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年夜饭（外一首）



作者：唐爱武



准确地讲，我家老屋那时的年夜饭

不是在真正的夜里开场

和寻常人家差不多，多是在午后晚些

高堂的八仙桌上毫不吝啬摆满了

父亲母亲零零碎碎积攒而变成的

大碗小盘的鸡鸭鱼肉，丰盛得很

在噼里啪啦鞭和炮的轰响声中

一家子面如桃花，显得特别客气

按照老祖宗铁定下的礼数

长是长，幼是幼

父亲母亲年岁大，自是高堂的上座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围坐父母两边

我嘛论资排辈，与上还够不着

只能拥着几个侄儿规规矩矩坐下方

一年上头最隆重的盛宴开席啦

在声声祝福推杯换盏的笑靥中

今儿个真呀真高兴，吃够喝够

这场怎么也不想散去的宴席

成为大半年里老屋最惹眼的头条

我那老屋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

父亲费九牛二虎之力砌成的

土墙瓦屋，明三暗五的结构

一看就明，典型的湘北农村特色

待出生到初长成人，老屋伴着我

年年岁岁吃着母亲做的年夜饭

普通农家院墙的烟火，再平常不过

只是十八岁那年，我从军到南疆

从此年夜饭少了我的眉开眼笑

父亲母亲则多了些惆怅与牵挂

我也生出，年节时思念的味道

哪知这一去一思念就是大半辈子

而今，老屋虽在风雨中顽强地挺立着

却再也不见八仙桌坐在上位的父母

由是，老屋的年夜饭让我缱绻

二十八个春秋，当我执枪南疆边关

多少回在南方没有雪的年夜里

不是在边防一线翻山越岭巡逻

就是在大山云遮雾绕的哨所守护

也会悄悄北望故乡飘雪的那一头

我虽不知道，我这一望

是否惊扰老屋三世同堂的宴席

父母是否也在抬头南向看着我

但我会知道，我的父亲母亲

必定泪流满面喝着团圆的酒

必会在心底为我送上最美好的祝愿

但我，也更加知道

是我们深深浅浅的脚步，和鹰样的眼

拱卫着祖国的八面四方

方圆内，是千家万家点亮的灯火

父母儿女相拥的团圆酒，和声声祝福

不就是我们扛枪日日夜夜最大的心愿

如今人到中年，我已退去执念的戎装

可弯弯绕绕仍没有抵达故乡的彼岸

岁月的枝枝桠桠遮掩了风霜雪雨

而父母故去，老屋的年夜饭

却始终是我生命里的一帘幽梦

今宵，高楼的夜无论怎样杯觥交错

在我眼里只能算是一个饭局

排场多么豪华，佳肴多么味美

还是让我飘来飘去的思绪在遥望

回到老屋，吃那桌久违的年夜饭

酒也香来茶亦浓，欢声又笑语

破过土墙，冲出屋顶的瓦片

在雪花飘舞的天空里自由飞翔

很远很远，就氤氲着团圆盈门的喜气

因此缠绕着我这一辈子，而回味无穷

 

母亲的小年

 

今天，是大年的小兄弟

过年的重头戏就要上演

执掌锅碗瓢盆的母亲

对于眼前的油盐酱醋

虽然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可一切非得重新开始

在自己熟悉的天地里

又排兵布阵操练开了

掐着每个指头，盘算一年上头

要把手中掌勺的画龙之笔

点睛在那个，最要出彩的日子

只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是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哪样炒啊，哪样蒸啊

哪样煎啊，哪样炖啊

这些，母亲不会笔写纸载

但瘦的肥的，荤的素的

如何搭配得天衣无缝

心底自然明镜似的

可还是怕老眼昏花

一不小心却失了手

让儿女孙辈小瞧自己

也毁了当家大厨的美名

私下里还得暗暗演练着

一遍又一遍，为的是

精彩纷呈。去点亮除夕

团圆盛宴的夜，难忘今宵



【作者简历】 唐爱武，笔名碰吧，军旅28年。广西南宁市作家协会会员，多篇散文、报告文学、诗歌散见于报刊，早年有50余篇新闻作品在全国、全军、省级获奖。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