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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难以承载岁月的长卷(组诗)

词难以承载岁月的长卷(组诗)
 
作者:北琪
 
《怀念,或者诗篇》
——写给我的父亲
 
十年了,亲爱的父亲
我终于可以这样称呼您
一些无法看见的事物
和听不到声息的时光
在我们中间缓缓流逝
 
(一)
 
一年两次,来到您的
墓地。燃烧那些纸钱
您不会知道,尘世间
已开始微信支付
只有对亡故的人
仍然使用这种古老的方式
 
对于生死,我仍然无法看淡
悲伤的钉子,还在一寸一寸
打进我的骨骼。一只无形的手
还会一次一次把我拉回
人民医院,幽长的走廊
来苏水的味道比夏天的气息
还要浓烈。您蜷缩在病床上
任由那些药物和癌细胞
在您的血管里追逐
 
(二)
 
十年了,亲爱的父亲
我总是在睡梦中
惊醒,偷偷流泪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对您的思念和愧疚在加深
您有时来到我床前
背对着我坐在那里
有时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我们都属于沉默寡言的人
交谈很少,也总隔着千山万水
我们的传统文化就是这样
父子之间,尊卑大于信任
我读过那么多书
也曾到千里之外的他乡
参军,游历,探寻诗歌的秘密
终究还是没有走进您的世界
 
(三)
 
十年了,亲爱的父亲
我总是想起
少年时和您一起铡草的情景
您握着刀把轻松下铡
我坐在小木凳上喂草
那些干草和湿草的气息
还有我们父子的气息混合着
浮动在每个傍晚的时光里
 
少小失去双亲
暮年疾病缠身
那些年,您总是抽着
劣质的香烟。愁容
像那些烟雾挥之不去
但您从没有抱怨过什么
也没有向我说起您的童年
 
(四)
 
十年了,亲爱的父亲
我也人到中年
您的孙女韩江雪
已远赴上海求学
我多么希望
您能和我们一起
去上海看看
看看她的校园
也看看这座
大到无边的城市
 
我羡慕那些双亲健在的人
总是强颜欢笑
在周末回到羌城村
陪母亲聊些开心的事
家境一天天好起来
柔弱的母亲像一棵大树
一刻也没离开您的故乡
十年间,小弟成家生子
购房买车,活出了滋味
时间仿佛真有治愈的力量
校正了命运的罗盘
 
(五)
 
亲爱的父亲
写这样一首诗
我用了十年时间
但我无法预见
下一个十年
再一个十年
能够想到的是
我也渐渐老去
走向时光的背面
不带走一草一木
 
《吟诵》
 
我向往这样的时刻
明月夜登高楼
或者平湖荡舟
临风吟诵古人的诗
比如王维、张若虚
比如苏轼、辛弃疾
 
我不喜欢春之咋暖还寒时候
也不喜欢夏天的急雨和草木
我曾经喜欢过冬日的雪
但是现在,更喜欢秋色的
静美。清风摇动树木
层层落叶月光里皈依
 
事实上我早已习惯
夜色中的行走
对于命运和生死
敬畏中掺杂着抗争
只有在夜色掩护下
在睡梦中,才会获得
追问的权利和救赎
 
是的,夜色中的行走
因为没有白日里的嘈杂
没有白眼,冷嘲和热讽
才可以安享属于我的
那一份自在和寂静
也只有在此刻
少年时屋檐下翻飞的蝙蝠
静立在枝桠上的猫头鹰
才可以引为知己
 
而我身居闹市
对于少年时的乡村记忆
深刻而动情。比如夜幕降临时分
经由远山、田野、一小片树木
丝丝缕缕抵达村庄的风
摇响了月光的风铃
 
然而,一切都是那样遥远
我的故乡羌城村
田野之上不在生长庄禾
却兀立着名目繁多的
工厂和建筑。甚至于
春燕、麻雀和鸣蝉
也渐渐失去了踪影
 
我选择每天下午的一段时光
练太极。我还不算太老
我是想,让我的心灵
像晨曦中的树木一样安详
像月光下的山峦一样幽静
 
我的吟诵就这样开始
不在意挑剔的耳朵质疑的眼睛
也和我庸常的生活
和你们推崇的诗学
和我曾经游历的山水
没有关系,也没有传承
即使在春天敞开怀抱
即使所有隐秘的声响
汇聚成一声声春雷
就要鸣响的此刻
也不会停止
 
《行走,或者中年之镜》
 
已是深秋。人生过半
常在周末回到羌城村
陪母亲说话。听老人家
言说往事,追忆逝去的亲人
或者漫步秋收后的田野
用目光把天空推向高远
把流云看淡,推向中年之镜
 
田野之空不是因为虚无
仿佛诗卷正被岁月尘封
近在咫尺的那些厂房
只会成为工业文明的耻辱
而伤痛早已根植在乡村的
每一个角落。无奈的是风
呜咽着奔向村庄的深处
 
此刻,远山的轮廓清晰可见
秋阳也感受到了树木的弹性
寒意渐渐逼近。湖泊的上空
北雁的鸣叫使南归成为一种使命
 
我和我的中年友好地相遇了
就像梦想拥抱青春
就像哲学启迪艺术
关于大海和奔驰的马
也在梦中神秘地消失
我开始在意可能的事物
我爱上了太极拳的松沉缓慢
行走的闲适胜过奔跑的快意
 
作者简介:
 
北琪,原名韩瑞琪,后更名韩建华,羌城村人氏。曾在《诗选刊》《解放军文艺》《黄河》《理论与创作》《中国诗坛》等报刊发表诗歌及评论,入选《山西中青年作家代表作选》《山西文学年度作品选》《中国诗歌档案》《中国诗歌排行榜》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