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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师和他的金三角

于老师和他的金三角

 

作者:以东

 

 

于老师今年已满40年教龄。

如果跟着延长退休这番操作,满打满算也只需两年,于老师就要告别讲台,告老还乡。

于老师赶上了好时代。他初中毕业即以高出地区高中分数线的成绩考上中师,转粮转户口,成了同龄人中有国家粮簿的人,祖坟冒烟了。中师毕业后一年,国家设立了教师节,老师地位的提高他是肉眼看得到的。那个印有“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手提皮包,还有那件背面印有“桃李满天下”的白色圆领T恤,是当时那个地方老师们很值得炫人的教师节纪念品。虽不值几个钱,但那是政府给的,是有特定文字印在上面的,嘴上不好说,但有这些穿带,心里会有身份感和归属感,不管旁人怎样的目光和评点,那都会是一束自然生发于内心的光,微弱而温暖的光。那时候,于老师带着这份光,跟学生们一起唱啊唱《我爱米兰》,一天又一天。我爱老师,我爱米兰,我爱歌唱。朴素明朗,默默芳香。

 

 

于老师的第一个岗位是一个教学点,教学点一般设在自然屯,屯是指村庄,是农村最基层的单位。当时是村村有学校,屯屯要办学,扫除青壮年文盲,普及小学教育,城乡同启,不留死角,热火朝天。那个屯不小,有4个小组,村民分散居住在不同的山头。有一条小河从屯的北面蜿蜒而来,把4个小组一分为二。到了屯中间,小河迎着坚硬的石岸,拐向东流,就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小小弯角,人称金三角。那金三角长有一棵不高不矮的皂角树,挺拔独立,坚毅而优雅,宛如一位深思熟虑的智者。

学校就建在皂角树旁边。

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间教室。教室由生产队的大仓库改建而成,长方形的茅草房,用一半空一半。用的一半还算干净,空的一半有垃圾,有杂草,有时还有母猪巡逻,可以用破烂不堪来形容了。细心的于老师发现,他到来之前,当地群众已经做了简易维修,屋顶上那些新茅草插在半腐蚀的枯蓬中,高低不平,补锅模样,虽不协调,却也将就。

教室两面环水,另一面连着一个混凝土结构的晒谷场,晒谷场往前约100米处,有一棵大榕树,临河而长,树很高大,根如磐龙,枝繁叶茂,耸立在全屯中心,当地人奉为神树,阴森威严。树下建有一座小庙,红白喜事,大小节日,都有群众前来供奉,影影绰绰,香火不断。隔着一条小路,即是一片坟茔,清明幡纸飘散,夏至蝼蛄频鸣,大多时候就是一丛丛乱蒿,阒然沉静。

教学点就他一个老师,一、二年级复式教学。他后来自嘲,自己既当校长,又当保卫科长。那时,这保卫科长故事最多。

于老师刚到,好心的群众都提醒,不要单独一个人在那里睡,那里经常闹鬼。说谁谁白天在那里晒谷,不留神打个盹,挨老鬼压头,半睡半醒,动弹不得,醒来后浑身酸痛,特别是脖子,像是被绳索勒过一般。当时那一带真的刚有人吊死。他心有余悸,从此不敢再来。又说某某晚上在那里守粮,有一妇人长发飘飘、衣衫褴褛,不言不语,朦朦胧胧中向他走来,惊得他失魂落魄,后来因此得了怪病,气虚血瘀,忧郁老去。

说者绘声绘色,有名有姓,听者无不头发直竖,脊背发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于老师屯里有亲戚,亲戚很热情,一定要他到家里挤着,别在学校睡了。村领导哥成直接叫上他,又说又劝,说家里刚建新房,他可以过去住一间,一个人最好不要在学校睡了。

读了几年书回来,没想到首先面对的是这样的考题。

于老师虽也犹豫,但碍于身份,最后还是谢绝各方好意,他咬咬牙住进了学校。只是晚上睡觉之前,关好门窗后,他还把菜刀放到床头。说来好笑,他这个保卫科长,防鬼怪缠身是头等大事。

他给自己制定了作息时间。从上午6点准时吹哨开始,到晚上12点读什么书,做什么事,都安排得不留空档,满满当当。在他的带领下,每天,学生晨练的脚步声唤醒了还在酣睡的太阳,那宽大的榕叶间渐渐露出一丝丝晨晖后,学生跑步基本结束,教室光线还不够,大家集中操场早读,或站或坐,或读或背,书声琅琅,飘荡在金三角,飘荡在那个美丽偏远的村落。早起拾粪的老人,到河边挑水的媳妇,还有赶牛出早工的年轻人,他们经过操场附近时,都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看于老师,看这个年轻人给那里带来的新变化。学生也从原来的12人,一下子激增到32人,其中有几个扔了书包多年,已经超龄,但那个金三角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魔力在吸引他们。他们羡慕那里的跑步声和读书声,羡慕小伙伴们从学校搬回来的那些鲜活故事。不用老师上门动员,他们又回到了课堂。

