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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书上座


请书上座
 
成都凸凹
 
前辈邑人王叔岷在李庄栗峰求学时,潜心庄子研究,因学人多资料少,借阅困难,颇为烦恼。其师傅斯年深知这一窘境,遂在京城用金条购得《庄子》七卷送与弟子,让弟子研习,每次用毕及时锁进保险柜中。王叔岷手抚这部稀贵的日本影印高山寺旧钞卷子本,大喜过望,激动不已,将此书视为平生珍视之物,书随人走,人在书在。傅斯年金条购书赠弟子,成为抗战时期学界佳话。
 
但凡读书人,都有几本书,都有几个与书相关的故事。关于此点,即使目不识丁者,也能猜度一二,这大约就是为什么出现“孔夫子搬家——净是书”这个歇后语、这个歇后语又为什么取得如此高的共识度的原因吧。
 
我算不得读书人,或者在降低门阶的前提下也勉勉强强羞人兮兮差强人意算个吧,这样,也就有了自己的书故事。购书、读书、淘书、寻书、偷书、赠书、借书、租书、还书、换书、藏书、撕书、品书、卖书、搬书……书的故事层峦叠嶂,说哪儿哪儿有,怎么说怎么有。这里,讲一则存放书的故事。
 
读书人都有纳天下书供己一人有的豪想,这种豪想,怎么着都有点百鸟朝凤后宫佳丽三千的意思。这种豪想,不管怎么打折,天长日久,自己都不知道就有了书、书柜、书房。几年十几年后,有的不断淘汰书以保持一个恒量,有的则有了更多的书、书柜和更多更大的书房。
在这一豪想过程中,有一天,我突然就发现书多得成了祸害:书湮没书,书诋毁书,要找的书找不到,不找的书满目皆是,唾手可得;买不完的书,读不完的书,挤不进柜的书,满屋乱罢乱放的书。这一天到来后,便开始清理、淘汰一些书和刊,并且发誓尽量少买书,少索要和接收赠书,总之,让进屋的书与出屋的书基本持平。这是一种还扛得住的状况。为了保持这种状况,我一直在坚持,就像对摩天岭和上甘岭的坚持。但是,我比不得解放军和志愿军,我失败了。兵败如山倒,彻底失败了,码得不能再高的书如山一般倒了下来。
 
失败了,也就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今年春节,终以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绝决从新都拖了八个柏木书柜回家。此前也去了新都家具市场的,去过二三次,每次都快要下单了,每次都被老婆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消解了我一意孤行的激动。老婆说,你不是说要换房吗,等换了房,咱按着房子的尺码,一步到位!可换房换房换到现在也没个影儿。老婆又说,买大宗木制品得淡季下手,年末节前,贵!等来开春,到了老婆说的淡季,她又有词儿了,现在手头紧张,还是年底发了奖金买吧。发了奖金,则以儿子装房差钱为由拖延。之后,还试图说个子卯时,我怒了,绝决了。老婆见我怒了,真怒了,就服从、迁就了我的绝决,磨磨蹭蹭掏钱付了款子。现在,书柜回来了,也不知时为淡季还是旺季,只知回来了就是好季。
 
书柜回来了,相当于给咱家的书添了新房。原有的七个加上新添的,共有十五个书柜,翻了番,欢悦也翻了番。家中有书怎么像家养了调皮的宠物那些猫猫狗狗什么的,三天两头不是在这儿给你捣腾个事,就是在那儿给你挖个坑让你跳。经过三五天的快刀斩乱麻,家里的书刊暴乱平定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家外的书又举事暴乱了。
 
