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歌（组诗）

 

作者：潘启和（苗族）

 

歌溜

 

歌溜是三楸人的大歌

三楸是苗族的一个孩子

嫁娶乔迁树新居

歌溜一般是男人的世界

这是多声部的合唱

不管主客

一人起歌起腔

满堂主客搭歌搭腔

随起歌者幸福婉转

起歌者编就两句唱词

随歌者就唱词和声

歌溜是夸是赞

在所有的喜事中

牢牢栓着男人们的心

在无酒不开席

无歌不入席的故乡

歌溜是男人们的酒席上

最隆重的一道菜

 

吔嘚歌

 

这是妇女们的天空歌声

如波光粼粼的水面

细浪轻盈幽长

可以室内对唱

可以室外送别

如轻盈流水

如百鸟共鸣

如叠浪上滩

如和风细雨般缠绵

唱古今历史

对现在幸福安康

更是赞美好未来

听朗朗的对赞

加上吔嘚的曲调

苗寨的幸福直达云彩

 

酒歌

 

所有的喜事

总能被酒歌占据

唱酒歌对酒歌

是喜事中必不可少的环节

结婚时有敬酒歌谢酒歌

酒席上有赞酒歌

夸赞的酒歌，总能将

一方的木皮唱成瓦片

总能将，闭眼的干鱼

唱成鲜活的游动

三朝的酒歌

总能唱出几个状元

唱出子孙满屋

唱出七八代同堂

故乡的酒歌让人惦记

总是飘着一道浓浓的醇香

 

情歌

 

因为婚姻自由

情歌是心灵表白的另一种方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故乡的爱情里消失殆尽

以歌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情歌能够直达心灵

从故乡诞生情歌就已盛行

情歌唱的感人肺腑

唱得日月东升西落

情歌从团体的对唱开始

唱到两颗心灵的撞击

唱到双方内心的满意

情歌唱大一代代人

情歌自由地繁衍着一代代人

 

姊妹歌

 

堂妹出嫁的时候

母亲和叔妈在堂屋唱一首

堂妹孤苦伶仃

从小就失去母亲的歌

唱着她从小在我背上渐大

唱着她从小就缺失的爱

唱着出门时的两行热泪

唱着出门时空捞捞的嫁妆

唱着从此没有父辈的叨念

从此没有哥兄撑腰

唱着从此天远地远

唱着思念只剩一张照片

姊妹歌唱着满堂的热泪

姊妹歌唱到黎明的出门

姊妹歌是叙难的诉说

是交代姑娘嫁到男方

要勤劳奋进坚强孝敬的歌

 

故乡的歌

 

已无法考究它出生的时间

在伐木的表叔身上

他唱一支消除郁闷忧愁

在植树的锄头身旁

故乡的歌被唱得葱郁

那些年月的歌声

有轻风细雨

有万水千山的辽阔

有一次次忧伤的解脱

有未来的一片明亮

甚至能充饥解饿

在乡下的山村

会唱歌是一种本事

歌是财富是身份

故乡的歌有少年的挑灯夜唱

有少女在老人身旁

默神一首又一首的口授

有兄弟之间饭桌上的和睦

有母亲纳鞋底背带时的轻吟

故乡的歌可以戏谑揭底

可以对唱古今天文地理

故乡的歌总能化繁就简

总能让过往的时间都留下记忆

 

行歌坐月

 

我们三五成群

用稚嫩的歌喉寻找未来

在溪边，在每一条田埂上

在有或没有月亮的夜晚

我们试图用成年的方式

在你一首我一首的对唱中

不管着不着边的你来我往

乡村的行歌坐月

从十二、三岁的年龄开始

嘻嘻哈哈也是一种经历

我们对红多少树桃花

我们对落多少片流云

春夏秋冬在对唱中轮回

少年在对唱中长成青年

故乡的行歌坐月

唱大一代又一代的人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