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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肉包子

两个肉包子

 

作者:甄西同

 

七十年代初,正是国家物资匮乏时期,能吃上香喷喷带有肉的包子真是烧高香了。然而正是这两个肉包子我爹差一点挨批。

那年我六岁,一个寒冷的夜里,我在被窝里睡觉,“收儿,收儿(我的乳名)。”随着喊声,一只手晃动我身子,我睁开眼睛见是娘。娘说:“快起来,你爹从河工上捎来两个肉包子,你奶奶非得留给你吃。”微弱的煤油灯光下,爹拿着一个包子说:“马肉的。”

“趁热吃。”娘催促道。

我接过包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吃了下去,一边用手抹流在嘴角的油水,一边说:“真香。”

屋外,寒冷的北风呼呼刮着。屋内的灯光被门缝钻进的风刮得忽明忽暗。

娘说:“快钻进被窝,别冻着。”

我哧溜钻进被窝,隐约听娘在和爹说话,娘问:“啥时候河工才能修完?”

爹说:“还得一个月。”

娘说:“咱娘病这么长时间了,家里药吃不了几天。”

爹叹口气说:“等从河工回来,去医院给娘看看。”

娘“嗯”了声说:“衣服收拾好了,啥时候走?”

爹说:“这就走,我叫大春(我邻居)一声。”

只听门“吱扭”声接着“哐当”大门关上了,一股凉飕飕的冷气把屋里塞的满满,娘一把抱紧我。

也许娘的体温暖着我,也许是那个肉包子发挥了作用,反正      夜里屋外零下十几度,我睡得很香。

我醒来时,太阳已两杆子高了。

我问娘:“爹啥时候再来?再给我拿肉包子吃。”

话没说完,娘用手捂住我的嘴,“你能不嚷嚷行不?别人听见,你爹会挨批的。”

“咋了?我不明白地问。”

“包子是从河工食堂拿的,昨天晚上你爹和你大春叔回家给牲口拉饲料,给你奶奶捎来的。”娘说。

见娘这么神秘,我懂娘的意思。

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后来听爹说,那天夜里他和大春叔回到河工就被生产队长叫到指挥部,说你们走后,食堂里肉包子少了两个,保准是你们拿的,承认没事,不承认送到公社指挥部。

爹见事态的严重性,承认包子是自己拿的,说:“家里老娘生病,回家想给老娘带两个肉包子。”

原来生产队一匹马在河工拉石料被翻车滚落的石头砸死,未报指挥部,被生产队长瞒下偷偷叫民工剥了,将剥好的马肉一部分埋在雪地里,一部分包成肉包子改善民工生活。

当晚爹回家从食堂拿了两个肉包子(得知奶奶生病在家),不料被起夜小便的生产队长看见。

第二天,生产队长并没将此事上报公社指挥部,而是偷偷找到爹说:“你知,我知,大春知,不过大春我已经安排了,但你不能在食堂做饭了。”

我爹感激地不住点头。

爹从食堂里(一直从事做饭)被派到河里清淤河道,但爹不后悔,因为实在没办法想叫老娘吃点好的。

现在奶奶已过世,如今爹也老了,八十四岁高龄,患有脑梗,一提起当年肉包子的事,爹总是无奈摇摇头。

望着爹那张饱经沧桑的脸,我一边默默祝福他老人家早日康复,一边对爹说:“现在生活好了,想吃啥就吃啥,再也不因挨饿犯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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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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