晚上的扫盲课,夜校老师是个老者,在那里算是文化人,虽是老师,但没谁称呼他叫老师,学生大都按当地辈分,尊称他为公公。公公读过私塾,会作诗填词,但他也没进过现代学校。受私塾教育影响,他都是唱读唱诵,整个教学过程像道公念经书,像歌手唱唐皇,摇头晃脑,了无情趣。来上扫盲班的都是他的几个熟知,每天晚上左等右等,还是寥寥无几,没有多少人来,场面冷清得可怜。教室是共用的,白天小孩,晚上大人。于老师的宿舍跟教室连在一起。不讲那些基础是文盲半文盲的学员,如果换作他这个中师生,接受这样的教学方式,要按要求认得写得几个生字,也是有难度的了。

于老师很快就摸清了情况。后来,他对夜校老师说,我来协助你吧。

他首先把当时最流行的歌曲《十五的月亮》抄在一张大白纸上,红底歌谱,黑色歌词,醒目清晰,虽然灯光昏暗,但看着有变化,能吸引学员们。

上课时间到,于老师手拿一根竹片夹着的那张歌曲手抄,笑脸盈盈地走了出来。他说,今晚我们先唱歌再认字。

下面一片掌声。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高亢的歌声从教室响起,好奇、兴奋、激动,学员们被深深地吸引了。领唱、跟唱,合唱,专注的眼神,纯洁的声调,教室里萦绕着从未有过的清澈和满足。坐在大榕树下聊天的少男少女们听到歌声,也不淡定了,他们小跑过来,不管是不是扫盲对象,都挤进教室,坐着站着,也不忸怩,张开口,大声唱,大家沉浸在音乐所带来的美感和力量之中。

于老师来劲了。每晚先唱歌再认字,或者先认字再唱歌,他视情况而定,“唱认唱,认唱认”,模式多样,方法灵活,学员高兴哪样做哪样。

多少个夜晚,教室坐不下,窗户口还围满了人,不用维持纪律,他们像看春晚一样投入。在一首首红歌、流行歌曲大联唱中,认字识字,学知识学文化成为自觉,成为时尚,成为学员们内在的向往。

金三角够热闹了。

学员散去,已到九点多十点钟。于老师可不能停下来,他又打开书本,跟堂吉诃德去斗风车、去解救被绑在树上的牧童,去行侠仗义,游走天下。他觉得堂吉诃德在塞万提斯的笔下是那么的生动传神,他并不是人们所讽刺的“疯子”,堂吉诃德的理想主义包含好多现实,比如堂吉诃德选了一个农家姑娘作为意中人,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作杜尔西内妮,到哪里都带上,够羡慕人的。他觉得。

读托尔斯泰时,于老师也迷上了娜塔莎·罗斯托娃。这位《战争与和平》的第一女主人公,是世界文学史上最动人的女性形象,也是托翁心目中生命和幸福的化身。这位婚前活泼多情至轻浮,婚后专一世俗到可笑的女性,她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内心和外表一样真实,她就如生活本身那样丰富多彩,引人入胜。更重要的是,对待生活,她一直是那么全力以赴——要么全有,要么全无,她不能容忍自己对生活哪怕有半点敷衍和折中。于老师看得入迷。他在幻想,他所在的金三角,也许有一天,他的“娜塔莎”也会姗姗而来。

娜塔莎还没有来。

传说中的鬼怪也没有来。也许是因为他放在床头的那把菜刀,鬼是怕生铁的;也许是他教唱的那些红歌,鬼是怕红色的;也许是金三角突然生成的那股热气,鬼是怕热闹的。民间故事这样的情节多的是。反正,连续几个月,于老师在金三角平安无事,保卫科长什么鬼都没见。

怕他个鬼!

