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道划痕
作者:王军
每每谈起涉世之初的往事,心中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机关帮助工作那段经历,那条在纸张被划去的笔迹。
那笔迹黑粗黑粗的,狠狠地划在一张纸上,长长地从一边捅了过去,像是要划破纸似的,让人看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时,我刚毕业分配到山头连队。山头是个什么样子,除了石头和杂草,还有星星和月亮,报纸还是一个月以前送来的。
没几天,连队通知我,说团里宣传部门缺个人手,让我去帮忙两天。
临走那天,天气很冷,记得天空中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出门时,官兵见了我,还投来羡慕的眼光。
那天,我赶到机关雪已停了,同志们吃过了晚饭。办公室的一位老同志见我到了,急忙递给我一堆表格对我说,股长交待的,让我按照他修改的意思重新整理一下,明早一上班务必交给他。
那一张张材料,是机关及直属单位报来的订阅报刊杂志明细表。那时,办公室没有电脑、打印机,我把老同志给我的材料放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用手抄着,生怕哪里出错了或是漏掉了,每张都要仔细地反复看上几遍,发现没有差错,就继续抄写下一张。
在整理还剩两张纸时,突然,我见幼儿园报来的订阅报纸,有一栏被浓浓的笔墨划去。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把所有上报的表格认真地核对一遍,发觉只有这一处删掉了。于是,我就按老同志临走时交待的,没有抄写它。
幼儿园是机关的一个直属单位,隶属干部口管理。那年,她们订了一份地方报纸。因在部队,我还是头次碰到这样的问题。
第二天,我把昨晚整理好的订报汇总按时交给了老同志,他拿后径直去了股长的办公室。
没多久,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那边是个女的,在喊老同志的称呼。她听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想她是从声音里听出来了,便说自己是新来的。
她在电话里问昨天报送的报纸订上没有,我说:“没……”,“有”字还没出口,老同志进来赶忙示意我放下电话不要说了。
老同志说电话里是幼儿园园长,某某的媳妇。他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不明白地望着老同志,回思那个女的挂电话的口气。心想,我是不是摊上糟糕的事了。
不一会儿,那女的来了,一进办公室就质问股长,高声大嗓地叫了起来。那意思是去年订了,今年为什么不给订。
股长是刚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任凭她怎么喊,也不理会。他只说了一句,这是规定。园长气不过,抹着眼泪离开了办公室。
老同志坐在对面有点儿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抬头小声地望着他说:“不就一份报纸嘛,订上不就完了?”老同志瞥了我一眼,露出一副难以读懂的表情对我说:“机关的事,你不懂。”
因初来乍到,我没接着老同志的话音往下说。心想:“不就一份报纸吗?”
多年后,我调到了机关,在处世的生活中,似乎懂得了一些。于是,我在学会相互敬重的同时,明白了与人为善给他人带来的乐趣,也似乎理解了“老同志那句话”,悟出了吃亏是福的道理。
以至于在往后的机关做事中,心里总拿那道“划痕”来拷问自己。有时想,那一划,能划掉一个人的兴趣,也会删掉一个人的快乐,还能勾去一个人的命运。
或许,固执己见时有人总爱拿着个性当原则;或许,有人也总爱耍着脾气当威风。但那次不能摊在公众层面上说的“事”,一直挂在我的心里。
是年,我在上级机关。岁尾订报时,处长说每人根据个人爱好可以订上一份自己喜欢的报纸或刊物。
我望着公务员递来的订报单,毫不犹豫地填写了那张报刊。若在当年,我一定给她,消除心中那道划痕……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