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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大海道

穿越大海道

 

作者:谈明岗

 

古代途径西域的丝绸之路并非只有一条,一代代商贾行旅在广袤无垠的戈壁大漠上艰辛探索跋涉,踏出了十几条通往西域乃至域外中亚、西亚、地中海等遥远地区和国度的丝绸之路。在这十几条丝路中,其中有一条捷径,那就是大海道。它是从敦煌经现今哈密至吐鲁番的一条古道,也是丝绸之路上通往西域的一条近道,是汉代由往来西域的商队、军队、使者、教徒、科考探险者在戈壁、沙漠中探索出来的,全程500多公里,所经之处多为无人区,通行条件极其恶劣。据唐《西州图经》残卷记载:“大海道。右道出柳中县(今鲁克沁)界,东南向沙州(今敦煌)一千三百六十里。常流沙,人行迷误,有泉井咸苦,无草。行旅负水担粮,履践沙石,往来困弊。”

哈密境内的大海道是中国四大无人区之一——罗布泊无人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国唯一对外开放的无人区。哈密大海道上,分布蕴藏着时长纵贯3500多年的大量古墓群和珍贵文物,以及古人依据雅丹地貌因势而建的多处古城堡遗迹,成为14条古丝绸之路中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段。

我以前曾在一档电视节目里看到过西部雅丹地貌的雄浑壮阔,而在今年五一长假期间,我在外甥女萍子的陪同下参观哈密博物馆时,更被馆内一幅巨大的、表现哈密大海道雅丹景观的摄影图片所震撼。在过去近三十八年间,我先后去过哈密三次,但从来不知道哈密还有个叫大海道的后来成为新疆旅游网红打卡地的丝绸古道。其实,过去就连哈密本地人对大海道也是知之甚少,因为那是生命禁区,异常凶险,以前不对外开放,极少有人去过。而今,随着旅游业的普遍兴起和道路的开通,大海道逐步开放,大海道景区以它那稀世罕见的雄浑壮阔和地质遗迹、雅丹地貌等绝无仅有的大漠奇观,吸引着常年舒适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寻求野外惊险刺激的好奇心,吸引着对山水园林已经产生审美疲劳的眼球,吸引着不远万里慕名而来的中外游客。于是,大海道很快成为新疆旅游热线。来哈密该去大海道一游,成了我心头放不下的一个期盼与念想。

五月三日,萍子告诉我们明天她驾车陪我们去看大海道,可能的话作一次穿越。一睹大海道奇异景观的愿望就要实现,我特别高兴,心想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心里暗暗为她点赞。当天晚上天气预报显示,次日大海道景区没有大风沙尘,天气没有问题,计划不变。细心的萍子备足了第二天旅程中要用的矿泉水、水果、干粮和防晒防风等用品。

第二天吃过早点,我们就出发了。抓紧时间顺道参观了塔库坎儿井后,就一路向市区的西南方向行进。萍子的标致小越野车况不错,劲头十足,载着我们四人,轻巧灵活地在油路上疾驰。离开高速和主干道越来越远,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少了,几乎见不到人烟。走出哈密市区七十多公里地方,我们看到了一小片绿洲,有果树、花圃、瓜田和葡萄园,这是伊州区所辖的五堡镇,是哈密的一个纯园艺乡。别看它只是一个镇,它所辖的地盘却有17159平方千米,大体相当于陇南全市面积的三分之二。

五堡乡是大海道景区的门户。离五堡乡不远处,便是景区东大门。大门旁竖着的一面广告牌上“要问路有多远,只有天知道”十一个大字赫然入目,触目惊心,像是在威慑、恐吓,又像是在引诱、激将。明知道这是夸张的广告词,但一种畏惧感还是油然而生。售票窗口告知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凭身份证免费进入景区。占到了这个小便宜,我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个“老了真好”的滑稽念头。

