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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路


堵路
 
作者:许仁浩
 
(一)
 
他坐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身旁有一泓清泉,淙淙地流动。
他把铁锹和钢钎轻轻地放下,浸泡在冰凉清澈的水潭里。然后,他从背篓[1]里拿出那把今晚立了大功的铁锤,也放进冰凉的水里,准备一起清洗干净。望着这些不会说话大家伙,他满布皱纹、沧桑纵横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井旁是自家的吊脚楼,月光如水,朦胧地洒在高低错落的瓦楞上。
他站起来,脱下汗衫,想把自己和工具们一样,清洗干净。即使脱下了那件已经陪他十余年了的汗衫,泡在水里的身体还是感觉不太舒服。他站起来,索性把自己的裤衩也褪了下来,在白月光下把自己剥了个赤条条的精光。
“反正没人。”他心里咕哝着。
放好衣裤,他又一骨碌地跳进水潭,把头埋进清澈的水里,几秒钟过后,猛地抽出来,肆意地抖落着沁凉的水珠,好一阵爽快!
他赤裸裸地站在石板上,沥着身上的水。山上忽然传来响动,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下身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又马上放开。
“妈的,又不会有人。”他朝草丛里啐了一口。
他就这样赤条条地立着,独自思忖着:“他娘的,这几日应该马上又有人来找我背力[2]了吧。”眉间顿时掠过一丝快意。
他家里地少,妻子又多病,两个女儿又远嫁在外,于是背力成为谋生的唯一出路。其实,背力这样的活儿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干的,偌大村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干这种事的。
干活的时候,他需要用背篓或者弯架[3]背着一百到两百斤的物品,诸如肥料、水泥等,爬过屋后的大山,替山上的农人送去。基础价是五块钱一百斤,随着路途的变远价格稍微抬高一点。一天下来,能挣得个二十多块,需要日日不断、月月不断,方能维系整个家庭的财政。每天下来,他都会累得腰酸背痛,倒床便睡。现在倒好,肩膀还落得了个叫做骨质增生的厉害病。
不过他为人老实、干活踏实,山上的人都愿意找他。遇上好的人家还会给他端茶递烟,有的主妇还会给他下碗面条做午餐,却也不会因此克扣他背力的工钱。他每天背着沉重的货物,穿行在陡峭曲折的山路上,极少有行人,却时常能碰见毒蛇、蜈蚣、千脚虫。
走在隐蔽处,他会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歇歇肩膀,也歇歇脚。但是他不能放下背篓或者弯架,只能是靠在路边的高地或岩石上让其帮忙承受一点重力,而且他的身体要尽量保持直立的姿势,如果真的歇下去了自己就很难再站起来,毕竟背上的负荷实在是太重了。
实在憋得没办法的时候,他会一边歇着,一边悠闲地解开裤带,并且从两腿之间发射出一股焦黄的液体。方便完后,他会饶有兴味地再抖弄两下自己的那个物件,然后不慌不忙地放回原处,系紧裤带。在这寂寥的山路上,他会安心地说:“反正没人。”偶尔,在长时间找不到歇处解决内急问题的时候,他会自言自语道:“天下哪有老大管不住老二的?老二,你就不能忍忍么?”
……
他是这边陲的力夫,靠出卖自己的力气干活挣钱。他叫邓照宗,大家唤他照宗叔。
如今,一个冬天过去,一个夏天又来。山上找他背力的人越来越少,最近甚至是没有了。他知道,不是他为人不实诚,而是山上新修了公路,大伙儿为了图方便、省时间、少花钱,都两三个人合伙去市镇买肥料和水泥,然后凑钱找个麻摩[4]就把东西拉上山了。
修了公路对于大伙儿来说确实是件好事,但对他来说,就等于是砸了赖以生存的泥饭碗。现在,他每天除了上山给牛割食草外,其他的时候都是闲着的,地上的那点农活根本不用他搭手,他的病妻都能打理过来。
他每天都在熬煎着,盘算着怎么过活。
他妻子每天都在煎熬着,盘算着柴米油盐。
 
(二)
 
