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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中国重要诗歌民刊扫描

21世纪中国重要诗歌民刊扫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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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黄礼孩——《诗歌与人》:尽现诗歌的宽容与人文
北京——老巢、安琪——《诗歌月刊·下半月刊》:新思潮的中心
上海——默默——《撒骄》:天下寒士在“撒骄诗院”尽欢颜
无锡——章治萍——《诗家园》:塑造西部雄魂
四川——六大民刊:民间诗歌精神的传承之地
黄石——吴幼明——《水沫》:一个警察的自由艺术之梦
兰州——西部诗人群:潜存的遗憾
 
我认为客观的中国现代诗歌史应该将有重要影响的民间诗刊以及他们的主办者,还有那些为诗歌事业倾囊相助的人们设置一个特别的栏目,栏目的标题可取作“自由之血的奉献者”。我这里特别要强调的是新世纪七年时光中我所接触与了解的这些“奉献者”。中国诗歌界应该公正地给他们颁发“中国现代诗歌贡献奖”。比如:黄礼孩、安琪、默默、老巢、柔刚、远村、章治萍、吴幼明、周伦佑、邵春光、陶春、杨然、凸凹、道辉、柯健君、孙磊、郁郁、海岸、严力……这个名单还有很长,他们无数名字连接成一股自由精神之链。
——引言
 
《诗歌与人》:尽现诗歌的宽容与人文
 
黄礼孩自2000年1月创办《诗歌与人》始至2007年4月止,共为我们奉献由其主编、合编的专题诗歌民刊14册;正式诗歌出版物9册,协编诗歌民刊3种。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你就会感觉其惊人的震撼与力量,而这一切主要的功劳是一个诗歌奉献者7年来的“痴梦结晶”。黄礼孩为中国诗歌界在7年时间里制造出两个诗歌代:“70后”“中间代”,为女性诗歌的再次崛起与备受关注提供了翔实文本与诗人名单,为一个写作群体进行了及时推出,为新世纪中国新诗原创诗学建设的第一本结集做到最快反映,为当今国外的现代诗歌成果进行最快捷的架桥,为当代少数民族女诗人提供展示的平台,为一个诗评家的诗人档案进行单独存入,为那些长期潜隐民间的大者给予关注,为诗歌奉献的他者设立专号,为广东本土诗人的出生地寻找根脉……当他在2006年,甚至更早已经感觉其办刊第一波辉煌的历史已经远去时,他悄悄地,审时度势将自己累积的友情诗歌资源注入在其协编的民刊《中西诗歌》《露天吧》中,使二刊因为黄礼孩的加入与策划等运作,成为近年在全国日渐影响加重的民刊,《露天吧》从诗歌到小说、杂文、随笔的延伸,使其汇集了丰富的人气。而2006年9月,朵渔任主编,黄礼孩、余丛任副编的《现场》的创办,则将其印刷、制作的诗歌流水线与全国共性诗人们一道,进行一种横向跨地域民刊合作的一大尝试。而黄礼孩除参与以上刊物的工作外,还主编“海上花图文系列”正规出版物,从已经推出的几册看,则宽延了《诗歌与人》的装帧、印刷、设计等“黄记”风格,同时这种“黄记”的诗歌艺术符号,它们像一座山样的已经形成一个“中心诗场”。可以说,广州以黄礼孩为中心的这个诗场,如果离开了黄礼孩,许多诗人,许多无枝可栖的灵魂们将变得凋零。广东诗歌近6年在全国影响极大,有一半以上的功劳都是黄礼孩一手用民刊推动的,他的这种做刊方式,是纯洁的“诗歌义工”。难怪诗界有人将之赞为“诗歌雷锋”。在我看来,黄礼孩获得成功的主要因素有以下几点:①民间角度的自由专题策划、实施;②成熟的诗歌作坊(编辑——印制的一条线);③在民间诗界的影响为其塑造了良好的诗歌资源基础;④足够的经济基础;⑤独立办刊人的独立性。
附:A、《诗歌与人》专题民刊14册:《中国70年代出生的诗歌作品展》(2期)《中间代诗人诗选》(与安琪主编)《2002中国女性诗歌大扫描》(与江涛主编)《完整性写作》《中国女诗人访谈录》(与布咏涛主编)《安德拉德诗选》《最受读者喜欢的10位女诗人》(与江涛主编)《完整性写作的诗学原理》《俄罗斯当代女诗人诗选》(与江涛主编)《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女诗人诗选》(与江涛主编)《一个诗评家的诗人档案》《彭燕郊诗文选》《柔刚诗歌奖专号》。
B、正式出版物9种:《70后诗选》《狂想的旅程——新女性新诗歌》《中间代诗全集》(与安琪、远村主编)《70后诗集》(与老皮、康城、朱佳发主编)《我对命运所知甚少》《我们三姐妹》《杜绿绿诗集》《我们柒》《影子奔向四面八方》
 
《诗歌月刊·下半月刊》:新思潮的中心
 
作为皇城之地,就像当初“食指”“白洋淀诗群体”以及《今天》“朦胧诗运动”一样,引燃八十年代中国现代诗潮的主要火种,而后是“圆明园诗群”“幸存者俱乐部”“北大五四文学社”再到“89”后的沉寂再到“北大诗人们”的延续坚持,在新世纪后,在“下半身”已停止热闹,北大的《偏移》已停刊……作为当今既是优秀诗人,又是优秀编辑的福建诗人安琪的北上,和老巢的通力合作。《诗歌月刊、下半月刊》在一年多的(2006.2—2007.4)时间内推出的十四期,已经在中国诗界掀起巨大的波澜。第1—2期:“批评家脸谱”:对为中国现代诗歌作出重要贡献的批评家打一个“结”是应该的。“当代汉语诗歌大展(台湾厅)”:让人在短时间看见一个地区几十年的现代诗轨迹。“同一个世界”:是的,在同一个天空下的世界中,我们随时应该看看别人在做什么。“一个时代的双重见证——记忆·前朦胧诗”:挖出自由之血们在特殊环境下的自由吟唱,史料与人文价值穿透黑暗。第4期:“诗人脸谱——梁小斌答问”:对新时期诗人的关注追寻极有历史眼光。“诗歌侠侣”:凸现浪漫与现实的诗意状态,彰显诗歌的纯洁意义。第5、6期:“安徽新诗阵线——从胡适开始”:历史的梳理、诗歌的梳理,一根中国现代文化的脉络从诗歌开始蔓延。叶匡政的《皖文化整体观构想》给我的启示是:每一个诗人必须背靠自己熟悉的文化根系,一个有作为的诗人必须具有深厚的学养。第10—11期:“中间代特大号”:再次为一个诗潮的延续热力并喧响它的价值。第13期:“中国文艺复兴讨论专辑”“天问诗歌公约”“梁小斌的忏悔”“杨黎的自囚”“南京诗歌排行榜”“梨花体事件”“文学死了(叶匡政)”以及相关讨论……这种对当下诗歌热点的收集记录,是一种“档案”性质的归存历史。特别是用极大篇幅主推“中国文艺复兴讨论”意在由诗歌延伸到整个艺术、文化的宽阔领域,试图引燃点爆一种“中国式文艺复兴”。在我看来,“文艺复兴”不是要去制定与提出什么,而是“大空间”(国家文化环境)的“给出土壤”,复兴必须是自然的,不是“制造”的,但“提出与引燃”的勇气是需要有人来做,关键是多种艺术领域的“文本”是“复兴”最关键的验证,而杨黎记忆中的“性经历思想”真实披露不失为一种文化的展示意义。……第十四期:“中国十大新锐诗歌评论家”:是的,这是一个缺乏优秀诗歌评论家的时代,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诗潮中,诗歌评论家是与诗歌的波峰一起升降下沉的,谢冕、孙绍振、徐敬亚、程光纬、陈超、杨远宏等评论家的影响,是和诗歌的探索进取之血相互凝结的。今天我们看见年轻的一代:张清华、谭五昌、向卫国、杨四平、张桃洲、姜涛、敬文东、罗振亚、藏棣、周瓒……更觉得《诗歌月刊·下半月》所策划办刊的气度与方向,是作为一个平台,让那些为诗歌高唱“雄起”的人们继续“雄起”,因为中国诗歌需要“雄起”。在我看来,在民间现代诗歌阵营中也有一批诗歌理论与评论家群落,他们的闪光是在“学院”之外,在那迷茫苍荒的“江湖”,他们由于环境的因素,有的人消失得很快,很少成为“大者”,但有的人终成大器。中国现代诗的主力应在民间现代诗阵营中,而民间现代诗的推动与沉灭与不断的燃烧,就是这些民间的诗歌理论与评论家们在塑造辉煌。我们应该记住他们的名字:周伦佑、蓝马、周伦佐、石光华、张修林、龚盖雄、袁勇、狼人、杨春光、梦亦非、张嘉谚、柳冬妩等。(如果有人将他们的优秀文本做成专辑以传后世,那就是中国诗歌的福了。)
短短的1年,北京以老巢、安琪们的《诗歌月刊·下半月刊》已经形成一个诗歌重镇,这个重镇由“中间代大本营”“文艺复兴”生产地等重要因素组成,究其影响主要原因为:借用公开发行的《诗歌月刊》刊号,其策划运作皆是民间的形式,这保证了发行影响的范围,又在选题上突出“自由”,其灵魂人物老巢、安琪功不可没。
有时我感觉安琪是上天派来建设中国现代诗的,她身上卓越的诗、文论、编辑等综合才华将其塑造成一个“奇女子”。目前,除去她在诗歌写作上占据当下女性诗歌先锋姿态外,就是身上富有传奇色彩与救渎使命精神的诗歌运动情结。安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出道诗坛到如今已经快20年,像她这样保持诗写状态并不断超越自己的女诗人在中国简直是凤毛麟角。从早期的只是写诗单向度的精神行为到后来创办民刊《第三说》,特别是新世纪以来协力黄礼孩主推“70后”“中间代”,至今天成为“中间代大本营”“营主”,和老巢一起编辑《诗歌月刊·下半月刊》试图闯出一条中国现代诗刊物的探索之路,从她身上我看见旺盛的激情与一个诗人、编辑为诗歌自觉担当的使命意识。安琪,在中国百年现代诗歌史上都是少见的诗人。应该为她鼓掌!加油!
《诗歌月刊·下半月刊》已出并值得收藏的是:①第5—6期“安徽新诗阵线——从胡适开始”;②第10—11期“中间代专号”;③第13期“2007中国文艺复兴之年”;④第14期“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
(建议:“一个时代的双重见证——记忆·前朦胧诗”(潇潇编),完全可以做成一本专辑。)
 