进了东大门,接着就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噶顺戈壁。噶顺戈壁总体上看貌似平原,却又夹杂着一些低矮的小山包,狂风剥蚀过的大地遍布砾石、碎石和流沙。那些石子像是在锅里炒过一样,泛着焦黑色的光泽。噶顺戈壁是我国石漠化戈壁分布最广的区域,这里降水量极少,地上地下基本无水,气候极为干旱,是世界上大陆性气候最强烈的地区之一。它的狂野、广漠、空寂、无垠,就是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真实面目。茫茫戈壁恰似无边的大海,因此,古人常把西域大漠称为“瀚海”。我们眼前的这片荒漠在唐代被称为“大沙海”,“大海道”也因此而得名。映入眼帘的只有起伏的沙海和沙海的起伏。走了好长时间,远处零星出现了一些大小形状不一的土墩,如柱如墙,似城似堡,散布在戈壁大漠上。萍子告诉我们,我们已进入地质遗迹景观风貌区,魔鬼城马上就要到了。紧接着,我们眼前出现了奇异景像。这里的土墩呈现千姿百态的形状,亿万年的风刀霜剑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琢出酷似城堡、殿堂、佛塔、巨碑、人物、禽兽等形态各异的景观。人们给它们起了极其生动形象的名字。如“金谷满仓”,实际上是处于发育中期雅丹地貌表层泥沙在常年强劲的西北风的作用下,细小的泥土被大风不断剥离,沙砾在背风处降落沉积,形成沙堆,酷大粮仓,便取五谷丰登、富庶祥瑞、吉祥如意之意,因势象形地命名为“金谷满仓”;“双头马”形似一对不同朝向的两个马首,南瞭北望,仰天长嘶,威武雄壮,栩栩如生;“瀚海神龟”外形酷似神龟,引首向天,遨游于广袤的沙洋瀚海,活灵活现,极具美感。清代道光二十六年(公元1846年),《哈密志》也有记载:“鳖盖梁在天生墩东,沙土生成,具形宛如龟,首尾俱全”;而“诺尔部落” 则是一处V型结构的雅丹地貌,是古丝路往来商旅途经的休憩之地,分布着“雄鹰”“将军”“侍女”等形态各异的景观,现已成为旅游露营和活动主要场所。

最震撼人心的要数有着距今3000多年历史的艾斯开霞尔古城堡(维吾尔语中意为“破旧的城”)遗址了。原建筑长约60米,高3米,上下两层,坐南朝北,现残存有3室,南侧因风蚀已变成了峭壁,东、北两侧为雅丹石林,西侧风蚀严重呈喇叭口状。艾斯开霞尔古城堡是敦煌至吐鲁番近500公里大海道古丝绸之路中唯一能够证明有人类活动的遗址,残缺的板筑墙体历历在目,房间轮廓和门洞清晰可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金发女郎”干尸(欧罗巴人种)在此处被发掘,同时在古堡周围还发现大量的古墓群,更增添了景点神秘色彩。景点四周有围栏保护着,不允许游客随便攀爬游玩。

由于担心景区天气变化无常,我们在地质遗迹景观风貌区没有久留,带着些许的不舍,离开了一辈子也许只此一见的魔鬼城。

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戈壁路。车轮碾过的大漠,是名副其实的生命禁区。车轮下面的路是专门为了开发大海道的旅游资源开出来的。如果没有路,人走进这里很容易迷路,如果再叠加上恶劣的天气,手机没电或无信号,断水断粮,那就是百分之百的凶多吉少了。我们去的那天天气还算不错,进入景区前萍子就给车子加满了油,车上带足了瓶装水、水果和干粮,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路上车很少,我们的车跑得已经够快了,但眼前的路好像没有尽头。在寸草不生的戈壁大漠中,人和车都显得那么渺小,就像一粒砾石,一粒沙子。透过车窗玻璃,我隐约看见南边遥远的天际线上仿佛有一道巍峨的山脉,我想那也许就是昆仑山脉吧,究竟是不是山,是不是昆仑山,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在大漠中海市蜃楼也是常有的。走着走着,我忽然看见远处目光所及的尽头,大概二三十公里开外的地方有一条发亮的白线,好像一片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我有些兴奋了,说前面好像有一片湖水,咱们开快点去看看。但不管我们跑多快,半个小时过去了,那片想象中的湖水始终那么远。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它突然消失不见。其实,那根本就不是啥湖水,而是一种光学折射现象。