这天晚上,照宗叔去小卖部给自己买酒。路过村长家门口,听见村长在屋外与人说话,就没去和村长打招呼,自个儿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突然,村长他们的谈话顺着风传了过来,他也就捡路边的一个大青石坐了下来,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听他们扯谈。
仔细一听,村长家里的人是郑老三。
两个人谈得正欢哩。
只见村长说道:“老三啊,你莫看山上那条小公路,看起来比村公路小多了窄多了,但这里面可是玄机重重啊。”
“咋了?莫不说有什么那个不成?”
“哈哈哈,你说对哒。”
“……”
“听我一一讲给你听啊。修这条路,起初是山上的人合起伙来要搞,有几个人就来找我谈。当时我觉得这修路是个麻烦事儿,就不大乐意。狗日的,那几个家伙三五天一趟地来找我,日子多了,我也就烦了……”
“是,是呢。”
“后来我就干脆跑到乡政府,和杨乡长讲了讲这门子事,他一听,当即就拍板了,说‘可以’。狗日的,我当时看见他眼睛里硬是放出了两道金光啊,我当时就晓得这事儿——成了!我后头才陆陆续续地得知他用了个什么‘组组通公路,造福为民生’的招儿从县政府那里要来二十二万,真他妈厉害啊。”
“二十二万?那个破路二十二万?”
“老三,莫急,慢慢听我说嘛。有一天,他打电话说叫我去一趟他家,一起喝喝小酒。后头他支走了几个陪酒的,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完整地说给我听,嗨,这乡长就是比我们这些直肠子精明啊。他当时变化了一下说话的调子,慢吞吞地对我说:‘老邓啊,这二十二万,我俩就分那个零头,你看行不行啊?剩下的二十万你就拿回去,修公路,这是必须要搞的,县领导等完工了要来看的,到时候你不仅要摆出一条公路,还要准备酒席啊。’我当时就愣了,眼都不眨一下,两万,就这么拿走了。个板板滴!”
听到这里,照宗叔心里慎得慌。他自顾自地想啊,一个乡长和一个小小村长就有这么大的能耐,眼睛不眨一下,两万就到手了。自己改天打电话给大女儿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让孙子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大官儿。这样,就真的是“家有一官,吃喝不管”了。自己的那个外孙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是块做官好料儿。想着想着,他那把老骨头都顿时觉得松软起来了。
听村长说完,这郑老三大叫了起来:“啊?不是,那个……那个,两万块?两万块啊!你俩就分了那两万块?”
“哎,哎,我说你是个苕啊?——我敢要吗?我是在他手下当的这个村长,某些规矩我还是懂的,我不能因为两万块钱砸了自己的饭碗啊。虽然我也想要钱,但是狗日的,你也不想想,他说分我就要啊?”
“啧啧,那是,那也是哦。一官压一官嘛,你不需要孝敬人家就算好的了,哪有还跟乡长分一杯羹的道理啊。”
“可不是吗?但是我回来了得做事啊。一回来我就开始组织上面山上的人自己出工,我们村委会把那二十万拿出来当用材钱,像雷管、炸药、水泥啊,还有爆破费啊,这公路也就几个月的事就成了啊。哈哈哈……你看现在上面的人多乐活啊。”
“咳咳,哎。对了,那你就再没从这二十万中拿点儿?”
“老三,你他妈的还怀疑起我来了?老子当了八年村长,哪个说我贪过?我可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不管是私人的救助,还是公家往下拨的款子,我都没搞过黑良心的事。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妈的,好XX气人哦!你竟然还怀疑起老子来了?狗日的!老子要气死哒!”
“哎呀呀,是我说瞎话了,我啊,是觉得你看到杨乡长那么搞,你就没有动心啊?就问一下哈,又没说你贪了,你动气干啥啊?我给你赔不是!”
“算了,不要得哦。老子晓得,就是有些人喜欢在背后戳人家的脊梁骨。幸好老子留了一手,把这次修路的支出一五一十都记下来了,看他妈的哪个还嘴巴多,心里尽盘算着诋毁老子!要不,先把这次修公路的收入支出的账本拿给你看看,你也过哈目?”
“哎,别别别!莫这么搞哈。我信,我信了,真的信了。回头哪个敢说你我第一个帮你堵他的嘴巴。行了吧?”
“哈哈哈,这就是了。我这种小官,就是给村里人多捞点好处,事事为村民利益着想嘛。”
“嗯嗯,那是,你放心,不会有人再说你的不是了。再有人说,我先上去给他两巴掌。这不,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不定儿他娘还在等我吃晚饭呢,我没跟她说我到你这儿来了。”
“哦哦,那就赶快回吧,免得把她等急了哦。”
目送郑老三走远,邓村长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眉毛也舒展开了。
 
(三)
 