《撒骄》:天下寒士在“撒骄诗院”尽欢颜
 
2004年1月,《撒骄》复刊号第1期,在停刊近20年后在上海出刊,20年,对于一个民刊的不舍与持续理念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主编默默却做到了,而且做得到位而且更加出彩。在我的视界中,只有四川周伦佑的《非非》与东北邵春光的《太阳》与上海郁郁的《大陆》在经过20多年的风雨后依然能坚挺如初,这不能不说是民间诗刊的一个奇迹,更是中国民间现代诗歌精神的血性标志之一。而默默主编的新《撒骄》成为了近3年来“中国现代新口语诗歌”的大本营,其选稿的宽阔、点评的老辣、栏目设置以及整体包装等都深深打上“撒娇”气息。可以说,整本刊物的语言都浸透了“撒娇水液”。我在不得不佩服默默20多年宝刀未老的前提下,更关注的是其《撒骄》之后那巨厦——“撒骄诗院”。
至今在我的记忆中,少年时读唐代诗人杜甫作于761年春天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只有两句:“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至今不忘。那是一个漫长而悠远的梦,却被1千多年后的一个叫默默的上海现代民间诗人所实现。“撒骄诗院”并不是一幢楼那么简单,默默只是通过自己的创造智慧集合了从古至今许多诗人的梦想;在这点上来讲,默默的伟大便在于此。“诗院”本身含有传统文化中游学养身冶情静志独魂的综合符号。就像当初的“岳麓书院”“船山书院”一样,成为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化重镇。所以默默内心秉持的依然是传统文化气脉中独善其身以浩养胸纳接天宇的一个出世与入世的自由世界。首先他是诗人独立个体自由能力的一个构筑,其次是其中所蕴含的诗歌元素与众多人文精神,这种如“山房”“禅房”般既有冶性悟道的环境去处,又有交友煮酒醉诗卧榻梦山的“游乐之地”,就像杜甫前时代的李白、杜牧、李贺之流,总在特殊的栅栏深处爆发惊世诗篇一样;人只有满足了基本的欲望,才能有理想的欲望;当然,默默的这种成功模式背后是许多人看不见的一个创业者的艰辛。但是他在当下时代却实实在在的做出了这样诗意的事来,我除了内心欣佩敬仰之余,很希望在中国大地上涌现更多使诗歌的意义成为存在意义的“诗院”;这种民间的“诗院”,它是符合真正诗歌自由精神的,比起那些主流的“创作基地”,更显出它的“高端”与“放浪不羁”与“独立品质”;这种中国民间诗歌个性的“诗院”恐怕在世界上也就此一家!中华文明5千年没有消亡依然存活的呼吸,从默默身上我看到一些线索。
由“撒骄诗院”想起我20岁时写于1987年的一首诗《老布什不当总统了》:“老布什突然宣布不当总统了/要去做一个诗人/他用当总统时的薪水在白宫旁边盖了一间诗庐/邀请那些流浪到京城的贫困诗人们住下/每天在诗庐中/老布什和贫困诗人们煮酒论诗到深夜/直到把旭日拿来下酒……”(大意,原稿失)。
 
《诗家园》:塑造西部雄魂
 
西部诗人搞民刊最出色的是青海诗人章治萍,自2002年起他在江苏无锡办的《诗家园》其实可以更名为《西部诗家园》,他的角度、奉献精神、自由姿态,使西部诗歌的最活力地带被迁到江苏,那些在西部大地上编辑主流诗刊的“同行们”应该感到脸红。《诗家园》在短短的5年间已做了他们应该在10年,甚至20年,或一生都做不出的事。从《诗家园》每期的“西部诗人联展”到“二十世纪中国民间诗人二十家专号”,到“杨春光专号”“黄翔专号”“昌耀专号”“二十世纪中国汉语现代诗大师20家专号”“中国新边塞诗专号”……章治萍穷尽自己的编辑策划能力与智慧,为我们奉献了许多精美难得的“诗歌大餐”。章治萍震撼人的一点是他没有黄礼孩、老巢、默默们背后的充裕的经济支持,这是从他刊物的印制小开本并略显粗糙上可以看得出来;也许这就是他的风格与过人之处。在艰难中寻找快乐,这是只有诗人能办到的。《诗家园》有几期专号是需要胆量与勇气的,就凭这一点,章治萍已树起一块独立自由之碑,这在当下诗歌庸俗化的背景下是十分了不起的。
《诗家园》自2005年开始运作的专题民刊编辑模式,是黄礼孩《诗歌与人》专题民刊编辑模式的延伸与宽展,《诗家园》自己找点的做刊方式,决定了新世纪以来自黄礼孩《诗歌与人》专题民刊编辑模式辉煌之后的又一次重大突破,对民刊编辑同仁的影响以及对诗歌历史的影响都是极大的,仿佛是按捺不注的激情,需要自由的猛喷,章治萍在短短5年中创造的奇迹,也是《诗家园》在创刊后2年多的过程中所酝酿的诗歌火焰的集体燃烧。专题诗歌编辑模式2006—2007年又在老巢、安琪执编的《诗歌月刊·下半月刊》中再创奇迹……。
以上三个编辑的三个刊物,可以说在新世纪的8年中,为我们丰富了专题诗歌编辑模式的极大空间。为诗歌界以至诗歌史的所作的贡献都是有目共睹的。
 