烈日当头,晴空万里,应该是一个好天色,但日丽风不和。大海道就是这样,阴阳怪气,一年四季大风怒号。我们去的那个好天气,估计风力也在五级左右,弄得我们都不敢下车拍照休息,因为露天里风吹得你摇摇晃晃,根本站不稳,拍照时手攥不紧手机就会被吹走。风从何处生,吹过多少年,吹向何处去,在大海道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在一个叫做红柳滩的地方,我们看见了一栋建筑,那是大海道景区游客服务中心,可以为游客提供食宿、救援等方面的服务。这里处于大海道景区腹地,以前是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在这纵横数百公里的戈壁大漠,危机时刻存在。这个服务中心的设立是太有必要了。我们在那里下车,用餐休息,饭菜的价格虽然贵了些,但在这地方能吃到一顿热饭已经很不错了。在我们离开时,热心的服务员还给我们提示了接下来的路线。他说我们穿过翼龙峡谷后再走一段就有个叉路口,朝右走十来公里就到水源地景点了,看完后再折回叉路口朝左走一会儿就到火星基地景点了。但就是因为他的这番指点,让我们误入歧途。他的心是好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我们是要穿越景区从北口出去的行程计划,还以为我们参观完那两个景点后要原路返回哈密,所以才让我们先走水源地,再到火星基地。而我们却想当然地以为那个人肯定明白我们要从北出口出去,按他指点的参观完水源地、火星基地后一直向北走准没错,因为从地图上看那条路也好像是通的,但结果大错特错,走了近百十公里的冤枉路。这就是出门粗心的教训。

按照服务中心那个人的提示,我们上路了。从游客服务中心出来就没有柏油路了,全是沙石路,车子有了明显的颠簸感,车轮碾过沙石路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也有小石子从车轮下蹦出的尖啸。车子开出不久便来到翼龙大峡谷。 翼龙大峡谷是连接地质遗迹风貌区和雅丹景观风貌区的纽带和整个景区的重要景点之一。虽没有长江三峡、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那样的磅礴气势,但却别有特色。进入峡谷,两边全是层层叠叠的丹霞岩壁,峰回路转,连绵不绝;习习谷风,呼啸浩荡;蜿蜒在谷底的公路,转弯抹角,千回百转,峡谷两侧的丹霞地貌千姿百态,奇异瑰丽,一幕一幕像过电影一样目不暇接,美不胜收。这里还是世界上面积最大、最富集的翼龙化石深藏区域,是天山翼龙的故乡,是中国丝路巨龙、新疆哈密巨龙的化石发现地。富集的翼龙、恐龙化石及翼龙胚胎,极具考古科研价值和特殊的科普教育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讲,翼龙大峡谷可不是浪得虚名胡乱安的名字,而是大有来头。至于眼前的翼龙大峡谷是沧海演变来的,还是大风吹出来的,至少对于我来说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出了翼龙大峡谷,又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服务中心那个人给我们提起过的叉路口。我们想都没想就直接走右路先去了水源地景点。上坡翻过一个小山口,走没多久就看到一小片水泽,生长着茂密的芦苇水草,在大风中摇曳。不远处还有一排房子,带有停车场和卫生间。能在这地方看到绿色也算稀奇可亲了,赶紧下来拍照留影。这地方原本没水,据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支地质探勘队在进行石油探测时,地下水受压力作用通过钻孔涌出地表,昼夜喷涌,芦苇水草应运而生,成为大海道景区难得一见的一小片绿洲,出水口水温常年在20℃左右,水中富含硫磺等多种矿物质,这里的水是不能饮用的,但却具有杀菌消毒等功效。这就是水源地地名的来历。

在水源地背后,有一道绵长高峻的丹霞绝壁,像一堵铜墙铁壁雄峙在那里,一气贯通,气势恢宏,蔚为壮观。这正是我们在哈密博物馆墙上看到的那个巨幅摄影作品的拍摄实景地。萍子说,不久前央视少儿节目名主持人董浩曾带领他的团队还以此为背景拍过一档电视片。

从水源地返回到叉路口后,我们又顺左手方向去火星基地。我们看到的火星基地,除了景区在这里搭建的一些活动板房和胶囊太空舱旅馆表明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外,其他景象还真像星际地貌,荒芜,狂野,空寂,干燥,没有一丝生机,充满让人望而生畏的神秘氛围。有先我们一步到达的一二十个游客四散在那里,观看火星基地四周轮廓线条清晰、肌理层次分明、排列巍峨壮观的雅丹石林景观,选点拍照留影。以此为背景拍出来的照片,即使在下午逆光的条件下,也可以拍出非常漂亮的轮廓剪影照片。

