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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结汤泉池

  提起大别山,知道的人一定很多,往往把它与革命根据地,与贫穷落后联系在一起,坊间有老将军回乡,家乡父老跪哭的多种版本的相关传说。如果提起大别山区的汤泉池,知道的人就不多了,但在小小说圈子里,汤泉池却是个如雷贯耳的地名,甚至被誉为“小小说的圣地”。我坚信:只要小小说存在一天,汤泉池就是个无法抹去的名字。
      1990年5月,当时郑州的《小小说选刊》《百花园》策划了“第一届全国小小说笔会”,大概是一种缘分吧,会议没有放在郑州,而是选择了信阳地区商城县的汤泉池,那时,我只知“信阳毛尖”很出名,对商城对汤泉池知之甚少,到了才知道,汤泉池属于大别山,就这样,我与我的小小说文友走进了大别山,走进了汤泉池。
      尽管已经过去20年了,但当年的第一印象还历历在目,那时的汤泉池像上天遗留在人间的一块璞玉,朴实无华,完全原生态,所谓大自然大美。
      记得那儿最好的建筑就是我们下榻的疗养院。有两件事印象极深,至今难忘。
      其一,有一天早上,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山里孩子背着一捆木柴来到旅疗养院门口,怯生生地问收不收柴禾?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人买下他的柴禾,但没有人搭理他。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所谓的柴禾实在都是上好的树木劈开的,一米多长,齐齐整整,那一捆木柴至少几十斤吧,而那孩子比那捆木柴高不了多少。据那孩子说,他一清早走了十几里山路才背到这儿,我们听得心里都酸酸的,但当年的汤泉池又没有几家单位,即便是公家单位,哪家又会需要这样一捆柴禾呢。那孩子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我们给他几块钱吧。疗养院的一位工作人员见我们给孩子钱,就买下了那捆柴禾,好像是8分钱一斤,孩子一时千恩万谢。我们每人凑了几十块钱塞给了那孩子,孩子愣在那儿,怎么都不敢拿。山里孩子的淳朴可见一斑。
      其二,我们疗养院前有个湖泊,水中有个岛,可以坐小船到岛上一游。那水边有十来条小船,并排而泊,船主一个个站在自己的船边,游人到哪只船边,哪只船的船主就迎上来,绝无拉生意,争生意的,一派桃花源风光。如果只到岛上仅仅收一毛钱而已,而且还保证等你,拉你回岸,决不多收一个子。这是一个尚没有被铜臭污染的山区,民风极纯,让我们感慨万千。
      虽然那会儿的汤泉池还属贫困的,但我们对那里的印象好极了,真正是山好水好人好。
      一晃,20年的春夏秋冬从我们的笔下,从我们的键盘下溜走了,无影无踪,我们从青年而步入中年,个别的已走向老年。还好,岁月虽然带走了很多很多,汤泉池却留在了我们记忆里,刻骨铭心。
 
      今年四月的一天,广西的作家沈祖连打电话给我:问我记不记得今年是汤泉池笔会20周年的日子?我立马意识到这是个有纪念意义的年份,应该有个活动,我俩一拍即合,我说:我负责这二十位作家的联络,保证把他们都找齐,鼓动他们20年后再聚首。
      沈祖连与杨晓敏说了这事,杨晓敏也觉得在小小说进入鲁迅奖的背景下,汤泉池20年后再聚会意义不一般,就与信阳市文联进行了联系。
      应该讲,20年来,我算是与当年笔会文友联系最多的一个,我屈指一算,参加汤泉池笔会的除我外,有孙方友、刘国芳、沈祖连、滕刚、王奎山、谢志强、沙黾农、生晓清、张记书、司玉笙、吴金良、曹乃谦、方雨瑞、程世伟、邢可、许世杰、刘连群、高铁军、冯艺等,《小小说选刊》《百花园》编辑部参会的有王保民。杨晓敏、郭昕、金锐、李运义等,这些文友除了程世伟与高铁军,我或多或少有过联系。我翻出了老名片,一一打电话。孙方友、刘国芳、滕刚、谢志强、沙黾农、生晓清、张记书、司玉笙、吴金良、曹乃谦、王保民等几位常联系的一打电话一发电子邮件就联系上了,几乎每个人都说:一定参加!
      许世杰我有过他名片,因很少联系,这张名片找得我好苦,当我在几千张名片中好不容易翻找出来,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说:许世杰早搬了,问他搬哪儿了?答曰:不知道。问:有没有联系电话?还是回答:不知道。后来才知许世杰移居美国了。
      刘连群名片上的电话也早变了,因为他调过单位了,好在我知道他现在是天津市艺术研究所的所长,114一查,打到研究所,接电话的说,他不常来。我只好天天打,可就是找不到他本人。我问能否告知刘连群手机号?接电话的说:抱歉,没有。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就告知:我是太仓市作家协会主席,是刘连群的朋友,请他出席一个文学活动,务必帮忙找一个有可能知道刘连群手机号的领导,我来与他说。就这样才算找到了刘连群的手机号,原来刘连群是个名人,又是单位一把手,找他的人太多,凡陌生人来找,一般不告知手机号。
      找方雨瑞也颇烦难。按名片打到皖西博物馆,说早调到六安市文物管理局了。打到文物管理局,说他是个特殊人物,很少来上班。问手机号,都说不知道。我就天天打,不知是被我打烦了,还是被我的执著感动了,总算遇到了一位肯告诉我方雨瑞手机号的接电话人,之才与方雨瑞联系上。
      最难找的是沈阳的程世伟,自汤泉池笔会后,他就仿佛人间蒸发,与我们汤泉池笔会的任何人没有联系,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我想白小易也写过小小说,而且白小易现在调到了沈阳市作家协会,他肯定知道,谁知他也说查不到,程世伟留在作家协会的地址与电话都变了。最后,沈祖连发动网上的朋友找,可能有人看到了这帖子,有位不肯留名的女网友给我来了电话,告知了程世伟家的电话,这样,20年前参加汤泉池笔会的20位作家总算全部联系上了。
      然而,这批人,如今都身兼数职,成名成家了,都是大忙人,有几位原本答应与会的,到最后,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或临时实在无法脱身而告假,甚为遗憾。但多数作家还是克服种种困难,准时到会。
      我与沙黾农、生晓清是凌晨三点多到达商城的,我们花100元钱,叫了一辆出租面包车到汤泉池,司机说有四十多公里路呢,深夜的公里上,几乎没有一辆车,这与繁忙的沪宁公路还是无法相比的。但到了汤泉池我们还是吃了一惊,那儿竟灯火通明,尽管我们三个都算是走南闯北,跑过不少城市,去过不少国家,见过不少高档酒店的,但汤泉池的茗阳宾馆这座号称“六星级”的豪华,还是让我们三个吃了一惊,要知道这是在大别山里,是当年的老区。如果不说这是在汤泉池,说是江浙沪的某一个宾馆,其装潢,其摆设,其硬件,其服务,一点不输,半点不差。
      第二天早晨起来,走到阳台,面对的正是记忆中的湖水与小岛,这是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那小岛如浮在水中的一方圣地,若隐若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飘飘渺渺,宛如仙境,疑是蓬莱,一个字:美!
      来到湖边,只四望一瞥,一个老词立马跳到我脑海:鸟枪换炮。如今的汤泉池,湖边建筑林立,已成了典型的风景区、疗养区,与二十年前的孤寂不可同日而语。
      汤泉池发展之快,建设之好,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与想象,我们真的为此高兴。应该讲,我们这批曾经出席过1990年汤泉池笔会的作家,对汤泉池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因为其中多位,汤泉池是其人生的转折点,是其人生中极为重要的驿站,甚至奠定了其一生的走向。
 
