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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歌:一个古老家族的英雄末路


挽歌:一个古老家族的英雄末路
——读辛酉长篇小说《叙事》
 
成都凸凹/文
 
收到青年女诗人桑眉快递来的辛酉长篇小说《叙事》(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年5月)后,我前前后后用了五六天时间读它,读得很慢,堪称细读。下面,我谈点我的阅读感受。
 
无疑,《叙事》是一部很不错的小说,值得一读。读之前,我知道作者辛酉2011年走时年仅三十岁。当我读后得知作者的成稿年龄在二十一岁至二十五岁之间时,我认为《叙事》不仅不错,它还是一部天才的小说。
 
在中西部一个离武汉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个叫葫芦湾的背山畔水的村庄。村庄里的人由多姓氏家族组成,其中一个家族为朱姓。朱富贵是朱姓人中血脉单传的末代后生,二十多岁,成天背着羽龙刀、提着钩镰枪在村子里与汉奸后人斗狠,展示英雄行径,最后与他的只顾情人李媚娘不顾家人的父亲朱继业在对决中同归于尽。朱家是由龙和鸟进化而来的羽龙族的后代。龙鸟从印度洋迁徙到西伯利亚地区成为定居贝加尔湖畔的首批陆地居民。羽龙族人与入侵的匈奴人血战被降服后随匈奴人征战过欧洲,罗马战败后回归中国,后又先后与多种少数民族血搏并被征服。直到宋代,羽龙亡族,一世公朱汉仁(宋代宫廷铸造师,传艺徐宁者)并入汉族,后独自一人归隐葫芦湾开了铁匠铺。经二世公朱美珂、七世公朱重耳(于朱元璋有救命之恩)、八世公朱子龙、十六世公朱国和(发家兴族之人)等,之后到了朱富贵的祖父朱青山、祖母朱桂英这里。他的祖父祖母是拉队伍抗日的英雄,祖父后来去了台湾,祖母拖着儿孙走过了土改、文革、改革开放,走到了看着儿孙火并双双倒下的今天。《叙事》就叙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故事主体跨越时间约为七八十年。
 
以“我”(朱富贵)为叙述者,整合先锋小说各种技法,彻底打乱时空秩序,以反复回溯的信马由缰的方式,呈现家族的过去和现在的碎片化存态。这就是《叙事》的叙事手法。这部大容量的小说只有十八万字,如老老实实按时间顺序写下来,恐怕得五十万字才打得住。

我看一件作品,总是从它的两个向度着手,一是它的价值向度,二是它的艺术向度。

《叙事》的价值向度是我认可和欣赏的那种,观念、思想、是非,人性关怀、悲悯情怀,等等,都体现了一种普世价值。这点,不举例不多说。
 
《叙事》的艺术向度和成功之处是多方面的,这里,我谈谈我个人最看重最喜欢的几点。

一、传奇性。寓言化,鬼神化,虚实结合,以马尔克斯家族叙事《百年孤独》为文本范式,走的是所谓的莫非式的中国的魔幻现实主义。比如白马、马头狼说人话,比如死人魂灵现身,比如梦境等同现实等。最大的亮点是对羽龙族的石破天惊的想象力。

二、乡村叙事。从小说中,我获得了不少乡村经验,和新知识。作者对各历史阶段的背景和语境也颇熟识。作者如此年少,若无乡村生活经历,若无广博的游历与涉猎,是很难做到这点的。看得出,他的学养之源,书本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大地与河流。
 
三、人物塑造。小说中的人物不算少,有的落墨只有寥寥数语,但作者都能关照到,给人以各各不同的鲜明印象。除了“祖父”“祖母”“父亲”和“我”四位主角,其他人物如李媚娘、小毛驴、“母亲”、朱汉仁、朱重耳、大懒二懒、胡工作、三酒仙等也是历历在目、呼之欲出。

四、道具设置。从头至尾,小说中都有两个道具行走其中,其一是羽龙刀,其二是钩镰枪。这两件朱家祖传的物什,为小说的英雄主题提供了强硬、热血、野性和壮丽的具象支撑。辛酉有与韩东同样的嗜好:对道具的致敬与热爱。
 
五、谋篇布局。小说的伏笔、桥段、卖关子等技巧均处理得很好,尤其取材得当、剪裁妥帖、详略有数、收放自如。比如“我”与小毛驴、李媚娘的恋情,比如妹夫辛酉的故事,比如“父亲”的发达,等等,都是点到为止,言犹未尽,一晃而过。但这正是吸引读者往下读欲罢不能的撒手锏。不错,这是一本很好读的书。
 
个人认为,《叙事》还是有一些小瑕疵的。它有阎连科式的幽默,这很好,但把这种幽默,尤其一套一套的政治大道理由那些农民的口中很洋地调侃性地嘣哒出来,且对话得很尽,这就过了,失当了。再者,将农民取名为孔庆东、胡工作、李媚娘、朱汉仁等,也有先入为主、按图索骥的贴标签之嫌与倾向。有些史实的植入也有笔误的时候,比如把1956年诞生的《铁道游击队》歌曲放在土改时的1950年。凡此种种,这些与小说整体叙述不对流的语境,损伤了作品的品质与气场。个人认为书名也可斟酌,叙事这个书名似可适合任何一本小说,再说这个小说是有很强的故事性的。如果剔除了这些瑕疵,一部《叙事》,不仅可以把80后小说家那种青春写作拉下得更远,还完全可以入列当代最优秀小说作品阵容,与之齐头并肩,毫无愧色。
 
(载《华西都市报》2016.7.31当代书评版)
 
 来源:凸凹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