也不是家外。准确地讲,是我家楼宅外车库里的书出了情况。我家的楼宅在此幢四楼,车库在彼幢底楼。车库主要用于泊车,附带也泊一些书和杂物。
 
你是读书人又不唯是读书人,你还是一位诗人、作家,或者这样说,只要你是一位出过书的主,照例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打包成捆的书,不管是自费的、合作的、赞助的、众筹的、正常出版的,总之是有的。我大约七八年没出过需要作者包销的那类书了。即或这样,也有未开包的书,不多,但有,比如我的诗集《桃果上的树》由四川文艺出版社正常出版后,我就掏钱买过,第一次一百本很快没了,跟着又买了一百本。我的《甑子场》《大三线》,也买过一百二百的。《纹道》《首街》《锦江商脉》《民族花灿》,还是自掏腰包买过,二三十本,三五十本不等。儿子的《1227的三生石》《炮轰超级女声》也各买有几十本。江湖道友,你赠我送,礼尚往来,总是需要的。人家出版社那不容稍动的官方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书出后赠作者十本样书,不买行吗。买了书就一定得存放,存放得毛发不伤,然后在入土前吝吝啬啬大大方方一本一本送出去。我有了这样的书,又有车库,人还活着且还有好一阵子活,就把一包一包的书仓储在了车库。我家车库进深有余,宽向有富,除了安有铝合金电动卷帘门的门脸一方,其他三方均能倚墙搁书。具体搁法是,一摞一摞靠着墙码,码高到不轰然坍塌为止。
 
现在发生的情况,是我仓储在车库里的书被虫蛀了。楼上的书才进柜囊,楼下的书又入虫口。
这可是天大的事!
 
这样的事,去年也发生过;发生过,就进行了处理,处理好了,不想如今又发生了。去年,暮秋的一个下午,几只鸟在车库门前桂树和黄桷树上冷得叫唤个不停,我打开车库门取书。这次取的书,搁在地面,包在二三层牛皮纸中。取了一本,却见书有些异样。封面封底有几处污迹,黑红色,就像流着血的蜗牛之类的动物垂死前爬过的印痕;翻开书,有些内页也有这种污迹;我以柔纸拭之,却不能尽去,再拭,如故,后用湿帕擦,亦不能去之,深感其颇得朱砂染制之古法精髓。书的背脊和三个开合立面,却有凹痕、小洞和锯齿状的造型,黏附在上面的,是细如蚁尸的深色颗粒。不由大惊!扒开牛皮纸,开包一瞅,书大都如此。又搬开纸包,发现墙根一线上已形成小小的土丘,细看,构成土丘的,正是那“细如蚁尸的深色颗粒”,颇像蚯蚓洞外的堆积物——那些蚯蚓拉出的蓬松如泥土的粪便?
 
不用说,我知道,我遭到了书虫的袭击!
 
得出这个结论,没咨询任何人,也没百度搜索,更没有过相关经历与经验,但我就是得出了这个毋庸置疑的结论。不错,这是理论自信与理论的胜利。
 
纵使有了得出上述结论的理论,依然不能确知“细如蚁尸的深色颗粒”系何物,有着怎样的物理成分与化学组成,只疑心它们是书虫的粪便或呕吐物。当然就更不知道书虫长啥样,从哪来,去了何方。
 
毕竟不是虫类研究者,对虫子的研究也毫无兴趣。我那时需要做的只是立马解决时下的问题。
我家车库并不潮湿,至少肉眼看不出湿的迹象,但我依然把书蛀归罪于地面的潮湿。如果不这样归罪,又该怎样归罪呢,因为非底层的书好着呢。
 
望着残枝败叶丑陋不堪的书,我的肉直往下掉,像塌方,又像正缚在粗大木架上领受凌迟大刑。
 
我把车开出车库,将好书移至车库中间,再清扫车库里的蛀虫战果及战场,再在墙根下垫了一层作防潮用的隔板,最后将书码在了防潮隔板上。所谓隔板,也就是我家装房铺地剩下的边角余料——实木地板、复合地板和花岗石地板。这些边角余料没当垃圾扔出去,是觉得没准哪天能用上,不承想还真有用上的一天——用在了这里。
 