 

 

有一天,队长哥元找到于老师说,教师(全屯大小都这么称呼他),明天请你离开学校一天。于老师问为什么。队长只是笑,就说不得在,早上天亮离开,去哪由你。

恭敬不如从命。于老师去了村小,正好那里有几本新杂志,杂志背面有新歌,他满心欢喜地抄了几首,《蜗牛与黄鹂鸟》那轻快调皮的旋律他最喜欢了。晚上,他又跟学校老师喝了几杯,打发一天,回到金三角已经比较晚了。

只见学校还亮着煤油灯,里面还有人在做工。他满脸狐疑,走近一看,学校从外到内已经修葺一新。屋顶已换了全新茅草,那个烂了半截的黑板不知扔到哪了,学生课桌也修补、添加了。特别是于老师的床铺,原来是四根树丫固定撑着,上面铺几块木板,够一个人翻身而已,一看当时就是作为临时用的。现在已经换成了一张标准的做工精致的大床,就像家具店摆卖的那种,高档得令人窒息。

还有,小河旁边那块空地,他们用篱笆围了起来,并且已经翻了土。那是他们给教师做菜地用的。课本里的小白兔说,只有自己种,才有吃不完的菜。

不用说,时间虽短,变化多多,村民都看在眼里。于老师用自己的点滴感动了大家,这个新的集体已经张开怀抱,温暖地接纳他,他成了他们的人。

河对面家的一匹老马摔死,他们把能卖的肉都拿到街上卖。谁知到了晚饭,好客的主人家来到学校,不由分说,把于老师连拉带拽,请了过去。那里坐了满满两桌人,于老师坐到了年轻人那一桌,他够年轻,还没到二十呢!有一老者过来说,教师,你的座位在我们那桌,你到我们这里,虽然年纪很轻,但你比哪个都大,你不仅教我们小孩,你早晨的那一声哨子,吹醒了我们多少想睡懒觉的人。

一片附和声。那时的于老师突然感觉到,师范学校门口那块石头镌刻的“学高为师,德高为范”,从来没有这么具体,这么厚重。

学校一邻近家喜获孙子,头七摆台庆贺,主人三番五次过来邀请于老师。于老师觉得这些活动有好多民间规矩,自己人生地不熟,不好参加。后来主人又来了,像兄弟老表般直接抱他拉他,他用手紧握窗条,纹丝不动。最后,主人割了斤把肉,给家里小孩送过来。小孩说,教师,我爸爸说喊你太辛苦了,这点肉送给你!

于老师羞愧难当。从那以后,屯里有红白喜事,不论多晚多夜,他凡请必到。

有天午休,于老师突然听到外面有大声喊,他走了出来,只见哥元肩扛着一担玉米棒子,喘着粗气,汗水流个不停。见到于老师,他快速地从箩筐里扔下几根玉米棒子,那玉米苞叶还留着,他是特意准备的。那些玉米还嫩,好吃。再说,留有苞叶,扔下来也脏不着。不说客气话,无声胜有声。

每到端午中秋这些大小节日,于老师的宿舍(兼厨房办公室会客室等)就变成屯里各种特色美食的展览室,有小孩在校读书的小孩送,没有的大人送,一家一两个,粽子、糍粑、水圆、糯米团是主要品种,琳琳琅琅,颇有场面。其中那种用木耳、竹笋、肉丝做馅料的米粑,脆香兼备,味道最好了。

每每,于老师都会做一番无效推辞。

“亲师友,习礼仪”。那是情意,是习俗,哪能推得掉呢。

 

 

当时,教育学院的耿老师风头正盛,他提倡的语文即人文的语文教学观,虽不时髦却很实用。他以教材改革为载体,在教育领域特别是初中语文,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澜。

于老师所在的金三角当属世界最小的金三角,那里离县城已够远,哪知道省城那些高深莫测的新东西呢。但有一教育局干部下乡到金三角,交流中曾经谈及,给他很大的启发。他觉得语文就是人文,教学就是人学。教师了解学生,教师喜欢学生,师生打成一片,那才有资格谈教学。

他给学生制定了不少规矩,那种学生稍微加把劲就可以做到的规矩,那种遵守了它就使自己比原来变得更好的规矩,那种使学习生活、学校生活变得很有趣的规矩,特别是那种在学校学习才会有的规矩。于老师是制定者,也是执行者。他不会迟到,早六点钟吹哨子起床他不会慢了一分,他不会因为慢一分上级没人知道,就随便可以慢一分。他对规矩的要求近乎苛刻。上下课时间由课程表说了算,由手表说了算。跟先前教师比,这给当时的学生耳目一新,觉得来学校是多么庄严多么重要的事。他们遵守规矩,崇尚规矩。因为规矩,他们已经痴迷于老师,痴迷于唤醒潜能、知道读书能改变命运的这所小小的学校。

有学生说,他们不喜欢放学,不喜欢放假,不喜欢离开学校。

到那时候,于老师开始着力用心在教学方法的优化和学习方法的传授上。其实复式教学最大的好处,就是教学设计本身已经给你解决好在教学中谁是主导谁是主体的问题,解决了讲练结合的问题,解决了课堂反馈、面改面批等问题。于老师深谙其理,如鱼得水,应付裕如。

