬豆角放在餐桌中间。我以茶代酒,向他们表示谢意。大家边吃边聊,山村的生活别有情趣。
饭后,大家将凳子搬到院里,听袁秀峰讲摄影故事。他是著名摄影师,许多大型活动邀他当评委。为保护古建遗址,他一直坚持不懈。看着人为破坏的历史文物,他心急如焚,不断向各级部门反映。这不,听说第二天一早开车回城,再乘火车去省会,就为大营盘古长城的保护项目。他约三位影友四点半拍摄日出。

我问李芳要不要早起。她说太累了,连续几天跟冯瑞华拍摄古村古镇,身体已经透支。李芳是钢笔画家。她用手中的笔将张家口的古迹和文化历史都绘制下来,出版了《》为申冬奥尽了一份力。她说要把家乡境内的遗迹画下了,留给后人。

我一早听堂屋有说话声,看看还睡着的李芳,带上相机,悄悄跟出去。云层依旧黑压压地覆盖着群山,几位男士开车早已没了踪影。
我走出小院,村口有辆黑车,一个胖小伙举着手机正向这边走来。我问他从哪来?他说北京。问他为啥不上山?他说身上肉太多。我笑他该多锻炼。他点点头,继续向西。
对面是摄影基地,设施完备,将来是各地影友的落脚点。旁边老宅空无一人,东面村口的那棵空心柳孤守着古村,叶茂枝繁,默默地关注着往来的客人。树下就是上山的路。坡度平缓,省力好走。山顶不高,位置极好,环顾四周,视非常开阔。

向西北望去,古长城上几个人影晃动,是冯瑞华他们。这时,从西面山坡走来一个穿白T恤的中年男子,问他是不是和胖小伙一起来的。他边回答边发微信。我说没信号。他看了看手机发不出照片。他告诉我:自己是个户外马拉松爱好者,曾从镇边城沿古长城脚下徒步到大营盘,再向西折返至南边古城墙,翻山越岭返回北京,说着让我看他的穿运动鞋。我没看出鞋有什么奇特,说我自己去哪儿都穿高跟鞋。他吃惊地低头看了看我的脚,竖起大拇指,说:“了不起!”

他从我来的山坡向下。我站在山顶拍周围的景色。卡片机拍不出精美的照片,可我也想拍旭日下的大营盘风光。我继续朝东走,想寻找有没有更好的角度拍摄。厚厚的云层将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可阳光仍努力从云层薄的地方突破。天空的东北突然有片亮光,将钳云涂了一丝粉红,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霎时鲜亮起来,一道又一道山岭渐渐清晰起来,想起那句老话:“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谁能说残缺的大营盘古长城是遗憾?如果你能像我一样身临其境,亲眼目睹此时的风景,一定会和我一样震撼。您敢说“断臂的维纳斯”不是美的象征?
我情不自禁脱口赋诗:“巨龙腾空群峰舞,硝烟散尽留遗踪。临高举目连碧海,卧龙雄威依犹在。危岩陡壁多关隘,峻岭崇山少平田。屹立山巅迎日月,后人凭吊赞从前。”
我怀着敬意,沿草丛隐约的山路,向古长城山坡走去。草有一人来高,身着迷彩的我融入绿野中,俨然成为自然风光的一份子。我看到掩映草中的巨石,轻轻蹲下来,抚摸着光滑的表面,这就是外墙的部分。

我从坍塌的地方爬上去,一个“野”字,包涵了古长城独有的风采。墙体呈梯形修筑。从内侧看,像堵普通的围墙一样平缓,而外侧则利用自然形成的峭壁悬崖,耸起高高的城墙。这样的建筑在冷兵器时代凸显出最具防御功能的作用。中国历史上,一直将防御作为保疆护国的第一要素,单就这一点,足已说明我们是个内敛、隐忍,向往和平的民族。

我在古长城上小心翼翼地迈着每一步,轻而缓慢。大营盘古长城凹下去的地方被称为马蹄弯。由远处看,低矮无险,可当我走到跟前举目向下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山体呈峭岩壁立,下边是深谷幽寒,望一眼天旋地转。立刻感觉心都在打颤,我不敢再低头向下观望,更没勇气独自向前,寻一处缺口,赶快下了城墙。这是一角裸露着内部的墙基,平滑的外墙包着的却是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石块。我想,这里的长城是不是按照“样边长城”设计的规格修筑的呢?平滑的外侧不利攀爬,从防御的角度说更加安全;内部是就地取材,不用加工就可以充分利用。早晨看到村里几座老宅院都与古墙石相似,会不会是村民在没战事年代用长城石垒砌自家宅院?答案是可以肯定的!你想,守边将士落户于贫瘠的山坳,精忠报国,生存艰难,后世子孙生息繁衍,如不是古老的信仰,怎么会一守就是几百年。倘若从这一点来认识古长城的破败不堪,是不是可以谅解守候边关将士的后人?
不远有说话的声音,抬头看,冯瑞华他们从西北已经过来。我大喊一声,他竟吃惊地问:“蓝姐,你,一个人上山?”
我说:“是啊,芳还睡着呢。”
“袁老师没拍日出?”
“拍了几张走了。他忙大营盘古长城申报项目呢。”杨春山说。
李志明也从后面走过来,感慨地说:“袁秀峰是追赶太阳的摄影师,也是乐于助人的好大哥!”
乘车返回农庄,老板娘已做好早饭。李芳看我跟着进来,吃惊地问:“蓝姐也拍日出了?”
我逗她说:“当然!不信你看照片!”
吃完早餐,冯瑞华付了帐。离开时,李芳说:“我都没洗脸,给他们省点水。”我说:“大家都没洗脸,或许他们自己吃的就是雨水呢?”
杨春山边开车边问:“去哪儿?”
冯瑞华大手一挥,说:“镇边城,返回再去横岭看看,那儿有抗日历史纪念馆。”
单行的山路,急转弯,又一个急转弯,没有迎面来车,杨春山轻松地驾着越野蜿蜒在水泥路,拐下“大营盘明长城”标志的岔口,又是一段盘旋而上的山路。向上,向东,向着被誉为“美丽的休闲古镇”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