终于万事大吉。
 
终于没能万事大吉。
 
这次不是去车库拿书,我是去视察书情的。眨眼到了热天。书柜抵家,家中的书安顿妥帖了,就想到了家外的书。
 
当然首先是探底视察最下边那摞书。码在花岗石上的没事。码在实木地板上的新放不久,没事。出情况的是复合地板上的一捆书。搬开书检查,竟发现复合地板上有微些的泥丸,近瞅,却有动静,细瞅,却是小虫在蠕动。我用脚踢开地板,眼前的景象吓了我一跳。我看见墙根处有一大堆小虫在蠕动,恐有成千上万吧,因突然见了光,它们便三面奔逃,但它们的拚了命的奔逃,也相当于没奔逃。它们太小了,又太笨了,更匮缺练习,它们跑了一万公里也只相当于一粒米的距离。这些小虫,要死不活的,肥滚滚的,软塌塌的,白嫩嫩的,像厕所间的蛆,个头却只有幼蛆的十分之一大,恶心死人了;身上顿起鸡皮疙瘩,只差一口喷出满肚秽物。又看见翻了个个儿的复合地板的背面已是遍体鳞伤,残缺不堪,大好河山尽成虫子的豪华版土匪窝。
 
想用报纸包了手,隔着一层纸去摁死地上和复合地板上的活物,却下不了手。用脚踩,下不了脚。只好抓着一只扫把,闭了眼,胡乱进行了惨绝虫寰的夏季大扫荡。石头过刀,茅草过火,活物换种;烧光、杀光、抢光。一场浩劫后,还有好些活物还在同类的尸堆上运动,奇怪的是,不一会就不见了。坚硬的地,坚硬的墙,它们会去哪里呢,难不成会飞?
 
之后,移车出库,对所有书作检查并归整成二三摞后往上码,一直码至棚顶。之后,对库房作了个大扫除。最后,决定以挽狂澜于既倒的气概,将压着虫子的那包书扛回楼上的家。所有的书,我都有意搬上楼了,只是这把见长的年纪,体力的凝聚与恢复也跟着延时变长了。
扛之前,草草检查了下这包书,发现靠地面和墙面一方的牛皮纸上有几个小孔,纸面上有七八只虫子在动弹。遂用一团报纸,扫落了它们。
 
累得要死,还是把这包书咯哧咯哧又扛又抱地弄进了家。因已知纸包上有几个小孔,因不知包内的情况,为防万一,就越过实木地板的客厅,将书搁在了宽大、敞亮、铺了瓷砖的厨间。
剪了包装扎带,开始剥包装纸,才剥开一小部分,就吓了我一大跳!无以计数的小白虫覆盖在书上面,一些虫子顺着包装纸的豁口滚落在了地上。哪里还顾得上怕?急忙将裂开的包装纸勉强合上,也不管那几十只浮在包装纸上的虫子如何瘆人,搂了书就弓着背冲进了隔壁那个带蹲坑的卫生间。之后,急忙返回厨间处理那些个因骤见天光在地砖上惊慌窜逃的小小生物。但一时竟不知怎么处理。捉拿?不敢。踩死?既让鞋让地沾满血肉之脏、生命之丑,又太残忍。急中生智想出的实施办法是,找来家政工具,将虫物扫进撮箕,尔后倒入卫生间蹲坑;又把撮箕在蹲坑壁上嘭嘭磕了几下,见撮箕上一只活物不剩,方哗一声放水冲去。
 
没人告诉我千军万马的活物是什么,但我一口肯定,它们就是书虫。除非,这世界除了书虫外,还有另一种像这样子吃书、在书上寄生的虫。
 
把卫生间的灯具全都开得大大的。把这小小的空间弄得比白天更亮,比书虫更白。
 
接下来,开始处理面前的这包书。
 
再一次剥开牛皮纸,让书全袒露了出来,或者说把千万只闪着萤光的书虫从黑暗世界一下子拖在了强光下。我想我今生再不会见到这多蠕虫了,我想我的家中再不会出现这多怪物了!恐怖的白,恐怖的肉,恐怖的生命!
 