四川:民间诗歌精神的传承之地
 
谁都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四川是整个新诗潮中流派最多、口号最响、影响最大、诗人最密集的诗歌大省。不管当时鱼目混珠也好,急功近利也好。经过20多年的历史证明,他们中的许多优秀者成为中国现代汉语实力诗人的中坚。我想四川现代诗人成功的因素不外乎有以下几点:①写作姿态的先锋性(反叛、个性、极端……)②诗人们的群体(流派)意识强烈(即拉邦结派创办民刊的激情雄心)。③诗人水准的普通偏高(诗歌文本与理论文本)。④善于活动与造势(即现在流行的“人气”)……由于这些特点以及当时四川诗人在全国的重要影响,使四川诗人们在90年代至新世纪的7年中,这块被巨大的“现代诗潮核弹”深深击中的土地,如魔一般继续峰涌着创办民刊的热潮。2006年7—12月,四川当下六大民刊(《非非》《存在》《独立》《终点》《人行道》《芙蓉锦江》)在短短数月间聚集浮出水面,说明四川的民间诗歌的血脉仍在洪峰般狂泄。到此时我们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是什么原因使这块土地永远燃烧着自由的民间现代诗歌精神,我想主因是自由之子们追求自由灵魂不死的行为才使这块土地永远保持活力。拿四川六大民刊诗人与甘肃诗人群落比较便看得清楚,甘肃诗人们主要依附于主流渠道推销自己,而四川六大民刊的诗人自己办刊,没有更多地染指“主流”。主流文化渠道是一个需要医治切割的病体,它现在是不健康的“灰地带”,它容易消解硬性、个性,使一切剑芒之光变成柔水与银月。而真正的民刊是自由之魂的一个平台,它容易保留荆剌的蛮性与锋利。诗歌作为自由精神世界的一种形而上表达,它必须排除苍白、空洞、说教、麻约似的“药片效益”,真正的写作者应该永远具有独立意识、个性意识、孤独意识,才能用自己血肉新鲜的写作洞穿黑暗的重沉。“拉邦结派”在我看来是一个十分美丽的词语,某伟人曾经说过“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共根、方向性的写作为我们提供人类艺术共性之光的互撞之焰。除非你是天才,天才还是需要发现者才能成行。(详论请见拙文《四川,中国现代诗歌的重镇》)。
 
 
《水沫》:一个警察的自由艺术之梦
 
2000年4月,在我所见视野中中国第一份由警察创办的真正的有现代艺术风格气质的民刊《水沫》试刊号出刊,在我收到刊物的时候,是吴幼明的警察身份(某种社会象征)与自由艺术形式的探索文本构成了一气读完的欲望。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由北京三联出版社推出的《当代先锋》在几年后销声匿迹,我想一是编辑的某种谨慎,二是受制于主流出版渠道的“灰色气息”,三是其内容文本的日渐逼仄所致。但其在九十年中国先锋艺术领域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水沫》到2006年底已出17册,这堆成小山的刊物与当时的环境密切相关。到2007年初,吴幼明被本单位辞退成为“自由人”,又一次践行了自由的底线。《水沫》的内容与思想是敞开的,就像艺术的自由形式是“出气”与“爆炸”或“静寂”一样,《水沫》为新世纪以来的各种先锋艺术成果留下了充足的档案。比如:①自由艺术家温普林的小说《曝光》:泄露了一种没有边际的书写方式。记忆随笔 《捕风捉野》让我见识了“另一种奇异而吸引人的江湖”。温普林的名字以及他编的《江湖飘——中国前卫艺术家外传》可能是我此生无法忘却的,“温体”思想与写作方式让我再次震撼来自民间的力量。②比如李昌平的《“三农”问题的解决办法》,孙大午的《我的两个梦》《可怜天下农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资本主义辩》《“1”和“0”的思考》……使你置身这片古老国度所发生所旁聆的“疼”与“幻像”,使你“象牙塔”中的“高贵”再次低向大地,那埋葬死亡与诞生梦幻的原野深处……③比如芒克的《今天回忆录》,严力与《一行》的历史,陈蔚的《诗歌考察》:历史在延续,自由之血的唱响在延续……④2004年“70年代”特刊:从小说、诗歌、电影、音乐、艺术工作室、访谈等全方位触及“70年代”这个特殊语境的容量,形成众声喧哗多声部的齐唱与混奏,而这一切已经汇集了一股强大的艺术声浪……。可以说《水沫》的宽度与深度超越了当年的《今日先锋》。
其实将吴幼明以及《水沫》归于这篇文章,不是说其刊物所登诗歌的比例,而是其刊物的本质就是由诗性构成。因为艺术家最终的目的是清洗人类的暗影,使人类生活在一片铜色黄黄的芳香阳光中。在读到孙大午这个民营企业家与思想者的文章时我便预感了以后将要发生的事。吴幼明曾说:自己办刊是探测“自由”的疆界。其实艺术家都是自由的,他的天马行空没有“疆界”,疆界是为了传播与交流艺术成果而将文本们汇在一起成为一个固定纸型下的“精神凝血”,而成为“鉴定疆界”;这便使自己落入了某种“套子”与“死亡”。当然这个疆界由于受制于某种冷血铁器的护围而对构成它融雪之感的一切总是敌对状态,这是“伪人类”体制下的“狗吠主义”,那在暗夜中的阴影者从不会看见天空中除了鸟迹,还有人们的灵魂思想在更庞大的飘流,这是一切黑暗所不易捉摸的,这便是诗的最高境界。6年的光阴中,自由与先锋的气息始终在这本永远是白色封皮的民刊上飘浮,这种“白皮书”会在岁月中泛黄、变得干脆,但其中的黑色字体会像石头,除了逃向火焰,否则它硬入时光中,嵌出自己沉沉血响的脚印。历史应该记住:二十一世纪初,中国大地上一个叫吴幼明的人民警察创办了一份叫《水沫》的先锋艺术民刊,他经过6年的风风雨雨,最后消失在巨大的黑暗中。
 
西部诗人群:潜存的遗憾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至新世纪的这7年,西部的现代诗最有实力的群落之一是以兰州为中心的甘肃诗人群落:叶舟、古马、人邻、娜夜、波眠、雪潇…以及周边宁夏的单永珍、马占祥、张联、杨梓…青海的章治萍、赵贵邦…新疆的沈苇…,他们中的许多诗人频频在主流《诗刊》《星星》等发表作品,成为这些刊物每期不可缺少的“装饰”…
甘肃 (兰州)诗人群由于其特殊的地域与文化性质,使他们的诗歌一出手便有很高的气质,究其原因是西部乃中华文明的源头,其历史的悠远与文化的於积使这里的诗人们获得特殊的给养,就像上世纪八十年西部诗人群在中国诗界具有重要影响的昌耀、杨牧、周涛、章德益、马丽华等诗人都背靠独特的地域文化一样,他们都有一种血脉的延伸与展开(或曰传统)。遗憾的是这些诗人在创作的“壮年期”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只有昌耀在孤独中自杀身亡。究其根源还是民间与主流的价值取向问题扼杀了自由的诗人们。我即将看见现在的甘肃(兰州)现代诗人群落走上同样的“可悲”之路。像叶舟近年的由诗转向小说,莫不是一种由“高傲的理想”低头向“世俗”(小说的名利急近欲望)转换的过程。而一些诗人乱发作品到了“每月必露脸一次”的频率将夭折如火如荼的“大好才华”。这种现象是整个中国主流诗坛乃至文化的通病。所以甘肃诗人们在全国影响极大而没有一本真正的高质量民刊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他们不需要民刊的平台,因为“前方”已为他们铺好了“道路”,这是很值得思考的文化现象。叶舟在九十年代诗歌创作的辉煌从另一个层面揭示了民刊的巨大作用,如果没有他积极地参与民刊的活动,就不可能有激情的活力为我们奉献如《大敦煌》式的优秀作品,西部诗人们缺少民间精神的编辑家与理论家,所以使诗歌资源没有得到汇聚与提升,以前昌耀式的人物也许再不会出现,那是特定时期的特有产物。由于没有民刊的会聚与自由尺度,许多诗人的力量是“散”的,就像偌大的新疆我只记住沈苇这样的一个诗人外,其余的诗人仿佛不存在;而宁夏的单永珍、马占祥、张联、杨梓…西藏的贺中等诗人就像大漠中的稀有绿洲,没有更多蔓延与燃烧的更大空间。此时的西部主流诗刊缺少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气度与目光,没有整合西部诗人们更多的资源。现在西部的这批诗人是八十年代后最优秀的一批,如果没有“平台”为他们进行文本与理念整合,过不了几年,他们都将消失在我们的视线。
(注:宁夏阿尔办的民刊《原音》,马占祥办的民刊《半个城》,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坚持下来,新疆旗烈们办的民刊《火种》等还需努力……)
 