照宗叔听了他们的谈话,打心底儿地佩服村长,觉得邓村长是天底下最好的村长。看到郑老三走了,照宗叔也想去和村长闲聊几句。
他迈开步子朝村长家门走去,听到屋里面村长正在和村长夫人低声说话。
女人问男人:“三哥他走了哈?”
村长应道:“走哒啊。”
“哦,那就好,我看他个背时的今朝来就是套话的,该死背万年时的。”
“管他搞么子啊?他又能套到个么子话呢?这些事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晓得,别人戳不破的。”
听到这,照宗叔打了个激灵,杵在屋外没敢做声。
女的又说:“我叫你做的账本你都做好了?”
“嗯,都搞好了,二十万还剩六千块。到时候拿来当做县领导下来视察公路时的开支吧。”
“我就说嘛,我的这个招儿能靠谱的。”那女人言语间略带笑意。
“莫说你还有两下子嘛,当初我找你的时候眼睛没蒙灰哦!”
“说么子呢?还是先算一下账吧!”精明的女人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两人压低声音开始合计。照宗叔在外面费劲听着。
男人说:“这次不管怎么着,我们也赚了近三万吧。那次乡政府给咱们村的沼气池计划,我们自己领3个,还黑了那21个计划,每个沼气池补了25包水泥,再加上以前村里的晾棚补助、村公路修补补助和民房改造补助等等,所有水泥加起来有好多吨呢,全部锁在仓库里,别人都不晓得。这次就照你说的,我把仓库里囤积的水泥伙同从外面新拉的水泥一起,全部拉到山上去了,但是在做修公路的账本上我把这些囤积的水泥全部算作是从市场上新买来的,光这些水泥就有近两万块的收入。”
男人咳嗽一声,接着轻声说:“我用同样的办法,把以前没用完的和黑下来的雷管炸药也拉上山去了,又把死货变成活钱了。我们这一次把仓库也彻底清理干净了,以后就是我不干村长了,别人接手的时候也不能在仓库里抓到我贪污的证据,消除了我俩的一个心病啊。我总地算了一下,这次收入有尽三万呢。”
“三万?!”照宗叔僵在原地,两眼空洞地望着村长家的大门,眸子不能转动,想赶紧走开腿却没有力气抬起来。
屋内的两人完全没有察觉,嘀嘀咕咕地继续说。
“嗯嗯,真是要得啊,既处理了那些存货,又拿到了活钱,而且在这修公路的账上也写得很清楚,别人根本就瞧不出来窍门啊。”
“媳妇儿,个咋你比我还精些了哦。哈哈。狗日的,老子就不晓得这二十二万从中央拨下来的时候是好多万啊,你想想,这一级一级地索取下来都起码拿了好多万啊。想到这我就心慌。不过还好,这次修路的事儿让我顺理成章清理了仓库,了结了你我多年的心事啊。”
“我说你就莫想那么多了,早点洗澡去吧,说不定到时候领导视察了公路还有奖励或者提升你呢。”
“嗯嗯,那也是滴哦。”
……
屋内不再有多余的言谈,屋外的人惊吓出半身冷汗。照宗叔是个聪明人,他晓得这个时候去村长家扯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揪着一颗急速跳动的心,他飞也似地又轻悄悄地从原路逃离了。
……
明月朗照,星星闪烁。村长洗完澡,脱了衣服,也就上床睡觉,搂着怀中的媳妇,想着那句经典的“每个精明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扎实的婆娘”,乐着哩。为了表达对这人儿的爱意,两人不免在床上腻了一阵子。后来,夫人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她那有节奏的呼吸宛如莺语,轻轻如诉,他在一旁听得入迷。
但自己却总是睡不着,索性点了一支烟,不抽,任其慢慢自燃。烟灰轻轻地落在床前,在打碎他细微叹息的同时也化成了一支低沉的村庄夜曲。
 
(四)
 
走在去买酒的路上,照宗叔不住地骂“个XX的混账东西!”
或许是照宗叔偷听了村长家里的谈话之后,也接触到了他从未企及到的缜密思维和高明手段,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力夫,走着走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五)
 
山上炸开了锅!
村里炸开了锅!
邓村长的家里也炸开了锅!
 