我们下车的时候,正巧碰上几个骑越野摩托结伴穿越大海道的小伙子在那里休息,看着他们英姿飒爽的阳刚形象和他们的爱车,非常赏识他们的勇气和胆量。我们蹭过去以请求的口吻询问他们能否让我们在他们的摩托车前摆姿势拍几张照片,他们爽快的答应了。于是,我们几个老人冒充骑手,轮流装模作样地在人家的车前拍了好多照片,几个人都乐坏了。接着,学过摄影拍摄技巧的萍子又带我们走进雅丹山前,选了好多以雅丹地貌为背景的点,给我们拍了不少效果非常棒的照片。雅丹景色和人物相互映衬,画质清晰细腻,画面干净简洁,美感十足。这些照片拍摄环境和地点非常难得,放在任何时候都弥足珍贵。

在哈密奇石馆里,我们曾见识过平生第一次见到的精美绝伦的石头,据店员介绍,有不少奇石来自戈壁。那天在大海道火星基地,我突发奇想,说不定我们会碰上像那些偶尔买彩票,无意间却中了大奖的人一样的好运气,不定在什么时候一枚光怪陆离的奇石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正才这样想着,忽然看见一个游客手里拿着一枚极像是恐龙蛋化石的石头,说是从雅丹山根的一个地方拣到的,我们连忙去他说的那地方去找,眼都瞅麻了,也没找到第二枚类似恐龙蛋化石的石头。

参观完火星基地,太阳已西斜。估计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们又一路向北匆匆赶路,根本没有考虑所行走路线的正确与否。接下来的路车是能走,但路况没有以前好了,车子行进中颠簸地更厉害了。路面上不时还会遇到一些沙梁沙坑,很难判断它们的高低深浅,时不时地听到车子底盘刮擦到沙梁子的咔嚓声,每刮一次都让人的心紧收一次,生怕车子被刮坏趴窝,那就麻烦了。萍子的小越野底盘本身就不太高,很难避免不被刮着。因此,我尽量叮嘱萍子谨慎驾驶,不要着急赶路。但这样一来,速度却降了下来。我们身后来了一队由七八辆清一色宽轮胎、高底盘战狼越野组成的车队,在我们旁边呼啸而过,把我们淹没在车轮卷起的沙尘中,根本无法前进。等到尘埃落定,那支超越的越野车队早没有了踪影。尽管这样,我们还是按我们的走法走。两边的丹霞地貌景观越来越漂亮,看到绝佳胜景,我们都舍不得放过,都会停车观赏拍照。

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这条路上往来的车辆变得稀少了。那队越野车队过后,我们身后再没有车辆跟着,只遇到几辆从对面开过来的车。我们疑惑不解地走向前又走了一段,远远看见之前超越我们的越野车队又开回来了,像旋风一样在我们身边呼啸而过。什么情况呀,不能再往前走了,必须把情况弄清楚再说。这时刚好有一辆从对面开过来车子,我们上前把那辆车拦了下来,向他打听情况。开车的是个山东大汉,他告诉我们,这条路不通,北出口不能走这条路,要沿水源地那条路走,才能到北出口。我们傻傻地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掉头跟在那辆山东车后面,向水源地方向折返。一来一去,枉走了近百十公里的路程,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又过了大概一小时,我们才又回到水源地那里,找到了通往北出口的路。我们远远看见有两辆车走在我们前面,拖着两道黄尘。我们怕迷路,紧跟不舍,一直步着人家的后尘走。不去新疆,你就不知道中国有多大。在新疆大地上,从甲到乙地,动辄几百公里,最害怕走错路。尤其在像大海道这样的戈壁大漠上,一旦走错路或迷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跟着前车走是对的。

太阳快要落下丹霞山顶了,而距北出口还有近百十公里的沙石路。这一段还有回音壁、高山陡崖、星际战舰、外星人、通天洞、风之城堡、雅丹壁画等七处景点没有看,但我们已没有时间去参观这些景点了。带着一丝遗憾,继续赶路,只是走马观花地欣赏了一下沿路的雅丹风光。

在苍茫的暮色中,我们终于走到了墩北出口,完成了东进北出的穿越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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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谈明岗(微信网名:独一松),男,汉族,1955年生。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公务员岗位退休后常住成都,爱好文学,诗词作品曾获第十七届“三木秉凤杯”全国征文活动二等奖、“诗文艺”杯第五届全国华语诗歌大奖赛优秀奖;散文作品《南坪路上》获武都区“高山情韵·魅力鱼龙”有奖征文活动三等奖。本人系武都区作协、武都区诗词学会、陇南市诗词学会、陇南市作协会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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