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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所致石成金——尝读钟小巧《走进那山那水》有感

       
       时至今天,我很少情不自禁地为人写书评。虽然有不少书友赠书时嘱咐多多指正,但我很少有落笔成文,此刻看了钟小巧散文集《走进那山那水》,委实让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伏案直抒,一吐为快地表示对作者的敬意。说实话,能如此触动我的写作情绪,是本书展现了有形有意有情的文本气韵,构建了文本的风骨,这本散文集许多篇章的真实描写让我回想联翩。然我个人对写散文体会是,要说真话,对要表现的真实生活既要有真情,又要有见识。一句话:散文要有形有意有情。也就是说,散文的文字里要呈现所反映的真实生活的形象,情意要偶含于形象之中。无思想内涵的散文,易显平庸;无形象无情意的散文,易沦为“一堆文字垃圾”。而钟小巧散文集《走进那山那水》具有较明显的真实的艺术特点。
一、凸现了真实、真实性和真实感
       
       散文是一种弹性文体,它不像小说、诗歌、戏剧有一个固定的艺术形式,散文是不固定的。上善若水,犹如水流随势而赋形,有弹性说明有生命有发展而不固步自封。举凡诗歌、小说、戏剧以外的具有文学意味的文字,都属于散文范畴,即因此散文是一种自由的文体。总之,与诗歌、小说、戏剧不同,散文这种文体是产生成于人类的社会实践与人类思想的深度拓展之中。这其中,既包孕国家、民族与哲学的皇皇巨著,也包括琐细轻霏(含宫廷日记)的记录,苏东坡月下漫步看到松柏的枝影而想到水中荇藻,那样几十个字的随笔也是散文。钟小巧的《走进那山那水》真实感人,真情动人。

       作者以其身临其境的,类似片断(片段)式的自叙自传散文作品中,极少使用语态、语气和叙述视角明显主观化的表述,因此尽管词句微观层面的修辞非常平和,但整体的语言风格仍然显现凝练,节制和冷静。在她描写自叙的散文篇章上(如辑一、辑二),在修辞精雕细刻的过程中,实际上将抒情与叙事糅合出文学的真实性了。絮絮叨叨、拖泥带水、萦绕盘结,一唱三叹之类的女性文学话语的惯常习气和俗套印迹,在作者散文中大面积地消退了,而更为凸现地展现了作者具有阳光之气的散文创作语境,在(辑三、辑四)中,这类文体是最容易写得俗、白、浅、直的庸常题材,但作者一反常态的口语叙述,写得雅、蓝、深、婉,让读者爱不释手,复翻动容。《手背上的牙印》以工笔刻画和感悟思辩的穿插,在这样单就素材来看一点都不让人舒服的作品中,焕发了异样神韵,它以形而下的微观感觉和形而上的理性洞察,自己同父亲到邻县卖米而筹学费的遭际,升华成为一个社会的人间遭际,市场管理人员咬伤的牙印,似一行钉子钉住自己那段的人生遭际和人生坐标,又远远超出了自我的某一时,某一地和某一点感触的整个人生故事,身心遭际和社会遭际。这些叙述和描写,真实性的背后是真实。真实是独立于人类的客观存在,比如一朵桃花,是客观存在,不依赖人类的存在与否而存在。然而,对于桃花可以有不同的表述。《桃花盛开的地方》、《桃花灿烂》角度不同的表述也不同。这些不同的表述具有不同角度的真实性。而且在传播过程中,即使是同一真实表述,也因读者接受的角度不同也会产生不同的真实感。这就是说,真实感也可以是多义的,真实、真实性和真实感是三个不同属性的范畴。前二者属于哲学范畴,仍以桃花为例,真实感则属于美学范畴,是阅读心理问题,钟小巧从语义的哲学角度描写叙说,以物(桃花)将能指,所指与指涉物,将桃花的发声(符号)、桃花的概念, 不叙为一谈,而是用散文的艺术真实性来阐释语义,达到了艺术的真实性,并运用了多种角度的语境手法、虚实结合地表述了状物——桃花的感人意象。作者直接进入文本,直接散放了事件(物)与人物(我)认识的真实性,通过个体的独特认知和文学艺术的组合,撩拨作者内心的幽曲而感动读者,在读者心中营造一种真实感(文学的真实感),《走进那山那水》就这样达到展示心灵的幽曲且传达给了读者,读者由是感到了文学幽曲的颤栗,自然是极致的散文。同时,进而得到了时代呼应且感悟顿醒的效果。作者的真情源于对生活的热爱,倾注于文体成了或缠绵或磅礴的气韵,也就是说文气。人无气、死人也;文无气,是死文也。钟小巧的散文不管文风是飘逸还是凝重的篇章,都为作者气质、品学、性情:此情此景或彼情彼景真切感悟的流露,真是风行水上,自然成文,让读者悦目叹止。钟小巧的散文文学能写出如此准确生动的形象是需要功力的,能写出“春风又到江南岸”的人不少,能写出“春风又绿江南岸”的人确不多。在当下人人都是“作家”的年代,是不能要求个个“作家”都能准确地推敲出文字的美感的,难怪当下多如牛毛的“散文”,把流水帐的作文(日记)都纳入其中。
 
