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食味,慢品烟火
作者:吴怡婷
烟火气是人间最绵长的滋味,而最袅绕梦幻、最至繁至简的是故乡的烟火,那些风物、气息、味道共同汇聚成过往的岁月。人类的八方迁徙、风味的四海流变、时代的星霜更替,都改变不了我们脑海中那份故土的美食记忆。故乡烟火气,最抚游子心。
我的故乡是位于赣南的客家小城。历史为引,民俗为佐,烹煮出这里独特的烟火风韵。土墙黛瓦、旭日炊烟、方言俚语是我心中永恒的温存。当然,还有那熟悉的、具有烟火气的家乡美食——黄元米果。
黄元米果是赣南特产,在唐朝时期就已经出现,有丰厚的历史底蕴。在我的家乡,它是在逢年过节不可或缺的一样大菜,有了它才有了节日氛围。很多的人家都会选择自己舂打米果,工序也许很复杂琐碎,但这就是生活,就是一碗醉人的人间烟火。
每次过年回家,都要坐好几个小时的大巴。一路上,各家各户都挂上了新的灯笼、贴好了新的对联,饭菜的香气和硝石的味道夹杂着弥漫在空气中,不时传来哔哔剥剥的爆竹声。推开院门,爸妈就已经着手做米果了。
黄元米果的米可是有讲究的,要粳米和糯米按照比例混合均匀。妈妈撸起袖子娴熟地翻拌着,爸爸在一旁冲柴灰水。在以前,如果要做黄元米果,大家都会去砍黄元柴,再用大火燃制出黄元柴灰,但现在大多数人会直接在集市上买现成的柴灰冲水。爸爸用干净的布将柴灰包好在桶里用水冲淋,准备将淘洗好的米倒入里面浸泡。有些人会提前一天将米泡好,而我们迫不及待,只浸泡了个把钟头,但这也是足够的了。吸足了水的米粒挺着圆润的身躯在盆里浮游。
木制的甑子已经刷干净了,木片上的年轮像老人的皱纹,清晰可见。爸爸会用斑驳的葫芦瓢把米一勺勺舀起,将灰水滤尽,然后倒进甑子里蒸煮。不一会儿,米饭的香甜气味便会从木片的罅隙里溜出来,在整个院子里萦绕。只蒸一遍的米饭不够糜烂,得掺上少量灰水再蒸一遍。馋嘴的小孩儿们总会在屋檐下兴奋地蹦蹦跳跳,盯着甑子上缓缓腾起的水汽吞咽欲滴的口水。妈妈不停地往锅炉里添新柴,红蓝色火苗交织旋转,仿佛跳起交谊舞来。爷爷奶奶会静静凝视着窜跳的火焰。他们的眼角皱纹重叠,垂老的眸子里闪着喜悦的光。
米饭蒸好了,就要把它们都倒进石臼里。舂打米果可是重头戏。这时候邻居的院里已经响起了铿锵有力的号子声。这的确是个力气活,不一会儿就得撑腰大口喘着粗气,所以我们决定轮流上阵。杯口大的木棍笨重地撞向石臼,那声音厚重而有节奏,好似一场深沉的吟诵。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米团舂好了。这时的米团黄灿灿的,油光发亮,柔软却有韧性。稍摊凉后,我们用手将它搓成条块状并放置在簸箕上晾干,这样制成的黄元米果易于保存,放上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黄元米果做法多样、咸甜皆可。有的人喜欢将它蒸熟蘸着绵白糖吃,柔滑细腻、香甜软糯,有的人则喜欢将它拌青椒小炒,香气浓郁、脆弹爽口。
由于做工繁杂,干完这些就得到傍晚了。暮色四合、繁星渐现,街坊邻里会相互串门儿,分享各自辛苦一天制作的米果,寒暄闲谈给我们的年增添不少烟火气。
碗筷齐整,香味扑鼻,终于要开吃了。突然,东南角的夜空里绽放了第一束烟火,随后几束火光带着花花绿绿的尾巴,咻咻地窜上的天空,一齐散作满夜繁花。绚丽的光映衬着院子,也映衬着我们。黄元米果入口,再抿上一点香甜醇美的农家米酒,一年的奔波辛劳似乎都随之散尽了。万家灯火照亮了村里的石板路,我们就这样吃着黄元米果,许下对新一年的美好期盼。
黄元米果承载着故乡的风土人情,无论何时,它都以特有的风味和价值温暖着每个家乡人。这些年来,故乡经历了山海巨变,随着乡村振兴政策的实施,基础设施不断完善,旅游业搭上了时代的快车,各种特色美食都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产业链,产业带动了经济发展。黄元米果不再仅仅是家乡的美食,它还带着平凡而真实的家乡故事走向了更为广阔市场,成为更多人饭桌上的佳肴。黄元米果变成家乡人的“黄金果”,带领人们脱贫致富,也延续着它所蕴含的客家烟火味。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在我的故乡,黄元米果便是这样一抹质朴的烟火色。无论我们只身走到哪里,只要记着黄元米果的味道,我们的心里便有依归。
作者姓名:吴怡婷
年级:2022级
专业:中国传媒大学汉语国际教育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