出大事了!
山上刚修不久的水泥路,一夜之间数处被破坏。有的地方被从路旁高处挖下来的土堆在道路中间;还有几个地方被岩石完全封死了,全部都是一两百斤的大青石,分明是从岩石裂隙处撬落下来的;有些地方,大石头、小石子混杂在一起,堆在道路中间;还有几个地方路面被滚落的石头砸得破碎不堪……
除此之外,沿路还有好多地方都有零散的石头,而这些石头更大,大多数都是修路时堆在路边的大石头,或者是爆破了但没有被弄走的“悬空岩”,这些石头全都鬼样地被堵在了路上,整条路好多处都被山石破坏得惨不忍睹。
这样的景观对于当地人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即使在这样老少边穷的地区,“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还是深入人心的。见过路被破坏的,但大多数都是被自然灾害所为,诸如暴雨、塌方、泥石流等。而这次,明眼人都知道是人为的。
各种猜测、谣言、怀疑,还有各种怨愤、咒骂和指责一起弥漫在村子里。
面对突发的状况,村长懵了。是不是有人故意与自己作对?还是自己的事走漏了风声有人蓄意报复?但作为一村之长,他也不是吃素的,针对这件事,他决心要查个一清二楚。
于是,他召开了全村大会,让肇事者出来自首,这样的话便可从轻发落。不料山上的人火气大得很,他们气愤愤地嚷嚷:“要是知道是哪个干的,就把哪个活活打死。”这话一出,会议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人承认毁坏了道路。
虽然心里明白是自己干的,但照宗叔也不敢承认,他怕连累家里的妻子;当然,他更怕死。
会议结束,毫无结果。山上的人依旧气愤难平。
作为一村之长,关键时刻要拿出手腕和魄力。他在会议结束之前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乡亲们,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仅仅是找出搞这种缺德事的人!目前呢,正是夏肥的当用之时,路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怎么搞?到现在我们还没查到是哪个孬种干的,那是不是就不管路了?肯定不是嘛。照我说,就先自己把路抢修了吧,是谁干的,咱不管了,交给派出所去查吧。这次修公路之后,还余的有几千块钱,我先拿出来把这路休整了。明天我就去喊爆破师傅和卡车,准备整修道路。山上的大伙儿有空的都来自觉搭把手。”
“还有,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修路,路是给大伙儿搞好了,结果还他妈的有人戳我脊梁骨,说我贪污!狗日的,我是窝了一肚子的气啊,今天我把修路的费用支出情况给大伙儿带来了,这是账本,现在撂在这了,大伙儿都翻开看看,心里也有个底,同时也好好丈量丈量,摸着个人的良心说话。看看我邓某人是什么样的人!”
村长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说完之后他把一个本子重重地摔在桌上,一幅很生气的样子。
本来就很安静的场面变成一片死寂,先前因为道路被毁造成的愤怒瞬间也被击溃,大伙儿都低着头,像是在承认错误一样。
只有一个人,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低头。他抬着头,目光如炬,远远地望着村长,一直望着,没有表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村长觉察到了,不禁为这目光所骇,打了个寒颤。
这个不说话也不低头的人就是照宗叔。
 
(六)
 
照宗叔远远想不到,自己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堵的路,大伙儿一个上午都没用到就几乎使其恢复原样了。
山上的肥料运输得以继续。对于山上的人来说,只要利益得以保全,当初是谁堵的路他们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而且,这次整修道路的钱也是公费承担,山上人几乎谈不上任何损失。他们偶尔下山去小卖部时,还会给村长带点蔬菜、鸡蛋。
至于堵路的人,大伙儿也没有再追究了。
没有人知道那次开会之后,村长去了照宗叔家,在他家坐了很久。
 
后来——
照宗叔家就成了村里唯一一家低保户,每个月都有固定的生活补助。
后来——
上级来视察公路修筑情况,村长因为工作出色、成绩卓越,被破格升职为乡长助理,一家人都搬到镇上去了,再后来村长变成了乡长。
后来——
照宗叔不背力了,有了生活保障,却再也没有以前的笑容了,他的妻子三年后病死了,他也迅速衰老并且变得耳聋了。
 
(七)
 
去年冬天,我放寒假回家。在已经废弃的乡村小学前面,看到一群孩子,都是五六岁的样子吧,围着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跳着叫着。我仔细地听了一下,那段词儿我隐约还记得几句——“聋子壳,扁担戳,戳出血来我有药;糖鸡屎,辣椒末,就是你的药!”
回家后,我问了母亲。母亲不以为然地告诉我说,那个叫花子就是照宗叔。我问为什么孩子要叫他“聋子壳”,母亲回答,他一天到晚一句话也不说,别人问他什么也不做声,不是“聋子壳”是什么?
我说他不是早就聋了么?
母亲早高兴地为我做饭去了,没有听到。
放眼望去,屋前的远山,已没有一丝绿意,也没有一点生气。寒意从山脚慢慢往上侵,慢慢包住整座山,整座村庄。慢慢地,这个世界就只有寒意了,火焰也变成冷冰冰的颜色了;慢慢地,血液凝固了,人心也结冰了。
我晚上梦见好多的人心,随着寒气一同,撕裂粉碎了。
    清早起床,大雪铺地。推开窗,一条白练曲曲折折从家门前绕过,它从山脚到山腰再到山顶,时而出现,时而隐去,自由自在,煞是好看。当它从山顶掉下去消失的时候,又是那么的绝情,那么的义无反顾。正如历史,正如那些过去的故事,永远都不会有回头的那天……
 
(八)
 
人在做,天在看。
人可欺,天可欺乎?
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