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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里诗外的史映红

诗里诗外的史映红(随笔)

 

作者:阿芝

 

  一

 

  认识映红老弟快有十年了,他和我们几个师哥师姐师弟的关系,好到别人没法理解的程度。我们不叫他史映红,都亲切也是习惯直接叫他映红。

  我与映红初次见面是西藏作协与山东作协结对子,在济南举办的作家培训班。当时我们几个学员坐的火车要在太远转车次,映红恰好在内地家里休假,恰好他也是这期培训班里的一名学员。于是,他在太原等着跟我们汇合,一面和他的夫人小杨提前在太远火车站附近为我们几个预定好了宾馆,并在车站隆重迎接了我们。在济南学习的半个月时间里,我们西藏来的十几个人,到餐厅吃饭是结伴,晚饭后出去散步也是结伴一起的。连山东几个女学员都忍不住感叹:你们西藏来的学员关系真好!这之间,我很快发现,映红是个助人为乐的人,特别是对我们三个女学员又体贴又关爱,出去采风,他二话不说要为我们背包提重物。其中一位女学员夸他:映红,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啊?

  映红嘿嘿一笑,不说话,继续埋头助人为乐。

  后来,他才说,自己有个姐姐跟我们年龄差不多,看到我们就想起姐姐。

  哦,是这样的啊?

  有个这样的弟弟,他姐姐真幸福!

  从知道映红是写诗的,让我们很纳闷了一阵,因为诗人基本都是头发很长,打扮很另类,说话十分狂放,等等的诗人具备的特点,映红同学一样也不具备,站在人们面前,就是那么一个普通的西北汉子。

  说他不像诗人,他挠挠板寸,红着脸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怎么的。

  后来,西南鲁院培训班在贵阳举办,我再次有机会见到映红这位可爱的文学老弟。这以后,我们就熟悉起来,既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是文学道路上的姐弟,每次参加西藏作协的采风活动,只要看到有他在,我心里自然就感到格外温暖和踏实,就像身边有了一个守护神。

  后来,他离开西藏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他每年都会回西藏看望我们这几个因为文学而结识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

  读映红的这本《西藏 西藏》诗集纯粹是偶然,我还知道在这本诗集之前,他已经出版两本诗集了。他的第一本诗集就摆放在我书柜的西藏类书籍的上面。我觉得他本人就是一首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般的诗,那么,他写的诗歌可能更适合细品。

  但是,每当知道他出版诗集了,指望着他给我邮寄呢,等得着急就给他打电话讨要。他却在电话里吱吱唔唔不想给我看,有一次我都急了,差点跟他发火。他这才告诉我,他觉得出版的诗集都存在很多问题,不好意思给我看。我说,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呢,我是你姐,夸你听着,批评你要虚心接受。

  映红到底也没给我邮寄他后来出版的那些诗集。为此我想了很多,其中我觉得可能我不是名家,让我看也是白看,也起不到什么大的帮助作用……

  映红,你说是吧?哼哼!小样你!你知不知道为此我心里还暗暗难过了一段时间……

  冷静下来,想想这位老弟被高原的风霜吹得皴裂的红脸蛋,想想他那腼腆的小模样,我也就理解他了。理解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理解他的完美主义作风,懂得了他的脚踏实地。再说了,像映红如此诚实坦荡的人,哪里会像我这样小肚鸡肠呢!是我想多了。我不应该这样胡思乱想的。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多想的嘛!

  没办法,谁让他是我那文学大家庭里的弟弟呢,他看上去又那么……听话。

  咳咳!这些话可不能让他的小杨夫人知道,知道了她会生气的:你们谁呀?我们家映红干嘛要听你们的?

 

  二

 

  接下来我就聊聊对映红这本《西藏 西藏》诗集的读后感。

  诗集《西藏 西藏》共有五辑:第一辑 梦角连营、第二辑 珠峰为邻、第三辑 路上风铃、第四辑 藏源山南、第五辑 相约故乡

  先谈他的军旅诗辑:《梦角连营》和《珠峰为邻》

  《我在写诗》这首大概是这本诗集的诗眼,“写诗的时候/血像晚霞奔涌/灵感像月光洒了一地/我低着头/次第写下神山 圣湖 宗喀巴/界碑 故乡 祖国/有的是图腾/有的是祖宗”。

  作者在为西藏写诗,一定想到这些字眼,这没什么,并不让我惊奇和感动。那么,马上,让我眼前一亮的是这首《界碑之下》:站在这里/我就想/让雪域高原石头更多些/含铁量更大些……提取更多的钢/装进脊梁……我怕界碑孤独/我邀请明年暴风雪提前赶来/把我和界碑冻在一起/站成永恒……