沒管赤条条不着寸布片衫的虫们,我只关心我的书。这包书是三十本,我从中选出了五本勉强看得的,抖了虫子放一边。然后将摊开在地上的牛皮纸翻裹上来包了书,包了虫,囫囵搂着,跑出门,下了九级阶梯,将随时都要崩溃和爆炸的手中生物弹,放在了楼道平台墙角处。之后跑回卫生间,开了淋浴用水龙头,拖着波纹管,一阵猛冲。眼看着正夺路逃命的生物卷入洪水,眼看着洪水猛兽黄河决堤万千生物坠入黑咕隆咚的地狱,眼看着世界归于原态。
去楼间看那包书的虫子是否爬得满地都是,从而影响了本楼本单元四楼以上住户的公共环境,情况正相反,一只虫子也没有。包装纸表面本来有的,现在也干干净净、清风鸦静的。虫们不可能这点时间就施展斗转星移乾坤大挪移神功完成空间大换位,它们应该是逃进了躲在了它们自己的家园——书的家园。
 
以前,只知世界上有一种以书为食物的虫,叫书虫;不知此虫的尺寸、轻重、色泽、习性,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现在,我的有限的关于书虫的知识来源于车库里的经历,它引导着我的想象进一步弥漫开来。车库中的书虫只在书中、纸中出现和生存,由此,我推断书虫就诞生在纸品中,只要环境潮湿、阴暗、静止、温度温和,它就诞生了。诞生之前,应该先有细菌、细胞、卵子之类的东西。天气冷凝后,生命就走到了尽头,变成了“细如蚁尸的深色颗粒”。春风一吹,又卷书重来了。因纸而生,食纸,不离纸,亦噬纸边的木品;怕光、怕风、怕冷、怕翻动、怕干燥、怕雀鸟,当然也怕人。这就是我的辞海中关于书虫辞条的释解。
 
见此地无事,就决定待老婆回家后交她处理。——这包带虫的东西次日被她送给做家政的那对年轻夫妇作为旧书拿去卖了。只不知称书的时候,书虫的斤两是否被收荒匠折扣了出来。
还有五本勉强能用的书被我顺手搁在了卫生间盥洗台边;我拿了,向书房走去,走了一半,又去了露台;我把书放在露台上,决定放一个昼夜,等想象中的虫子跑尽,或晒死冻死后,再放书架上,以免这五本病书传染了其他书。
 
忙活了半下午,终于消停下来。仰坐在家中书房养神,久不久抿一口茶,这让脑瓜儿更加闹腾了。
 
要杜绝车库书籍虫灾,有一种办法就是让书离开车库,这叫惹不起、躲得起。这样一来,就需将书搬入家中。没买车库前,这样的成捆的书也是有的,都放在床下。床高,其下有储书的箱体。但老婆说,床下通风,人不中风。现在换了床,床下放不进书了,要放,就只能放在明处,公开公正公平地放。但素爱家中简捷、整洁的内人,如何容得下包装如杂物的一大堆东西登堂入室?
 
此路不通,那就死守车库,原地转圜,另辟蹊径。根据书虫的习性,我开始考虑书不生虫的措施。在墙上安装搁板?放少许书可以,放成捆的书就承不起了。订做不锈钢搁架放在墙根下,上面码书?这法子行,但造价高,易碰伤车,且搬动难,用途单一。铁皮柜?落地书架?杀虫剂?都有这不妥那不妥的地方。
 
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虫子,折磨了我好几天。啃书的人,真拿噬书的虫没招儿?永不言放弃也永不能放弃,人虫争食的本性,牵着人虫的命呢。
 
几害相权取其轻,我决定投资一二千元,订做二三个不绣钢管焊成的底架。攥着家中钱袋子的老婆听了我的决定,适当作了一番考虑后说,那还不如用几只条凳呢。我说,结实的条凳是可以的,可也不便宜哦。她说,去旧家具市场买现成的,不就便宜了;现在是板凳上放书,不放书的时候,凳子还可作它用嘛,譬如搁露台搁屋顶放花盆、当花架不也挺好的。女人的建议大抵都泥沙俱下,零碎拖沓得烦人,但别说,有时那一河泥沙中还真有一粒砂金蹦出。
驱车去了公园路公立图书馆斜对面的旧家具街铺,稍一咨寻,就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太满意了,我禁不住自己的狂喜!老婆却一下变沉稳起来,开始作可买可不买、可这儿买可那买状与老板谈价。最终,老板每根三十五元的开盘价,以一百元三根收盘。一个未成年伙计将六根长凳粗枝大叶擦抹一番后,老婆便豪爽付了款。我开的越野装不了两百元买下的一大堆木器,便花二十元招呼了一辆拉人的电动三轮载货。怕三轮人间蒸发,便让老婆用手机拍个照,她便对着车屁股拍了车牌号。三轮穿街过巷闯红灯抄近路,几拐几不拐就没了影儿,待我驱车赶到小区门口,却见它像识路的信鸽候在那儿了。
 