综述,黄礼孩、默默、老巢、远人、柔刚、道辉……这些背后有经济实力的诗人们掏钱砸向诗歌,砸向民刊;在当代已经构成一股民间诗人们用民间资本振兴诗歌的潮流。而安琪、章治萍、吴幼明、周伦佑、陶春、杨然、凸凹、柯健君、孙磊……以及那些默默为诗歌做着奉献的民间诗人中的“寒者”,历史应该为他们巨大的付出树碑立传,因为他们震醒了人们自由的诗歌精神与信仰。我想,如果中国涌现出亿万个他们似的“诗心不死”的诗人们的这一天,就是中国的文艺复兴真正取得文化精神真正归位到“天”“地”“人”最自然芳香的时候。他们巨大的付出所践行的是一个在当下道德混乱价值沦丧时代给人们迷乱沉亡精神世界的一记记醒智的漂亮耳光,他们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用“诗”刻写精神价值的“农人”“耕者”。有人叹息没生在“唐宋”,我则说生在如此时代是十分幸运的,黑暗与光明同存,欢乐与苦痛拥抱,而虚伪与浅薄永远依附在空气中成为流云,只有那些印成黑字的诗句时时撞击大地的傻痴,让大地过一段时间便涌出“烈火”,烧灭那黑暗的“腐臭”。
 
2007.5.9—6.30
大凉山普格县螺髻山下

21世纪中国重要诗歌民刊扫描(二)
 
 
《大骚动》《低诗歌运动》《活塞》《大陆》《现代禅诗探索》
《今天》《倾向》《星期三诗刊》《零度写作》《非非》
《中国打工诗歌精选》《蓝》《太阳》《存在十年诗文选》
《一行》《独立》
 
 
 
引子:此民刊扫描在2007年推出过(一),对民刊《诗歌与人》《诗歌月刊》(下半月刊)《诗家园》《撒娇》《水沫》《四川六大民刊》等进行了扫描。

 
《大骚动》
(第五期,主编王强,执编苏非舒,2003年6月30日出刊)
 
我手上有三册《大骚动》,除了其本身的厚度外,在我心里,它更是一种精神的厚度。众所周知,贵州独立血性的民刊的长期被封杀、剿灭,已造成贵州先锋诗歌在几十年间的大量缺位与空白,它在长时期中没有给中国诗界提供更多的文本与理论参照与重要影响,更多的是成为了中国现代诗的一个被压被毁而后奔突、逃亡,血雨腥风的传奇与恐怖事件,而被史家与诗人们作为二十世纪天空下的自由艺术反抗专制事例,被反复记写与复叙,其诗歌文本与民刊本身的真相被漠视与没有得到更多面对;2010年春天(这久久来迟的年份),当我收到嘉谚老哥发来的《启蒙》《崛起的一代》等贵州民刊的原刊扫描,许多历史的错节才得以纠正。在我看来,贵州自1949至2009年60年间的现代先锋诗歌,只有黄翔、哑默、张嘉谚、吴若海、梦亦非、冉安定等为数不多的诗人的部分作品与文论代表了它们的血性与独立(或说贵州风格的现代诗);也可以说是由《启蒙》《崛起的一代》《中国诗歌天体星团》《大骚动》《零点》《低诗歌运动》等民刊连接起来的一股地下之血。由于长期的被打压,只剩下这几棵孤零零的诗树所结的一些果子,还可给我们留下历史的心痕;再者就是王强兄弟、农夫、龙俊这些贵州诗人离开贵州后办的民刊《大骚动》《低诗歌运动》等延续了贵州自由诗血,把贵州地下诗歌精神拓展到一个当下自由艺术更大的空间中,《大骚动》是个综合性艺术刊物,它集合了历史、诗歌文本、艺术个案等众多人杰的声音,在20多年的跨度中,王强支撑的《大骚动》从早期的“圆明园艺术村”的文本留存到今天的坚守,我除了内心的崇敬外,只能面对这册厚厚的刊物,获得更多的精神与生命的火焰。
(此期《大骚动》看点颇多,如“等待命名”专栏:哑默、张嘉谚、苏非舒的文章有很强的史料性、真相性与姿态性;另外“一块橡皮”中黄翔的6篇散文,“访谈与人物”专栏:“李亚伟访谈录”“杨黎在北京”“苏非舒其人”“芒克忆友”“王强答记者问”。“现在艺术”专栏:黄燎原、魏向河、白银娜等人的文章都很有可读性……。另外,诗人黑大春、李亚伟、严力、余怒、吴若海、王强、韩博、宇向、廖伟棠、马永波、苏非舒、阿尔、杨森君、阿紫、普珉、祈国、张万新、阿翔、飞沙、朵渔、五木、鲁布革、丁燕、姚彬、梁晓明、戴泽锋、冷眼、木朵组成的“诗人专栏”,张洪波、金瓯、庞亮、孙轶、唯阿、拉拉组成的“小说专栏” 很有看点。)
 
《低诗歌运动》
(创刊号。龙俊、花枪主编。2005年3月第1版)
 
这也是一本打上贵州诗人深深烙印的民刊,因为里面张嘉谚、黄翔、哑默、梦亦非、小王子等沉甸甸的文本说明了这一点。在我看来,2003—2004年的网络忽然“兴盛”,促成了中国人长期积压的言论自由的瓶颈撕裂,可以说这两年的“开放”成就了许多自由艺术;“垃圾派诗歌”便是其中重要的文化事件与诗歌亮点之一,对这种反主流诗歌潮流只有在当时自由的网上才能狂奔,并成形了它的胚质并结果。杨春光这个“空房子主义”的诗歌狂人,由于其历史影响与长期被压,在这个自由空间(网络)上获得第二次艺术生命创造,很快便成为“垃圾祖师与领袖”。而作为后来推波助澜的老象(张嘉谚),自1980年前后在民刊《崛起的一代》上初露诗歌理论才华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漫长的20多年)所遭受的言说封阻与无门,也使其长期积压的思考与说出需要一个“喷口”,恰在这时,网络——“垃圾派”正对了老象的言说需求,于是文本与理论的互导互渲,使“垃圾派”——“低诗歌运动”,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中完成了其成形、转换、结果的过程,而《低诗歌运动》(创刊号)就是这一过程的一个总结;这一切都是应运而生,应天而生的。网络的兴起催产了“垃圾派”与老象与“低诗歌运动”,这是21世纪中国文化的重大事件。而后来老象专著《中国低诗歌》的出版,更是将此提升到一个学理评论高度,百年中国诗歌史,像老象这样,用一本厚厚的专著对一个诗歌运动(诗派)进行全方位的理论系统评论的创作现象很是少见。由于后极权对网络与常规媒体的控制,“低诗歌运动”成为了一个绝唱,一个历史片断,已经过去。让我们记住这些诗人(艺术家)的名字,在已逝岁月中风风火火的曾经闪击中国诗天空的暗黑,给前行的人们以火胆。
小王子、王楚、李异、余毒、一空、许琳琳、韩星孩、杜撰、金轲、温永琪、雷琼、江南藜果、失疯流氓、林忠成、大路朝天、花枪、凡斯、蓝蝴蝶紫丁香、龙俊、赵思运、典裘沽酒、丁目、皮旦、野狼、管上、张玉明、老德、小蝶、南昌杨瑾、管党生、徐乡愁、西部快枪、杨春光、陈傻子、丁友星、白马非马、虚云子、王艳芳、杨卫、郭盖、片山等。
 
《活塞》
(总第5期。编辑徐慢、丁成、税剑。2006年)
 