  这就对了!边防战士与界碑是密不可分的。

  为了守卫边防,战友献出了生命,在作者心里这是抹不去的痛,但也是一种无上悲壮。然后就是这首《子弹》,像其中这几句:这冰冷的钢铁/有标准的耳朵与眼睛/有我一样的呼吸和心跳……他有狂野的内心/只要上膛 瞄准/点击 发射……这才是军旅派的诗文呢!怎样表达雪域高原的军旅生活呢?不忙,接着往下看:士兵、海拔四千多米以上的雪山哨所、无言的界碑、驻地的乌鸦、巡逻路等等。

  作者说,边防士兵“眺望的姿势/是界碑的姿势”。“所有残酷因素/都在这里集结/奇寒 缺氧 塌方 雪崩/供给中断/所有战争元素/都在这里布阵……”

  这些出彩的诗句令人为之感动。从这些战无不胜的中国军人的诗句中,我仿佛看到了映红另一个穿着军装挺直腰板的威武形象,他跃马扬鞭现身在雪域高原的边境线上,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柔情和豪情,还有在他身上所体现的边防诗人的情怀既浪漫又毅然决然。

  说实在话,读着这些诗句,我的心快要被一些刀子一般的诗句切碎……我知道只有西藏的戍边诗人才能写出这样锋利的诗句。

  第二辑 珠峰为邻

  “只言敬畏/不言征服”。西藏有座最高峰叫珠穆朗玛峰,西藏最不一般的文化氛围是感恩。这一辑他如数家珍把西藏的民俗文化、自然风景和丰富的物产一遍又一遍吟诵。我觉得,这可能是西藏对映红的又一大诱惑。他无限热爱西藏这个地方。

  这一辑的名字,给人一种错觉,还以为也是军营诗句,读完才发现不是。宗山怀古这组诗,读着有点人云亦云的同质化,没新鲜感。毕竟作者也是在西藏几十年了,既然宗山与战争有关,既然作者又是一位军旅作者,为什么没有新的发现和新感受呢?你时时刻刻都是军人,为什么没有在宗山抗英遗址发现新的敌情(灵感)呢?

  总之,映红的军旅诗,总体看显得细腻而传统,他的诗句就像一位正人君子,即便要刀剑出鞘,也是一派大侠风范。

  他的诗句里始终带着高原军人的情怀和使命感。军人心里眼里的西藏,是嘹亮的号角,军营诗人的西藏,是热情和坚韧的。

  还有很多诗句表达的是他内心对军营生活的不尽情感,对那些患难与共的战友们的怀念。

  在他的诗歌里,他表达了对雪域高原的深厚情感,“呼吸着你的呼吸/心跳着你的心跳”,他诗歌中的高原阳光、雨水,风雪,子弹都是有铮铮然的,时而温润如玉,时而不屈狂野。

  可以说,他的诗句,每一句都充满深情,读来让人产生共鸣。比如:巡逻时嚼着沙粒/站岗时吞下尘埃/饥渴时捡起大把冰雪/就凭这一点/你对边疆的爱/肯定超过常人……无数次走过这座山/觉得自己像回家的主人……边疆军人眺望的姿势/是界碑的姿势……

  等等的句子,不只是诗句,应该是戍边人一种威武不屈的坚守和钢铁形象。

  这里我用了“钢铁形象”,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在作者诗句里感受到了一种军人坚毅的眼神和滚烫的保家卫国之心,一座站得很高的边防哨所,把它化身为诗,锻造为魂。这些文字是鲜活的、尖锐而有力的,

  好的军旅诗似乎能够让我们看到字里行间暴露给读者的刚硬气。

  读映红的军旅诗,阅读中能够感受到一种中国军人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让军旅诗人欲言又止,欲罢不能。让读者在阅读时仿佛看见一个中国军人灵与肉都在为祖国的边防时刻准备嘶吼搏杀。

  好的军旅诗歌应当具备这样的艺术感觉。

  因为军旅诗歌是战歌也是精神旗帜。

  《边关事情》表达的是边防将士的铁骨柔情。有些诗句就像是与朋友交谈:每一座山/无论哪个角度/都有母亲的慈爱/不管怎样变幻角度/都有父亲的坚毅……

  他还说,其实,你(军人)也是虔诚的信徒/有自己的佛/已经皈依/佛的名字叫家国……这些诗句读着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诗歌里的雪峰孤独坚韧,他诗歌里的雪像天使。那么,边防战士就是雪域高原的抗免疫细胞。

  他诗歌里,无数次提到界碑,界碑是边关将士心目中最神圣最迷人和最爱。

  他的诗歌里,也很多次提到“佛的家园”,这里的“佛的家园”不是狭义的,是需要敬畏和感恩的祖国象征。

  作者的诗句里好几次出现宗山抗英遗址。作为一名西藏军人,几乎都仰慕那个叫宗山的地方。所以作者面对宗山,用现代军人的内心独白来瞻仰和缅怀110年前的英烈。

  他说自己写给这片土地的诗句是祈祷是等身长头是自己今生的魂……

 