长凳柏木材质;长九十八公分,宽二十一公分,高四十二公分,座板三公分厚;四肢粗大,像劳动人民的脚;看这整体架式,千斤重担压身上也不会脸红气喘。长凳颇新,但被其上的污斑、油迹给遮蔽得有些隐约了,一看就是开酒馆茶馆咖啡馆之类的老板打出来的。老婆说用报纸垫上就可放书了。我说不行,垫了报纸不好看,得将凳子用洗涤剂洗刷洁净,叫凳子原原本本亮在明处。老婆说,不就搁书吗,又不坐人,还这么讲究,那你干吧。
我上楼回家拎了一大桶水、拿着擦洗工具下来,正待叫苦连天把自己豁出去,一回头,见老婆也跟了来。
 
那天太阳老毒,气温高至四十度,老婆水刷一根,我擦抹一根,我俩在车库门外顶着太阳大干起来。
 
由于工序分工不同,我就多出了时间,就拍了照,发了微信。图片最大限量地发了九张,画面为正在车库前清洗、晾晒的六根长木凳,远景,近景,特写;杂乱的车库内景,绿化得不错的车库外景……我找了个噱头,写了图上的配文:劳神费力买了这些凳子回来,应该没人知道它的用途。一时间,朋友们给出了五花八门啼笑皆非的答案:开农家乐、开酒吧、围炉而坐、办培训搞家教、坐人、驯宠物、杀猪、开批斗会、给小孩做滑板、练板凳功、当厨间菜架、像老陕样蹲在上面咂烟……我知道永远不会有正确答案,就自个儿回答了自个儿的提问。我说,呵呵扯远了,告诉亲们吧,这六根结实无比的长凳是坐的,但不坐人,只坐书;俺车库里的书放地上,就有了蛀书蠧;俺就舍银买凳,请书上位,坐凳子,不再坐地上了;问题是,来世俺变了书虫,书主人不会用这法子收拾俺吧?
 
我的回答赢得了微信圈朋友们的一片啧啧赞赏和点评。朋友多是有几摞书的诗人作家,好些人亦有车库,我的探索与实践,给了他们一条靠谱的路。诗人、随笔作家蒋蓝说,“好主意!”作家、书法家孙建军说:“黄金无屋,好书有座。”那一天是八月十二日,板凳日。
 
现在,书已入了座,端庄,疏朗,高高在上,跟我买凳时的想象一模一样。
 
书是我一个扶上座的。没让老婆参与,是因她不写作品,而我认为请书移步入座的过程,应像写作一样严肃,布局、结构、叙事、腔调等都得讲究到位。请客入座也是大有规矩的,客人遵循的是从座椅左边移步入座,起座后从右边离去。这其实是古人实用主义在现今的虚拟演化,古人尤其外族古人大多刀刃随身,腰左佩剑,为入座方便,自然就左进右出了。
 
请书入座我也遵循了实用原则:在防虫的前提下,坐得好看。书终于以离墙一公分的中空距离倚墙而坐了,这摞书与那摞书之间亦留有二三公分的风道。蹲身望去,车库地面,一目透穿,清爽净洁,什么样的活物也藏不了身。
 
想起了古人的一幅很有故事的对联,上联“坐、请坐、请上座”,下联“茶、上茶、上好茶”。借用过来,改下联为“书、上书、上好书”,亦妙。
 
(载《大益文学》第05期“跃”)
 
来源:凸凹新浪博客
作者:凸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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