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踽步在对称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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踽步在对称轴

——小说集《对称轴》创作谈

 

作者:刘秉政

 

这部小说集里收录了十三篇小说,有短篇,有中篇。从创作时间来看,最早的一篇《一个幽灵的日记》创作于 1999 年,最晚的一篇《对称轴》完成于 2022 年。

 

《一个幽灵的日记》中两个同样找不到出路的年轻者,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交集。然后就是爱情主题了。说爱情也不是很确切,这里只有失败的男女关系。是关系失败后身体的割裂感和不完整感,乃至整个宇宙秩序的倾斜感。《桃之夭夭》是这个系列的第一篇,完成于 2002 年初。当时我兼具剧中人和观察者双重身份,想让全世界和我“共情”。这个作品差不多是一种平移,一种从人生舞台到戏剧舞台或艺术舞台的平移。这个故事像一个梦一样,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忽然一下子注入我脑子里的。题记中所提及的“仪式”指的就是婚姻。我用一种寓言的方式诠释了婚姻的价值指向。父母(文中花母就是待嫁女儿母亲的化身)大多希望女儿嫁给有钱有势之人,以为这是最好的归宿。这篇作品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在探讨“不择手段式的自我完成与恪守善良式的自我完成”这一亘古话题。婚姻,在这里只是作为一种外在的价值考量。毫无疑问,世俗的婚姻只会选择前者。因为前者更有利于取得生存与发展资源。只是为了生存。悲剧一直在完全重合般轮回着。

 

《后园》是我好几年没动笔写作之后的一个大动作,是经历身心飘荡,安全上岸后一次时间、空间、思想、情感的大梳理。写作的那段日子里,我长时间地徘徊在那些留下印记的漂泊之所,一遍遍倾听并记忆着那教父般和我对话的声音。那声音不知来自何处,却使我欣慰、宁静,一步步地靠近崇高。后来我才发现,那个声音的节奏,就是《后园》里不折不扣的感情基调与思想脉络:“后园真正的主人是一群野鸽子,我其实不知道它们的真实称谓,似鸽又比鸽稍小,全身深灰色,不见作长途飞越,只是悠闲地滑翔而过,从一个枝头落到另一个枝头,让人眼睛里布满了眨不去的灰影……”自此,有一个地方永远为我荒芜着,平淡着。直至“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静静地感受着无限的时间……而这个空间对于我来说,又将是一个大雪飘落、野鸽纷飞的后园。”如此完成了我自己。

 

《潮白河边的女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写家乡性格的,或者说是写地区性格的。这种性格是设定在“存在主义苦难” 抑或称为“原苦难”的背景下展开的。潮白河是流经我故乡的一条河流,评剧是我们那里的地方剧。我在故乡一共生活了十二三年,我熟知的那些长我一辈的女人们都已老去,甚至死去,像我的母亲一样。但是她们的言语,她们的神态,她们的性格,我至今难忘,就像评剧女主人公唱腔里的吞言吐字的一板一眼,铿锵有力中表现着一个女人的不屈不挠、有理有据,构成家乡性格中非常典型的东西。

 

《爱情实验》是思念成疾之后痛苦的私生子。美是深情。当思念以回忆和想象的方式形成了与现实生活并列的一条平行时空后无法再进行下去,或者达不到预期的结果时,科幻再次登场了,它的作用和神话别无二致,是一个饱受离别之苦的痴情人能想到的,以最朴素的方式,完成生命中最郑重的自我救赎。思念是我经常所处的情感状态。前几年的一个深冬,我走进一条杂乱的街道去上课(就和故事开头男主人公所经历的一样),那些关于爱情的理论忽然在脑子里成型了:肉体和精神高度契合的有情人分开后,其“情熵值”会很低,并且会遗传下去,现代人的情感纯度和质量,相比古人,有较大幅度下降……于是,拯救者也是自救者来了。

 

《对称轴》是这部集子的最后一篇。有些终极意义,也有些终结意义。这个作品其实源于一个老命题:前世修好修善,来世就会有一个好的归宿。没错,这是对彼岸的一个探索。我相信这是很多人都想过甚至终其一生都在想的问题。二十年前,我因为考研去一所大学的学生宿舍见一位大学生,他那里有我需要的复习材料。他比我小好几岁,却显得异常稳重和冷静。当时不知为什么谈到了那个问题。他摇摇头说:“我看不会,来世会和此生一样,会照搬此生的命运状态。”这让我心头一震。明知我们的问答可能都属于无稽之谈,但他的回答还是给了我很大的不安。从此,对称观念,即此岸与彼岸的对称性梦魇般笼罩着我。

 

我没搬家前的那个住所旁有条废弃了几十年的铁路,是一条运输内线。我每次上下班都会沿着这条铁路走一段时间。望着长长的铁路线,便形成了“对称轴”这一意象。我们每天走在“对称轴”上。《对称轴》中,贯穿一个个透明格子间的那条长长的金属线是对称轴,那个“中转站”是此岸和彼岸的对称轴,活着或者说有意识的任何一个瞬间,都在对称轴上。这部集子每一个故事中的人物何尝不是孤独地行走在对称轴上?也正如现在,我活着,我有意识,我正在对称轴上写着文字,所以不妨以此篇的名字命名整部书——《对称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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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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