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元作废(微小说)
作者:党仲良
父亲终于回到家了。带着一身的伤痕,瘸着腿,被几个荷枪实弹的造反派押送着回到家了。
父亲是“三八”式老革命,抗日战争时期曾是绥德辛店区委书记兼“路南游击队”指导员。解放后随部队接收开辟新区,转展陕南山区小县,在安康,白河县等地工作,先后担任县委常委,财贸部长,后调任东阳县任人民银行行长,党内已通知即将就任东阳县政府县长。
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父亲随即被打倒了,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戴高帽子,喷气式飞机,游街示众,接受批斗。我们心中的偶像仿佛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过去我们爱戴的父亲,我们经常缠绕膝下,听他讲抗日战争的悲壮和艰辛。自诩为“红二代”,也看到他在陕南新的工作岗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深受老百姓人民群众的爱戴。在文革的动乱岁月,我们很难接受的现实。只能默默承受父亲带给我们的伤痛。
那天,父亲被“红造司”的造反派押送回家,父亲忍着被刑讯的伤痛,把我们在家的姊妹找到一起,语重心长的说,你们都大了,也懂事了,现在给你们说个事。我这几天被关押在县农业局,被造反派折磨殴打,没办法被他们按住手,批了三万元的武斗经费,这是国家的钱,我没有资格特批,运动后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为了国家金库的这笔钱,要想办法把他作废,让造反派的阴谋落空。
三姐这时候抢先发言:“爸爸,应该没事吧,我知道那个县委的刘书记不是被毒打后也批了武斗经费20万,给红造司,财政局杨局长也批了8万元。”
“乱说,他们批的钱是县财政的拨款,我没有这个权力,我批的是央行金库的钱,这是犯罪。再说,他们都是县领导,我只是人民银行行长。”
被父亲呵斥后,三姐不说话了,低着头闷不做声了,这时候胆子有点大的四姐,突发奇想,大着胆子说:“爸爸,要么这样,你看行不行。”
“你说怎样?”
四姐镇定自若的说:“我们写上大字报式的通告,在县城四处张贴,申明特批的三万元钱作废,并函告银行的各科室,见此通告遵照执行。”
“哦”沉默了片刻,父亲脸上洋溢着笑容,“这样可行。”
得到父亲的赞同,四姐也开心的笑了。于是这个方案通过了,大家随即做了分工,三姐立刻秘密去找会写毛笔字的同学,紧急誊写了一式四份,并复写了给银行各科室主任的通告。
于是我们就紧急行动,我和四姐(14岁)我(12岁)承担了张贴通告的责任,在深夜我和四姐把通告张贴在县政府的通告栏,和县城的几个最显眼的地方,四姐刷完浆糊,我就骑在四姐的肩头把通告张贴好,四处瞧瞧,一溜眼又跑到下一个地方继续张贴。贴完了通告,又把通告的复写的通告分别投递给了银行的各科室负责人。
做完了这些事回到家里,父亲有点如释重负,亲昵的摸着我和四姐的头,高兴的说:“你们做了一个大事,避免了国家财产的损失,我为你们高兴。值得表扬。”说着随即把话语转移又到让我们心情更沉重的话题,他接着说,“造反派可能会对我下手了,我要先躲避一段时间,你们姊妹们和妈妈一起共度难关。”
我们无奈的点点头,于是,在第二天清晨和妈妈一起送别父亲。那天,天下着鹅毛大雪,几乎分辨不清过路的行人,真是天赐良机。我们把父亲送过了那个月河的独木桥。来接父亲的是一个老实沉稳的农民,他就是我们家的后来异性大哥,我们的恩人。送别了父亲的下午,我们家就被“红造司”的武斗人员包围了,想拿的三万元钱,被作废了,他们脑羞成怒,房上架着机关枪,几个凶巴巴的人在家中里里外外的搜了个遍,后来撩下一句狠话,抓住他立刻枪毙。
2024一01一08
作者简介:男,陕人,粤居。已退休。居住地广东省中山市,中山市作协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爱好诗词创作,有多篇诗作,散文,小说在《白河诗刊》《秦川诗歌文学天地》《中山日报社》《香山文学》《南粤作家》《齐鲁晚报一齐鲁壹点》《作家网》等发表。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