      江苏的沙黾农是中国十大股评家之一,其老沙博客点击率名列前茅,粉丝遍布全国各地,其讲课出场费就得好几万,听他讲课大众票500元一张,高端的一万多一张,就是与他同桌吃饭也得一千元,虽不能巴菲特相比,也算是牛气冲天的人物,他本可以开着他的宝马在南京城里兜兜风,在自家的别墅里写写博客,笑侃股市,但他却与我一起乘夜车,吃不好睡不好,半夜三点多到商城,再打的到汤泉池。为的啥?无非是心中有个小小说情结。沙黾农在发言时表态:将把他的一套别墅腾出来辟为“小小说之家”,每年邀请若干位海内外有志于小小说的作家到那儿住上几个月,静心创作,费用由他负担。沙黾农还有一个宏愿:就是设立小小说奖,一等奖至少10万,奖金也由他支付。
      江苏的生晓清,如今是可一集团的副总裁,星一文化产业集团董事局主席、首席执行官,真正的大忙人,属于时间就是金钱的企业家,小小说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个人爱好,只有付出,无所谓回报,但他放下生意,忙里偷闲,硬是挤时间赶来与会,为的就是会一会当年的文友。这位性情中人,老朋友相见,畅怀豪饮,不减当年豪气。喝高了的他,听到要出汤泉池笔会专辑,他马上表示出版由他负责,有人以为他说的是酒话,其实他多年来一直想为小小说出点力做点事,算是圆他心中的小小说之梦吧。
      最让我感动的是邯郸的张记书,脑梗住院,刚有所康复,本应静养,医嘱不宜外出,但他一听汤泉池笔会老朋友聚会,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冒着风险,请人陪伴还是来了。
      当年的《小小说选刊》主编王保民,因为作家挂职留在了河南颇有名气的永煤集团任党委副书记,他下午单位有会,出了会场就驱车直奔汤泉池,原本想赶来与老朋友一起吃晚饭的,谁知山里突下大雨,且越下越大,以致数米以外就茫茫一片,这种天开山路,十分危险,但保民见朋友心切,就不避雨锋,坚持上路,慢慢开慢慢开,直到晚上21点多才赶到。
      在当晚的书法笔会上,著名作家南丁题写了“中国小小说汤泉池创作基地“;我写下了”紫气东来“四个隶书,这倒并非是客套,是虚词,而是我当时一刹那的联想,这”紫气“就是改革开放,“东来”就是风从东方来。本来我还想写“缘结汤泉池”,以表达我对汤泉池的感情,但王保民风雨兼程到了,我就放下笔招呼他与兄弟们见面,这几个字来日补吧。
      不必讳言,王保民与杨晓敏两任《小小说选刊》主编,是有所隔阂的,但经过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一切也都淡了,过去了,这次汤泉池笔会上,两人二十年来第一次握手言欢,合影留念、王保民客观地评价:杨晓敏发展了小小说。平心而论,两人都很宽容,都很大度,不计前嫌,令人欣慰。
      俗话说“没有不散的宴席”,聚首难,分手也难,离别总是伤感的,友情却像陈年佳酿一样,越存越醇,我们有小小说这纽带,有汤泉池的回忆,我们的友情长在,我们的友谊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