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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卷气,俗世中的一股清流

书卷气,俗世中的一股清流

 

作者:郭松

 

书卷气,多清雅的三个字;一提起,就会想到古代卓文君、蔡文姬、李清照、薛涛、上官婉儿之类的才女,就会想到民国蔡元培胡适、梅贻琦、陈寅恪、钱锺书之类的先生。

所谓书卷气,就是在仪态﹑说话﹑作文﹑写字﹑画画等方面表现出来的读书人的气质和风格。书卷气采自于书卷,得益于修养,显现于言行,是一种君子之气、清雅之气。

清陈其元《庸闲斋笔记·蒋振生书法论》:“学者苟能立品以端其本,復济以经史,则字里行间,纵横跌宕,盎然有书卷气。”清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六九回:“脸上却是一团书卷气。”

古往今来,从“斗酒诗百篇”的李太白到“才思敏捷、风流倜傥”的苏东坡;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公瑾到起义前写下《与妻书》的林觉民……人生百态,皆由心生,人与人之间,比的是精神,而不是物质。

有人说,好感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无论才华、性格,还是善良、人品,都藏在读过的书里。书卷气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经年累月修养出来的。

别以为读过的书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了,其实都还潜在着。在学识里,在心胸里,在说话里,在文字里,会显现出来。书卷气只会在书桌上,而不会在牌桌上得来。以书为伴、以文为友,书卷气自然得来。

有的人书读得不少,却充其量是个学究。而有的人虽然书读得不多,但“吾日三省吾身”,充盈着一种超然脱俗之气。修身也是读书,读好人生无字书,也能养出书卷气。张潮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书卷气是俗世中的一股清流。闲暇日子,待在家里,沏壶清茶,安安静静读书,是何等的惬意。无论神话传说,还是诗词歌赋;无论日星象纬,还是六韬三略;无论名山大川,还是地方风物……尽收书里。书卷气不是故作玄虚的酸腐气,而是自然流露的儒雅气。

书法也有书卷气。李瑞清说:“学书尤贵多读书,读书多则下笔自雅。故自古来学问家虽不善书,而其书有书卷气。”书法的书卷气,是从诗文、简札墨迹以及刻帖中,体现出的笔致的轻松、流利、灵巧。如果说金石气体现的是一种壮美,那么书卷气体现的则是一种优美。有金石气的书法被称为“碑学”,有书卷气的书法则被称为“帖学”。碑学以残碑断碣、青铜铭文、秦砖汉瓦、北朝造像记、各种摩崖题记等为主要载体,而帖学则以纸张、绢帛、书札、简牍等为主要载体。前者多以篆、隶、楷等规范的字体为主,多用于纪功铭德、国家典章、墓葬碑文等正式的场合;后者则多以行、草等自由流便的字体为主,多用于亲戚问答、友朋往来、读书札记等随意的场合。

刘熙载说:“凡论书气,以士气为上。若妇气、兵气、村气、市气、匠气、腐气、伧气、俳气、江湖气、门客气、酒肉气,皆士之弃也。”士气,是文人士大夫身上一种气质,表现为对超逸天真的青睐和对狂野粗俗的排斥。这种士气,源于修养和操守。书家重视书卷气的培养,也就强调学识修养的培植和提升,而培养书卷气的途径就是读书。

朱熹说:“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静寂读书,默念圣贤之念,便能涵泳存养,不待去欲而欲自去,不待说理而理自明。涵泳人的内在心性,就是培养一种书卷气。朱熹还说:“所谓涵泳者,只是仔细读书之异名也。”他教学生半日读书,半日静思,读书以广学识,静思以涵泳细味,使脉络贯通。

学习书法,要读经书和诗文。吴宽说:“今书家例能文辞,不能则望而知其笔画之俗,特一书工而已。世之学书者,如未能诗,吾未见其能书也。”书法学习要与学问并进,不能把书法只当作一种技艺。诗文,被看作是书法的灵魂,诗文会影响到人的气格。气有清浊厚薄,格有高低雅俗,书法与气格有关,也就有清浊雅俗之分了。

苏轼说:“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宣和书谱》说:“大抵胸中所养不凡,见之笔下者皆超绝,故善论书者以谓胸中有万卷书,下笔自无俗气。”书卷气是与俗气相对的,追求书卷气就在于脱俗。黄庭坚说:士大夫“可以百为,唯不可俗。”书法以脱俗为要务,不必计较工拙。而去俗、脱俗,唯有读书。

书法也清浊有体。清气本乎人品,成于笔法,流露于字里行间。清不仅是一点一画,而且是一种整体气息和审美境界。清气来自道家,体现的是一种对世俗的超越。道家讲淡泊,淡泊就是与世俗保持距离,赢得性灵伸展和腾跃的空间。清往往和淡结合,清与淡使精神从有限的束缚解脱出来,跃入无限的自由境界。

清与雅往往相连,即所谓清雅。用笔点画须干净,锋芒内藏,含文包质,墨色温润,细腻自然。而笔法的浊,像脂肉、渣滓、赘疣、秽浊等,皆龌龊也。用笔要起讫分明,点画周至,顿挫无瘿瘤,曲行无锯齿,须将诸弊斫尽,渣滓荡涤。与清相联的是瘦。清者多瘦,浊者多肥,瘦而能圆谓之清腴,肥而能劲谓之丰腴。清者必简,简不是草率,而是繁而不芜,杂而不乱。有书卷气的书法,少有纵横使毫,长处在于小字,字体多为行草。在风格上追求清秀雅洁,笔法上追求精微细腻的变化,创作时追求一种散淡洒脱的逸致。

书画家张震方画牡丹,附小文书卷气可医“俗”气。牡丹乃富贵之花, 古今画者众。吾亦爱画之然每于案前,铺纸挥毫,望着美艳的胭脂色,常常生岀畏惧之感。畏者何耶?担心一个“俗”字。

数年后,斗胆画了一幅,觉得还不算太俗,便敢示人。题自作诗一首:“担心胭脂俗人眼,不敢挥毫写牡丹。今日兴来初试笔,端倪画外苦参禅。”

清代邹一桂《小山画谱》中,有“画忌六气”的说法。一曰俗气 如村女涂脂,着花衣花裤,见之令人作呕;二曰匠气 无笔法墨法,虽工细而无力无韵,画面甜俗;三曰火气 用笔剑拔弩张,着色艳丽;四曰草气 ,急躁求成,油滑草率,笔墨漂浮;五曰闺阁气 ,线条软弱,骨力全无,如妇女描花;六曰蹴黑气 ,不知理法,无知妄作。以上均为“俗气”。

前人告诫:“去俗无他法,多读书,则书卷气上升,市俗气下降,学者慎之。”如此看来,画不俗之牡丹,要有书卷垫底。

有人如花,桃李眉眼,杨柳纤腰,一颦一笑都是好颜色。有人如画,从容在睫,优雅在心,一言一行都是书卷气。花,美在容色,春老则色衰;画,美在风气,日久则气华。

书卷气内秀于心,外毓于行。书卷气是一种静气,品一壶茶,听一场雨,自我陶醉;远离人声鼎沸,不孤独;身在闹市喧哗,不随众。

书卷气是一种清气,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笙箫默,丝竹起;即使身居陋室,也谈笑风生;哪怕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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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郭松,四川古蔺人,川大本科生,贵大研究生,从军23年,从检16年,在《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边疆文学》《检察日报》《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发文120余篇,获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4篇散文被选为初高中语文试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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