这是一本从封面设计、装帧到内页插图到诗歌内容都透出中国后现代式的“恶之花”的“异端”刊物,据说创刊号邻近的几期更“恶”更“异端”,更“原创、在场”,但仅就我手上的这期,它已是中国当下现代诗关注与研究不可回避与必须面对的“怪物”,我想这恰是它的先锋品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类思想,众类百出。《活塞》是精英筛选的为数很少的同仁集合,证明了它显示诗人的纯粹与方向坚决,它是诗歌真正在作为的姿态与践行,刊物所播向与割出的中国式的后现代精神之疼,印证了当下时代需要拯救与裸露的人文真空。《活塞》像是高悬在暗夜天空中的无形星晨,迷乱的光焰流动着红血与泪水。那些文本在我身边置放着,我尊视它们。在我的视野中,《活塞》群体与“垃圾群体”是当下中国诗歌最有活力与值得期待的两个后现代写作群体,中国诗歌史应该有它们重要的一笔。
目录:“活塞之门”:税剑专集。“活塞诗歌”:徐慢《血液长谈》《形状》;丁成《上海再见》《厌恶》《舞台剧》;殷明《祝酒》《催眠术》《狂欢的人们在深夜相聚》《档案》《恍惚》;镭言《二十四首随想曲》;阿斐《独行》《所谓暴君之死》《幽灵来访》等;李清月《杳杳神经路》《异样的神明》等。“活塞词根”:余丛《词语的秘密》。“活塞批评”:丁成《旅途读书》。
 
《大陆》
(总第5期。主编郁郁。出刊时间2008)
 
多年前,我在一篇文章中曾提到过,上海作为中国现代化大都市,能与之匹配(相称)的就是民刊《撒娇》《大陆》《零度写作》等所集合的郁郁、默默、刘漫流、海岸、冰释之、阿钟、吴跃东、古冈、杨宏声,以及陈东东、许德民、严力等这些代表诗人,只有他们在上海呼吸,你才会觉得上海的艺术自由个性含量的甸沉、有力而使人冲动、兴奋,并值得期待;因为上海的独特文化地域特质决定了它产生的诗人的独特性,这里必须有诗人,有好诗人,有民间自由的诗血流动,它才不在精神的天空中留下过多的遗憾。《撒娇》《大陆》是中国所有民间诗刊复刊中最有代表性的刊物之一,《撒娇》走的“口语”之路,《大陆》则是大刊之路,从本期的专栏设置上,极具包容与个性,这种编刊的专业性与独特性,在整个第三代诗人中,只有搞《非非》的周伦佑有此编才,再者就是郁郁,他们把诗歌理想的完美性溶铸进策划、选题、编辑、校审、封面设计、印刷的过程中,所以他们编出的刊物是没有多少挑剔的。本期是05、06、07三年的合刊,也是对应了二十年前的1985、1986、1987这些“第三代”诗最狂热的时期。郁郁是和东北诗人邵春光等具有“中国民间职业诗人”称谓与践行的少数诗人。他本人,本身就是一部在野自由诗史。《大陆》《撒娇》《零度写作》是上海民间诗刊的三个重要标识,他们坚持时间上、在先锋朝向上,都有自己的独立性与诗歌纯洁性。
 
《现代禅诗探索》
(创刊号,南北主编,2009年)
 
河南开封和武汉、广州等全国的许多地方在1979至1981年这三年中,都出现过建国以来的“第一次民主运动”,这些地方除了出现政治民主的自由刊物外,都有热爱诗歌的诗人们创办诗歌民刊,作为学习与交流的精神生活需要;南北的真名叫王新旻,原是河南开封人,在1979年至1981年与朋友创办诗歌民刊《无名》《习作园地》后被捕软禁,后家破亲离,从80年代起开始了长达20多年的流亡,先是改名,后是搬迁。据我所知,在最近5年中,他便从成都迁到上海,又是浙江、昆明、大理。从他和一些流亡朋友的生存境遇中,萌生了我做“中国漂泊诗人精神史”访谈的选题。其实在我的认知中,中国也有流放地,也有被俄罗斯一样被驱逐、逮捕、流放、迫害的诗人、作家。他们的行迹到了一定的时候,应该被人记起与留下,他们是中国独特的一群;随着时间的累积,我越来越觉得他们身上有“中国式的流亡精神艺术史”。2009年《现代禅诗探索》的推出,便是南北流亡20多年后,“诗心不改”的一个明证。我个人认为,南北对现代禅诗的正名理论高度与系统与自觉性是中国百年诗歌史上少有的,这本民刊有很强的流派意识与走向,这是在流亡漂泊中,在生存空间中挤出练出的“另一空间”。太不容易了,南北,向你致意!
现在有许多年轻文学爱好者很向往“伟大80年代”的那种诗歌理想、浪漫、自由的诗意环境,其实这只是一个表象;从我了解的1979年至1981年出现的全国许多地方的政治、艺术的自由民间刊物、团体,都遭受到了全面打击、剿灭;许多自由民主人士、诗人(艺术家)被捕、含冤、入狱,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因为中国式的政治与经济改革是一前一后的一套并不齐行的跛脚方针。所以在“伟大80年代”是黑暗与光明并存的年代,只要有极权(专制)存在,这个社会永远就有见不得的人的一面。但有人说过“极权是艺术家创造的天堂”,如果失去了这层遮压,艺术的创造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这点在前苏联就有很明显的例证,这里不用多说。
所以南北走向禅,走向中国文化的隐、静、合,是应对现实强大的暗、黑、痛。以雪、水、草等自然简明之物来生存自己的精神与呼吸,这些我相当理解并应抱以掌声的,因为自“五、四”始的反传统之路;一直到80年代以来的西化,中国传统固有本质文明体被曲解、变异、扭形已经很长时间了,今天举起《现代禅诗探索》作为百家之一种,应是自然的,且出在民间,长在民间,民间自由的土壤给其存活的雨露。
(2010年春天,在大凉山,两位河南许昌师专教授言及四川出了这么多“第三代优秀诗人”以及许多“优秀人文学者”,而河南80年代至今竟没有此等人物,引为遗憾;我告诉他们,上世纪80年代初河南出过政治自由民刊与诗歌民刊,都遭受了灭顶之灾,只是你们不知道,历史的局限遮盖了许多有价值的人文图景,这是中国式的悲哀。例如西南三省,贵州、四川诗人遭灾最重,云南是个不出血性诗人的诗歌贫省。)
 
《今天》
(总第59期。主编:北岛。2002.4)
 
因为《独立》在做中国诗歌民史的收集整理计划,所以托朋友帮我收集了海外中国诗人办的民刊《一行》1套,《今天》2本,《倾向》1本。这是我30多年来第一次见《今天》,《今天》以及北岛的大名早闻:“朦胧诗”“海外流亡诗人群”等等。《今天》沿用过去的办刊策略,设小说、散文、诗与评论、艺术等专栏,这种纯粹的自由文学杂志,沉载了许多年来许多人的纯洁之梦,即是没有染污的,保存雪色的,屡摧不垮的人文意志,或说人类最本质、自然的灵魂与精神的根本需要;为了这一点基本的需求,一个刊物像大海中的黑船,在按自己的方向在往前慢慢航行。“中国式的流亡诗人作家群体”,形成了除前苏联之外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艺术流亡群体之一,这也是二十世纪两大集权国家奉献给世界(人类)的“最伟大作品”。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极权崩溃前夜的漫漫,中国流亡作家诗人中已开始出现深沉的、力量的,能将苦难与个人命运与时代命运相系的杰出者,那些暗夜里的歌唱者,总有一天会将唱词剖开长夜的静默,给我们站在山脚下的年轻者们以捧喝的大雨,《今天》作为自由创作与精神的平台,是一块漂泊在中国与海外硬性知识分子心中的经年铜钢,它存在、它活着、它燃出的焰火便是美丽的呼吸。
(2009年得到《今天》最近的一期,是“中国建筑专辑”,意在通过集权下的建筑群落,审视与解析人文与建筑与政治之间的关系、矛盾、和解、肮脏、挑战等等)。
《今天》59期作者如下:小说:赵磊、张楚、谢宏、赵源、雷立刚。散文:戴茅、钱文俊、林梓、胡发云、孙伟、九命。诗与诗评:王敖、麦城、王小妮、严力、北岛、马兰、胡续冬、温洁、廖伟棠、郑单衣、杨小滨。艺术:李锐、赵际泺、王瑞芸。
 
《倾向》
(总13期,总编贝岭,2000年)
 
