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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箫

 中秋将至,桂香馥郁。
 这气味,在碧瑶的梦里梦外早已泱泱成海,令她在回味甜蜜之际,又感到些许伤感……
 碧瑶忘不了,她与吟秋的约定——来年中秋,吟秋便上门求亲。
 那只是一年前的往事,言犹在耳。而今想来,却恍如隔世。
 随着一声叹息,万千落英,在碧瑶的芳心深处簌簌坠落。
 月亮,皎洁如昔。碧瑶的幽怨,它是无从知晓的。碧瑶无力地垂下粉颈,像一朵夜深欲眠的海棠。
 小香捧着舞衣,已等候良久了。她不忍惊扰了碧瑶。
直至梅娘凛着一张面孔,悄无声息而来,小香才将舞衣递给碧瑶……
 红烛高照的宫廷乐坊内,一群冰肌雪肤、面容姣好的宫娥,正在排练《春江花月夜》。领舞的碧瑶更是双瞳剪水、仪态万方,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舞至一半,伴奏中猝然掺进清越的洞箫。
 这箫声何其耳熟。碧瑶循声举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吟秋吹着洞箫,一任温柔如水的目光漫向碧瑶。刹那间,碧瑶干涸的心田如沐甘霖……
 吟秋放弃功名,凭出神入化的技艺自荐,成为宫廷乐坊的一名乐师。
 无缘连理枝,但图常相望。吟秋的一腔痴情,令碧瑶感动之极。
 一入宫门深似海,忌讳颇多。他们佯装初识,平日交往小心谨慎,生怕引来意外祸端。
 转瞬间,中秋夜如约而至。繁花似锦、气势恢弘的皇宫内苑被装饰一新,恍若仙境。
 管弦齐奏,歌舞升平。碧瑶与吟秋,各展绝技,与其说是用自己的超凡才艺为皇家增添喜庆,不如说是借此特殊的方式抒发情怀,为对方祈福。那顾盼的眸间,那华美的音律中,饱蕴着无言的情意。
 碧瑶与吟秋,绝没料到一场变故正向他们悄然袭来。
 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吟秋,让昭容公主一见倾心。
 自此,昭容公主经常出入乐坊,让吟秋教她乐器。吟秋无法摆脱,只得虚与委蛇。
 昭容察觉到吟秋的敷衍,闷闷不乐。
 作为乐坊执掌官,梅娘通过蛛丝马迹,已窥破碧瑶与吟秋的秘密。为了取悦公主,她出卖了碧瑶。
 昭容公主妒恨交加,苦思计策,欲将碧瑶与吟秋分离。
 不日,匈奴派使臣前来请求和亲。为平息战乱,皇上心有所动。可又舍不得皇家骨肉下嫁那苦寒之地。
 昭容趁机进言:“何不从宫女中选一佳丽,封作御妹,远嫁匈奴。”
 皇上愁眉顿展。于是,听从昭容举荐,将碧瑶册封为安宁公主,择日送嫁。
 皇命难违。碧瑶与吟秋泪眼相向,悲痛欲绝。
 冷风起,胡笳催,红叶浸透离人泪……
 碧瑶原乃世间罕见的美人,经过精心打扮,更是明艳不可方物。只是她那双秀目,失去往日的神采——哀大莫过于心死。从踏上喜辇的那刻起,她便不再是巧笑倩兮的碧瑶,而是身份显赫的安宁公主,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令人肝肠寸断的离别曲,挟裹着无涯的悲哀,响遏行云。吟秋一箫在手,风凄露泣……
 扫除了感情的障碍,昭容公主窃喜不已。她暗忖,得到吟秋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再见吟秋,他面无表情,神情淡淡的。昭容想,尽管吟秋一时难以忘情,但过些时日,他一定会忘却碧瑶的。
 昭容公主对吟秋的迷恋与日俱增。一日,终于忍不住告诉皇兄,请求赐婚。
 皇上怎肯将金枝玉叶的皇妹,下嫁一个普通乐师?一番斥责,令昭容也不敢造次。
 翌日,吟秋便神秘失踪。
 昭容公主虽心急如焚,但料想极可能是皇兄暗中操纵,自然不敢追究。
 其实,皇上并未插手此事。当他得知吟秋逃逸,正中下怀,也不追究。
 ……碧瑶自嫁入匈奴,终日花容肃然,难见欢颜。大汗恋其绝世风姿,也不责怪,反而想方设法取悦于她,博美人一笑。
 即便如此,碧瑶依然魂不守舍,不久便忧郁成疾。
 一日,大汗的部下吆喝着带回一个衣衫褴褛的汉人。
 大汗搭眼一看,是个身材高挑的南蛮子。虽然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却面庞俊雅,透出一股清华之气。他除了携带一支洞箫,身无长物。
 想到气息奄奄的碧瑶,大汗灵机一动。
 箫声骤起,掺杂着南国的春风、故园的细流、亲人的低语,在蒙古包里弥漫……
 珍珠般的泪,从碧瑶的眼角无声滑落。
 恍惚中,一双无形的手臂,将碧瑶从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托起,令她感到莫名的温暖,并焕发生机……
 大汗大喜过望,重赏了吹箫人,将其收留。
 极其熟悉的箫声,令碧瑶明白了一切。她挣扎着坐起,将目光投向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回应她的,是隐藏于谦恭下的深深的关切,和不离不弃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