  说明:经幡是挂起来的那种,如果是照片,应该比喻成撒向天空的一片片的“隆达”。仅供参考,也不知道我这样说对不对。

 

  三

 

  接下来谈谈映红军旅以外的诗——第三辑《路上的风铃》和《相约故乡》这一辑里,描写故乡和当下生活的比较多。

  这首《门口的路》,他用诗人的眼光观察着家乡日益拥堵的街道,他觉得门口的路有罪。这首诗的主题有点沉重。

  他说:四十岁时,他认输了,接受了现实。他也许是用“认输”表达一种失望和迷茫吧?但是,四十岁的男人正处在思想成熟期,怎么可以言败呢?

  他说,在冬天,他的卧室兼书房,可以享受楼群缝隙里透过来的半个小时的阳光……大概还是“这个冬天”就在上月/我翘首张望/阳光还能摸到我的脸/现在即便是姚明“在此”/阳光也摸不到头……

  他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军营,回到了喧嚣都市,他的视线在捕捉身边一些民间的东西,他的思想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他的诗风也在变化,他用小区外一棵大柳树上的喜鹊做比喻:学会了“低头生活”,虽然还要歌颂虫鸣和月色,但时常不得不流离失所……

  这些诗句有些隐喻在里面,可以看出,西藏的风霜雨雪和边防的严峻,再到离开边防后对现实社会的一种疏离和不适应,让他从一个毛头小伙成长为炼达的有点茫然的中年人。

  《藏源山南》这一辑,从一些诗句中发现,他这是再次回到西藏,那么,作者是逃避内地都市的霾,还是来西藏治疗心灵的伤?还是为了寻找写作灵感专程而来?从这篇的诗行里感受到,他郁闷已久的诗情闸门再次打开,因为他愿意亲近这里,他的激情在这里,他的魂魄留在这里。

  《相约故乡》这一辑,作者仿佛从雪域高原的奔腾跳跃中停了下来,面对生他养他的故乡和母亲,很多诗句无端艰涩,这种情绪的大转折,读来叫人不禁唏嘘。故乡、年迈的父母,是一个人一生无法卸载的负重。他自诩是故乡的土豆,一个远行的土豆。《午休时刻》这一首,表露出很多人生和理想之间的无奈,这也是当下很多文学写作者的困惑。

  那个叫史家山的地方,叫他越来越梦牵魂绕。作者越来越念旧了,这故乡的陈旧有时折磨得他快窒息了。他说:史家山有很多树……最难忘的是白杨/白杨身上长满疤痕/每一个疤痕/是一只只眼睛/时刻看着我/不知盼着回家/还是鼓励继续奔命……

  其实,故乡是所有游子扯不断的神经线,更是游子灵魂的栖息地,故乡苦,游子苦;故乡痛,游子的心也痛。

 

  读后感结束语

 

  作为军旅诗人,通过军旅岁月的积淀,到军人生涯铸就的职责和军人使命感的形成。当这一切生活积累达到一定深度和高度时,映红诗歌创作也许会突破一种看不见的界限,会更加酣畅淋漓、挥洒自如,会更加像是雪域大地上才能够生长出来的奇花异草,或者是珠穆朗玛峰上独一无二的旗云。西藏的雪山可以写,西藏的湖泊也可以写,高高的雍布拉康可以写,文成公主也可以写,西藏的老阿妈也可以写,因为这里也是我们这些游子的家乡,老阿妈也是我们的母亲。

  可是,映红,你的魂都留在西藏了,你现在应该考虑写写那些跟你一样把魂儿留在西藏的人的后来。

  这只是我读了《西藏 西藏》这本诗集后的个人感受,我不会写什么文学评论,也不习惯引用什么文豪和文学评论大家的那些名言,比如经常看到人们引用“某某这样说”等等,我觉得这样评论作者的文字,是在敷衍,是极大的不尊重。学舌这样的事情我没有专门学过,自己的阅读感受才是最真实的,读后感就是读后感,冒充不得。

  这些都是一气呵成的文字,一边写一边有点百感交集,难免瑕疵多多,请映红多包涵。

  罢了,就在这里停止敲打键盘,不写了!

 

  作者简介:

  阿芝,原名陈桂芝,笔名北风,先后在《作家》《读者》《延安文学》《西藏文学》《山花》等发表众多小说、散文;出版作品集《飘在拉萨》(文集)、《佛国》(文集)、长篇小说《梦魇》《你就是我的佛》,中短篇小说集《星月菩提》;鲁迅文学院第22届高研班学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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