《倾向》确实是有倾向(方向)的,此期对“倾向性”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的极大关注与推崇,为它设立的专辑页码几乎占了刊物的一半的内容。这种专题策划与实施避免了由于传播渠道的不正常化封阻给诗歌重要资源带来的偏向局限的传播,使我们对一个“倾向”诗人有较全面的认知与阅读。另外阅读亮点是“文学”栏中海男、林莽、杨小滨、严力、张耳、蒋浩等人的诗;“文学批评”栏中的张嘉谚、王家新、张慧敏、孙文波、西渡的文论,以及“艺术家谈创作”栏中蔡国强、陈丹青、马德升、王克平、徐冰、张洹、杨洁益、李山等人的文章。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的地下文学(60年代—90年代)”专栏对自由者们的历史关注与挖掘推出,有一种自证自明的力度;此期介绍的是“上海地下诗群落”的回忆与诗,以及其它地下诗人的作品,作者为钱玉林、陈建华、刘晓波、刘霞、廖亦武。还有就是“中国大陆地下文学艺术刊物出版物一览表”,这两个栏目加浓了本期刊物的历史与诗歌责任厚度,这种历史的印迹,作为民刊是应该,且必须关注推出的。因为这是我们自身的血啸与呼吸。我们不来关注与收集,谁来!我认为,这两个栏目是除了谢默斯·希尼专辑外,最有可读性与价值的。所以此期《倾向》应成为中国民刊中的经典之一。
(说到《倾向》的办刊方向,我认为很强,且充满前卫与历史责任。办民刊本身就不容易,我们要有方向(倾向)地做刊,在不浪费精力(经济)的情况下,将有效的资源组合在一个有方向的平台,为中国现代诗的自由之路多建立纪念碑)。
 
《星期三诗刊》
(第11期,主编:麦子。2009年12月)
 
这可能是我收到的中国目前最简朴最粗糙的诗歌民刊(内页打印复印,封皮为薄薄牛皮纸胶粘),“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呤”,这些曾经古传文字之义用在麦子及其刊物上,则一点不为过。几年前,我便收到他陆续寄来的刊物,吸引我的阅读欲望的是“圆桌论坛”和他本人句势洋洒千里的“麦子体”。当收到10期“扬春光四周年忌日纪念专辑”时,我吃了一惊;当收到11期“纪念五·四运动90周年”专辑时,我除了震撼,就是震惊。2009年这个中国人自己该纪念的伟大日子的平台搭建,居然被一个叫麦子的民间草民诗人自己掏钱办的印制简朴的民刊《星期三》所隆重推出,包括我,以及许多朋友、国人,乃至整个国家都应感到羞耻,并充满深深愧疚;我只在心里敬佩麦子的胆气与策划独特角度,麦子凭此一本刊物已将自己的精神与骨气立起来,我们还能沉默么。
“五·四”已经九十年,九十年光阴匆匆,说慢不慢,且日月悠长,而我们头顶的天空还是九十年前的天空,历史又将我们抛在出发的路上。麦子的认知是对的,让我们在暗夜里听闻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刀光血影,用我们还没冷却的心去体知拥抱,而后获得火种前行。历史的启蒙之号被浓缩与印制在一本粗糙的民刊上,这是中国良知血性知识分子不死的领地。如果在此时不说话,哑且聋了且眼瞎了,那是除了黑暗以外,更大更可怜的悲哀。《星期三诗刊》由于主办者麦子的胸怀与姿态,在2009年的隆冬中,已站在中国最前沿的人文精神先锋平台,《星期三诗刊》成为强烈的标识性的血性硬性的诗歌民刊并走入历史存留的空间,向南方那个有水声响动的诗人之居顶礼吧!麦子辛苦。
(本期刊物所发作品作者名单如下:野夫、罗惠珍、北岛、章治萍、周伦佑、赵卫峰、左春和、东海一枭、陈家坪、奥巴马、肯尼迪、孙中山、谭嗣同、谢韬、陈季冰、古戈、蔡定剑、王长江、颜昌海、艾未未、余杰、戴晴、悍马、许知远、雷颐、祭园人、崔卫平、刘晓波、沙叶新、余畅、林贤治、新生人、李炜光、摩罗、梁文道、吕洲滨、刘晓原、江源江、张直、陈胜、力虹、阿翔、董迎春、重马、戈鱼、麦子、哈维尔、闵良、钱理群、吴大江、辛子陵、周炯然、林昭、刘路。)

《零度写作》
(总24期,10周年纪念号,武原、古冈、吴跃东等编辑,2009年)
 
又是一个“10年专号”,此前的《存在》10年纪念号,《独立》10年专号,《东北亚》10年特刊的推出,和《零度写作》一样,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诗歌发展史,而从另一方面的见证了一批诗人们的自由精神坚韧史。我认为《撒娇》《大陆》《零度写作》可称上海的三大民刊,其历史性、方向性与坚守性,是其它上海民刊不可比拟的,透过这些刊物,我们看见历史与人文精神的堆积成形,时间与刊物方向本身检视一本民刊与一群诗人们的精神向度与感人之处。而围绕三大民刊的主要上海地下代表诗人群,我认为是上海早期以陈建华、朱育琳、钱玉林、郭建勇、王定国、丁证霖、汪圣宝、张念诚、刘明祥等为主的地下诗歌写作群体之后在一个地方(上海)形成的地下诗歌精神(群体)延续史。像这种在一个地区(上海)形成的有某种精神纯洁性传统的地下诗群落,除上海,就只有四川了。很奇怪,这一外(沿海)一内(内陆)的诗歌传奇现象有待史家细究。四川从1965年左右的“成都野草群落”到1970年左右的“西昌地下诗群落”再到“伟大80年代”的第三代诗(《现代诗内部交流资料》《中国实验诗歌》《非非》《汉诗:1986、1988》《巴蜀现代诗群》等)再到1992年的《非非》复刊——2000年《非非》再复刊——2006-2007年的《非非20年图志史》《存在》《独立》创办10年纪念……这里面有一根传承延续的线。上海从1965到1980后《送葬者》《大陆》《海上》《喂》《上海诗歌前浪》——再到2000年后的《撒娇》《大陆》《零度写作》也有一根线。而全国的许多地方,比如《今天》在北京的延续线到了海外,其它省份的延续断裂太大。所以我说,坚持、方向、突破,历史总会给跋涉者以公正的记录。
(本期主要看点:“宝山三诗人专辑”:郁郁、冰释之、孟浪,附杨宏声、吴跃东、贤宗、演音、刘苇、曲铭、古冈等评论。“小说”:张力、闻鸥、武原。“诗歌”:马休、毛健、古冈、刘苇、叶青、刘晓萍、刘漫流、杨宏声、阿钟、吴跃东、陈惠兴、南方、海岸、雪庄、默默。“随笔”:刘晓萍《薄如蝶衣》,忻江敏《钟楼记》。“批评”:郁郁《上海的诗意》,苍耳《双刃的反讽》,许基鹤《生命力在同构中升华》。“记忆”:阿钟《一个诗人见证的艺术家》,程应铸《往事不堪》。“译文”:《诗歌与催眠学》与《雷蒙德·卡佛的》诗。“缅怀家玮”,“零度写作1999—2009年”编辑手记)。
 
《非非》
(总第12卷“后非非诗歌及评论专号”,周伦佑主编,2009年)
 