不用说,学生成绩很快就冒了尖。

于老师也没有闲着。下午一放学,他要先到菜园打理一下,松土淋水,抓虫牙除杂草。然后拿一把最嫩的蔬菜回来,或炒或煮,放几块有点臭味的肉渣,那是绝配,百吃不腻。其实说不腻是假,没电没冰箱,不吃臭肉还能怎么着呢。

吃完饭看报纸。当时在教学点的于老师像大机关大单位一样订阅《光明日报》,三四天收到一次。那份报纸文史内容多,理论色彩浓,比较耐读,他很喜欢从报上抄来的那句话:“许多人都曾仰望过星空,但很少有人问过为什么,很少有人把这种惊异持续下去。”邮递员送报时总是找机会跟他对上脸,说上几句话。邮递员也许在揣思,自费订阅的这份《光明日报》,真能给住在金三角这样的地方的小伙子带来光明吗?

于老师在参加自考,他不愿止步于中师,他想要大学文凭。

想多了有时候就会有奇迹。

有一次考外国文学,最后一题是分析苏联时期的长诗《十月》的思想艺术特色。于老师压根儿没看到过那首诗,也没读到相关资料,按理应该投降了。但面对这样的试题,于老师又想多了。这长诗应该跟歌颂党、歌颂苏维埃有关吧,跟歌颂领袖、歌颂人民有联系吧,爱生活爱美那是应该有的吧。他列个提纲,像写作文一样又洋溢了一番,艺术特色就综合套用同时期的其他一些诗歌吧。于老师走出考场后对答案,竟然八九不离十。

那情形,他宁愿相信,是金三角的那棵智慧树的灵魂在附体。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于老师如期拿了大学文凭。

 

 

于老师调到了县城小学。

哥元跟他收拾行李,从金三角出发,走了两个多小时到街上等车,路上那行李都是哥元一人挑着,任由于老师怎么要求,哥元都不曾易担。行李不重,不碍事。话太多,路太短,他们还有说不完的内容呢。那个学生每天早上给教师送一个刚窝下来的、还有余温的“暖”鸭蛋的故事,那个家长找不到肉也借来味精请教师吃饭的故事,还有那些读夜校的小姑娘们从后窗给教师送芭蕉的故事等等,构成金三角精彩系列,一路讲不完。

没多久,经过金三角历练的于老师,真的当上了县城学校校长。

这一当就二十多年。直到去年因年龄原因,他才从校长岗位上退了下来。这么多年来,他从小于变老于变于老,他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有喜悦有感慨有迷茫。他是人事部门把他从金三角调来县城的,哥元是自己把自己调出来的。于老师出来没几年,金三角的学校就撤到了村小,村小新起两栋教学楼,漂亮大气,最美校园,原以为学生就近读书不忧了,谁知那个平常城里才见到的篮球架刚装上,村小又撤并到镇上的小学。金三角跟镇上离得远,学生走读不合适,家长接送不方便。上学读书变得辛苦了。

哥元的小孩在广东打工,见了世面,能找到钱,他相信那句话:小孩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他直接把小孩送到县城小学。这样,哥元就带两个孙子,三级跳远似的,直接到县城租了县酒厂一间废弃的职工宿舍,爷孙仨吃住挤一起,条件苦点,但离于校长的学校近,走路就十来分钟。于校长比办自己家里的事还认真,早就把孩子们安排妥当了。

哥元天天送孙到校门口,于校长天天站在校门迎送师生。没想到老了有这样的机缘使两个老伙计又能天天见面,他们都很珍惜。久不久聚个餐,侃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讲些无关紧要的话语,陪伴岁月,乐享时光。生活平静而美好。

但也会有例外。有一次哥元从家里拿些小鱼过来,准备做晚餐下酒料,于老师却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忐忑。他说,这几天看了一篇文章,说一个老师收了以前一位学生从乡下寄来的一条草鱼,结果违反了什么规定,被处分,取消了教师资格证,当不了教师了。那文章的题目就叫《被鱼剌“吞噬”的教师资格证》,够吓人的。于老师又说网上一起家长设计送礼,引老师上钩,后录像举报的事,成了今年教师节期间的奇闻,是也非也,热闹一时。还有,在某班家长群,学生家长与老师互怼,言语出格,语气乖张,有人截屏上网,引来众人围观。

“君子隆师而亲友”。家长与老师,这一学校工作重要的两拨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脆弱、没有信任、没有尊重的关系呢?

说着说着,场面有些尴尬,两个老伙计陷入了陌生的沉默。是的,他们也许在怀念那个温暖的金三角,怀念家长群建在你我心中的那些朴素而纯真的故事。

 

2024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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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以东,本名梁耀鲜,男,壮族,广西百色田东人,汉语言文学本科,长期在田东县工作,曾在多个部门担任主要领导。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有散文专著《写给小城》《诗意烟火》等。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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