如果说流亡海外的诗人(艺术家)们以民刊《一行》《今天》《倾向》《蓝》等为精神流放地,那么整个中国大陆就以《非非》20多年的坚持,刷出中国本土先锋诗歌最异端姿态的重大标识,也可以说是周伦佑这个诗歌大才20多年的坚持。没有他,不能谈《非非》,没有他,中国先锋诗的标向与尺度将大打折扣。23年,12卷《非非》刊物;主编“当代潮流·后现代主义经典丛书”;《反价值时代》《变构诗学》《在刀锋上完成的句法转换》《燃烧的荆棘》《非非:从理论到作品》《中国后现代主义诗选》《后非非诗歌作品集》《非非20年图志史》……这些如山峦般堆积的诗歌书籍,夯实加厚了中国现代诗的先锋高度与份量。可以这么说,如果抽空《非非》,以及上面这些黑色石头,中国现代诗的大厦将撕出多少苍白与凋零。“前非非”“后非非”两批诗人得以横空出世,“伟大80年代”“物欲空荡的九十年代至21世纪”,“非非之旗”不倒、高扬,他创造了中国诗歌史与世界诗歌史的多重奇迹:①坚持最久、最有方向、最有先锋尺度的民刊;②诗歌先锋理论新概念的不断提出,刷新与提升着自己的艺术创造的空间(“变构诗学”“前文化导言”“反价值”“红色写作”“体制外写作”等);③一个诗歌流派从理论到作品到历史自尊的完美全面的组合,这在中国乃至世界诗歌史上唯有“非非”(周伦佑)(《非非:从理论到作品》《非非20年图志史》);④在跨度23年的办刊过程中,“非非”影响着“第三代诗人”“90年代诗人”“21世纪诗人”,时间横跨24年,或更长,它成为中国当下最有持续影响力的独立自由方向性先锋诗歌(艺术)刊物。
《今天》的影响还是“朦胧诗”时期的文本及其精神,后来海外的《今天》只是作为自由知识分子的延续精神在坚持写作,持续先锋艺术创造力也不能和《非非》相比。北岛和周伦佑都是中国现代诗的开一个时代的重要人物,身上各有其定位价值与意义。从目前情形看,北岛由于海外的影响显得比周伦佑大。而周伦佑的个人价值是在极权体制下被遮蔽了许多的,历史会在特定的时候给出平等的答案。
(此期所发作品的诗人与评论家名单:姚新勇、董辑、孟原、陈小繁、陈亚平、邱正伦、蒋蓝、龚盖雄、马永波、雨田、袁勇、安琪、杜冷丁、梁雪波、发星、原散羊、周伦佑、周兴涛、林忠成、刘先国、野麦子飘、王学东、姜丰、二丫、林贤治、黄梁、蒋登科、杜光霞、邓艮等)。
 
《中国打工诗歌精选》
(2007年5月,珠海版,许强、罗德远、陈忠村编)
 
这其实应该是一本民刊形式的集子,虽然它套上了正规出版的符号,和众多主流诗刊编辑们的题字,在为一个写作文本获得认知权的道路上,原先那些本真的血淋淋辛酸的“打工诗歌”被曲解得开始走形、变味,就像农民工进城为获取生存之本而在与城市文明体的“磨合”中渐渐失去自己原真的美质(善良、纯朴……)后异化成一种“新城市人”(姑且这么说吧)。这种身份、灵魂、精神的可怕转换其实在我看来是十分不人道而可悲的,因为在“磨合”转换中获得的所谓文明生存提升,是以牺牲一个独立精神体(农民自身传承的身上优势独立个性优秀品质)为巨大代价的。所以在“精英写作者”看来,打工诗人是在露丑、泄痛的同时,也泄露自身没有骨力的人性,这是打工者与打工诗人们的双重悲哀。在我看来,出现这种情况是打工写作者的站位意识与思想朝向。因为中国底层的农民在遭受长期极权的欺凌后,身上麻木的部份的残喘,就是获得极权的领认,他们身上的小农意识逃不脱如来佛的手掌心,于是形成逆来顺受奴性的一面,这是传统农民身上的劣根性;而作为觉醒了的打工写作者,一旦获得言说空间后,特别是主流的收编后,很容易露出他们身上的传统丑陋的尾巴,因为主流话语的强大是无权无势打工诗人们不可抗衡的,这和中国的许多自由知识分子一样,最后走向混沌与死亡。回到打工诗歌,由于其主持者的站位改变了它早年自然成形中的独立、锋芒,加上写作者自身生存环境的压力,写作自身群落中独立精英的不成形(成群)与严重缺位(缺失),造成近年来打工诗歌写作的大面积复制与难以超越,它只是作为底层文学的一个既有符号,在延续其自有的生命;因为中国的经济发展是漫长的,打工群体以及写作也是漫长的。我认为打工诗歌的第一黄金期是《打工诗人》创办的2001年至2005这四年间,它作为中国历史巨变车轮上带血的底层记忆被打工诗牢牢地刻在了时空中。因为他们创造了历史,创办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份打工者现代觉醒独立意识的诗歌民刊《打工诗人》。下面这些有真实打工身份的诗人是应该被诗歌史必须记住的:张守刚、许强、罗德远、许岚、郑小琼、徐非、柳冬妩、任明友、沈岳明、曾文广、罗向冰等。

《蓝》
(第18、19期合刊、中日双语杂志,主编秦岚、燕子,2005年)
 
这是2000年8月在日本创刊的中日双语杂志,是继《一行》《今天》《倾向》等海外民刊之外,最有影响的民刊,因为其诗歌占有很大的比重。由于其自由独立的方向性,2005年左右即遭有关部门“招呼”,于是出刊5年后停办,单就从1—19期的一些栏目内容,我们便看出其向度与深刻性、锋利性:“解读流亡北岛的一个侧面”“关于高行健获奖专辑”“湮没于岁月中的民间诗群”“中国当代隐态写作”“下半身专辑”“悼念李慎之专集”“黄翔专集”“地下文学研究”“中国地下诗歌特集”“中国独立电影”以及摩罗、钱理群、张承志、章诒和、郑义、林贤治、老威、周伦佑、孟浪、徐敬亚、岳建一等专栏文章等。而这一切皆是两个女学者在主编,其对自由文学艺术与真实历史的呈现与担当,让我等男人们汗颜。长期以来的男权话语统治着中国,使女人之才之智一直被遮蔽与切割,一旦她们觉醒并自明,说明这社会是前进的,而她们投入自由艺术的运动史掀起的将是惊人的波涛,在中国大陆这样的女才子太少太少,难怪男权的话语权继续砸在彩裙上,让那些美丽的花凋零在俗世的黑暗中,这一切又是多么的不人道与反人类。我认为文明的进步与自由,是解除女性身上的束缚,让她们精灵的才智奉献于社会,获得自释自足自尊自贵自长的空间,而这一切似乎漫长。5年,两个女人创建了历史,这是21世纪的进步,还是落后?向扶桑之东给她们致敬!

《太阳》
(第10期,邵挪策划,辛欣主编,2003年)
 
首先,让我朝北方敬祭,2010年初春,“诗歌职业家”-邵挪老哥在春风中逝去。《太阳》我手上有10—11期,都是郁郁老哥从上海邮寄的。《太阳》历届主编为王法、郭力家、杜占明、曹野丰、宋敏、季风、刘浪、黄岩、董辑。作为1984年创办的东北民刊,是东北诗歌史上时间坚持最长(1984—2003)的民刊。从1979年孙文涛等在长春创办的《眼睛》始,再到徐敬亚、王小妮在东北师大创办《赤子心》,再到《太阳》,在我的视野中只有这三本民刊代表了80年代东北的民刊身影。1991年由何拜伦编辑的《过渡》,1994年杨春光主编的《空房子主义》,姜佐主编的《进行》,到杨勇、杨拓主编的《东北亚》,再到2005年8月《东北亚》10周年创刊号的推出,东北诗人在“血雨腥风”中不倒自由诗志,独守着东北亚独立的诗情,让大西南的我辈只有敬佩。我们知道东北的民刊在80年代和90年代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压摧残,所以今天这片曾经的诗歌原野的黑土地沉寂了起来。我想,那些黑暗中的星星之影是不会沉寂的,作为东北重要诗人之一的马永波目前主持的《流放地》,似乎又暗合了某种特殊的延续与悲壮意义。
《太阳》刊物本身是充满个性的,从栏目设置的标题上,我们便看见一个充满时代反讽与寓意的黑色幽默:“东方红”“民兵集合”“远东档案”“太阳风暴”“蒙面雄诗”“耕者有其田”“国际之歌”,除去诗歌的可读性外,我看重的“远东档案”这个专栏中对民刊史的归结与收集整理,表现出一种对历史的责任与自尊意识,另外民刊中的插页珍贵历史照片(诗人友谊照)弥显珍贵,像11期封底那张在戒毒所与女子拘留所大门前的照片,则像嵌进时代的一块黑铁,痛快与痛苦并生。

《存在十年诗文选》
(主编陶春、刘泽球。2006年12月)
 
这是一本蓝黑色封面沉甸甸的诗歌选本,在中国民间诗界,《存在》以扎实的方向写作(理论和文本的双重份量)占据自己“存在”的位置,它和《非非》《独立》并称21世纪初四川的三大民刊,在内江这个“诗歌聚合地”向外发射其纯质的光芒。在中国民刊中,《非非》托举的“后非非写作”将蒋蓝、陈亚平、陈小蘩、袁勇、雨田……这些战将立在我们身前时,我们看见一个现代诗的新现象在四川诗界悄然发生:就是这些写作者具备了文本与理论的双手写作,且出手皆有不凡品质,这是又一个“非非之迷”,更是巴蜀大地才子们才华毕露的美丽盛放;而在“《存在》群体”中,这个现象依然精彩存在,刘泽球、陶春、谢银恩、梁珩、田一坡的文本与理论皆是不相上下,在同一起跑点上晃闪;我忽然有一个惊奇而自然的发现,这两个群体的诗人都传承了“伟大80年代”四川民间诗歌优秀人物周伦佑、蓝马、杨黎、廖亦武、尚仲敏、宋渠宋炜、石光华、杨远宏……这些文本与理论两面手的优秀血脉,这点多么重要。“伟大80年代”四川民刊《非非》《汉诗:1986.1988》《巴蜀现代诗群》《大学生诗报》等除了文本的探索产生巨大影响外,就是扎实而有学理、方向的理论,这也是一个优秀的民间诗歌传统,现在被“后非非诗人群”与“《存在》诗人群”们传承着,这是四川诗界乃至中国诗界的幸事与好事,值得大力倡导。这里又必须谈到方向性(群体性、同仁性)写作对文本与理论才华的形成是最重要的因素;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的炼金精神,是成就不了优秀的理论与文本的,因为方向(群体、同仁)写作将分散的资源集中起来,大家朝一个方向使劲,日久天长,果实自然会掉在地上,砸出它应有的声音。从《存在十年诗文选》和《后非非诗选》中,我们都看见这种可喜成果的形成来源于最重要的方向(群体、流派),而那些没有方向的民刊,在浪费自己才情的同时,也将会被时间之刀切割完虚空的身影。对方向性的民刊我一直抱以掌声,虽然有异议者会说在群体中消泯个性,那也是个别现象。纵观世界乃至中国的现代艺术先锋探索运动史,哪一次不是方向(群体、流派、同仁)催成爆炸。只不过“后非非诗人群”与“《存在》诗人群”的发韧黄金时期是21世纪,全民狂奔物欲、人文价值低落的灰暗世界,所以作为边缘的诗歌在获得掌声与传播意义上没有了“伟大80年代”的人文环境;就是这样,更凸显了诗人作为人类精神之灵的生存硬度与纯洁亮度。这在方向性(群体性、流派性)诗人中体现得更坚强彻底,这也是精神超拔物质,能在天空上独立行走的大境之一。
《存在》2008年推出第7辑,仍坚持文本与理论并存的办刊方向。7本诗刊,穿越12年漫漫时空,就像巴蜀大地上7块大小不一的粗砺的蛮山,发出雪月的光芒,。
《存在10年诗文选》主要作者:索瓦、曾立勇、谢银恩、梁珩、吴新川、朱杰、王刚、李龙炳、田一坡、华未眠、刘泽球、陶春、陈建、韦源、蒋蓝、席永君、袁勇、凸凹、长岛、小海、哑石、史幼波、徐慢、张卫东、胡马、张选虹、高岭、刘春、胡应鹏、白鹤林、曾蒙、曾德旷、陈蔚、三原、杨克、焦虎三、张啸。
 
《一行》
(总25期。严力主编,2000年12月)
 
在我的收藏中,有一套完整的《一行》,这是《独立》为收集“中国民间诗歌史资料”请严力老哥帮助收集的。上世纪80年初就漂洋过海的严力,1987年5月创办《一行》,作为“《今天》群体”的一个独立分支与延续,其坚持办到2000年,已是一个诗歌奇迹,10多年间,《一行》为国内外自由诗人们建立了一个开放而个性的精神家园,《一行》中的“一”是自由之子们无限的精神之域,它是大地上的地平线,给自由者们起舞,又是天际的无边之想之梦,应合了自由者们的梦之无极。作为“今天派”重要成员之一,我认为严力是目前继北岛之后为数不多的“今天”成员中保持写作活力水准与持续影响力的重要诗人之一。近年以北岛为首带着一批人大挖“今天史”,已经将“今天”的风光与历史层面反复地加在了人们的记忆中。够了!我倒希望有人关注一下当时(60—70年代)的贵州、四川、上海等地的“地下诗人们”,有人去挖挖他们的昨天和今天,我想肯定很有意义。“今天”的历史地位以及传播够风光了,全面的“中国地下诗歌史”应分许多重要的版面给贵州、四川、上海等地的“地下诗人们”。我一直期待“今天派”(“朦胧诗”)以及“第三代”诗人群中真正走出中国现代诗的大家,因为目前中国现代诗界,只有这两个群体诗人具备了大家之才。现在看来,北岛、杨炼等目前的写作方式是散文、回忆录、访谈,其真正厉害的诗歌文本似乎被历史切割在1989这个特定的分水岭。北岛完了、杨炼完了、芒克完了、多多完了……整个一代“朦胧诗人”已经成为过路黄历与回忆录了吗?只有他们自已用自已的文本才能回答。而严力是他们这群人中的异类,其80年代初的出国,行使着艺术自由者的自然道路,其绘画、诗歌、散文、小说四只手写作的活力,使其在太平洋上空的来回弹跳中弹活着艺术的生命力。中国这个极权的国家杀死多少优秀艺术天才。从严力身上我看见“朦胧诗”这个队伍中不多的希望之一。由严力我想到“50年代诗人群体”,就我的认识范围,还有两个猛将必须提及:周伦佑与海上。周伦佑目前已经浮在水面,而海上一直在真正的民间,由他自己的话说“一辈子当贱民”,这便决定其写作精神方式的向下(民间),而从不向上(官方、主流),当2007年—2008年,帮助海上整理其80年代的早期诗作,厚厚两大册,数万行诗,这些好东西,历史有一天会真正惊醒的。
 
《独立》
(总第13期。10年纪念专号。发星主编。2006)
 
从2006年10月《独立》13期十年纪念专号以及2008年8月《独立》14期的相继出刊为标志,发星和他的《独立》开始由“地域诗歌写作”的正式定型转入对“地域诗歌写作”的夯实。其中一个主要的内容就是对“八十年代民间现代诗歌运动”的挖潜与整理。八十年代是中国现代诗真正开始走上“现代诗之路”的时代。“热血理想狂飞”,“诗歌爆炸飞旋”。当我们蓦然从21世纪的车窗口回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多么崇高、单纯、热情的诗歌的理想的时代。而此两期《独立》挖掘和再现了那个时期主要的诗歌活动与主要的参与者。为我们打开了许多具有史料价值而不为人知的史实。而此项工作的意义,用发星的话来说就是:“除去诗史资料外,我们更多是关注当时的人文思想的滥泛与透明,即‘为了诗歌理想’而‘不顾一切’的诗歌献身精神,相当于当下社会文化精神的无知、浅薄、混乱、虚空……何尝不是一记‘黑色的重拳’”。
中国八十年代现代诗歌启蒙运动的重要主将黄翔曾言:“在整个20世纪乃至21世纪开端的中国,民刊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就在于它的民间立场的坚持,对当下的《独立》来说在民刊中是很触目的,此类真‘民刊’理应受到海内外精神界的关注和所有独立知识分子的尊重。”而发星也将《独立》置入整个中国民间现代诗歌运动的大立场大背景之中。对于将来,他有清醒和独到的眼光与抱负。他在《独立》13期十年纪念专号上,有过计划与目标:“中国的民间现代诗歌运动,我认为有几个特殊的版块值得清理:中国大陆本土的民刊;海外中国人办的民刊(如《今天》、《一行》、《蓝》、《新大陆》、《原乡》等);台湾、香港、澳门等属华夏文明根系的有现代诗民刊的地方。”现在,发星在朝着他的语言他看到的方向坚定地前进,对于理想而执着的工作,其中“中国大陆本土的民刊”这项工作已卓见成效,我们可拭目以待他园丁般的工作开出更多奇异的花朵。
 
[以上文字选自《边缘的自由诗歌史-直视民刊《独立》的多个向度》/西域(青年评论家、诗人]
 
 
2010.3.28-4.8 日史普基 尖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