二、真实叙述和真情抒写,构建了文学散文的风骨
 
 任何一种文体都有自己的特征,散文的特征是第一人称叙述,叙述方式轻松、情节淡化而内容无所不包。如果第一人称是虚构的,作者与叙述者便出现分离,如同小说。当下散文虚构现象严重,从叙事学的角度讲,便是叙述者出现了异化。而真实的非虚构的散文则否,作者直接进入文本。钟小巧的散文《走进那山那水》中的文本全部是自己亲历的生活故事,而直接讲叙和发表感悟叹思的《母亲带我去砍柴》(此以下不举凡篇名,以全书为统述)等都是怀念自己的父母亲和其他亲人亲属与回忆往事的文本,作者是钟小巧,叙述者也是钟小巧,二者是统一的,钟小巧不必虚构自己,在一个一个以作者自我为中心的叙事活动中,必然要求作者的真实性——真实感受、真实经历、真实情感以及真实事件。散文的本质就在于些,这是作者与读者之间共识达成了社会架构和社会效果。散文的长处就在于真实,短处在于不可以虚构。鲁迅先生的散文《藤野先生》、《父亲的病》等,都是作者真实叙述活动中的范文,而达到了极高的真实的文学散文水准。鲁迅之散文风骨成就了真实散文的文学范本。钟小巧的《走进那山那水》通篇以真实的叙述构建了散文的风骨。文之骨在于见识、学识。同样的东西“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眼界就大不相同。“功夫在诗外”,为文者要历练的诗外功夫就是见识、学识。有了真知灼见的慧眼是一回事,为文敢不敢披露自己真知灼见又是另一回事。这做起来就更难了,世人都在夸魏晋风骨,可而今有几个人“不为五斗米折腰”。大凡“文起八代之衰”的文士,有几个不是命运多舛、悲愤出诗人、在悲中又有几个能挺直腰杆,痛快而愤。我们叹息:我们这个时代害怕鲁迅,也出不了鲁迅。不要说出鲁迅,就怕连郭沫诺、孙梨、艾青、杨朔、刘伯羽这样的散文家也出不了了。

       钟小巧散文集《走进那山那水》虽还未达到“风骨”之精气,但具有“真情之雅骨”。整本书的文本都充满了真骨气,它优雅、轻盈、让人读得动情、深情,且有嚼头、活生生的人物、事件、一一叙来,使人有不断阅读的快感,让人在夹叙夹议中体察凄历、狰狞而苦涩而又转而阳光的生活。钟小巧的散文许多篇章是在夹叙夹议,叙述和抒情中,读者又会在此散文特征中感受到她把刻画和思辩以及抒情的叙述都推向和运用到闲熟纯净的叙述抒情中。将其匹配,溶合得浑然一体。她摒弃了以往散文作品中因聋成习的叙与议相扰相害,夹杂牵制的顽疾。《走进那山那水》里的大部分篇章竟凭借高精度的物象深描和心态细析,获得了散文素来匮乏的情境与意境的巨大纵深和细致纹脉。依托着故乡的山川草木和自己心灵系于一脉的情结展开写。她回避了痴乡情结。却借以乡情的遣恋谋篇布局,从精微处聚焦发力,用理性的体悟带动感性的描写,使积淀在作者自我生命记忆中的那抹红色从沉稳、恬谈的语象中层层显影,勾勒了生命的历程和意志的磨练。钟小巧着墨刻画思辩的细致呈现具有由复杂到简洁的接受效应,然而对于全书《走进那山那水》而言,各篇什所合成的各辑像一支完整的散文话语曲调,专注的工笔细描和裸露情愫的推因溯果,使书中前因后果谋篇各响各地,贯穿始末,但它们之间终究仅仅是以“辑”衬托和伴随全书的主基调——回忆和叙说,抒情和歌咏,正如许多乐曲组成主旋律,并不以久久的轰鸣高歌、而是清婉抒曲,长响不停、让过往的生活喜怒哀乐成为现实的咏叹调,未来生活的进行曲,现在《走进那山那水》的篇什里,同时也体现了真实叙述、真情抒写所构建的散文的文学风骨,真切地叙展心灵的语音和生活的故事,看《走进那山那水》文本,有一定写作经历的人,都能从字里行间体会到一种真情抒写语言世界内外的成见和流俗成习的倔强、顽皮,在作品中偶露峥嵘的选材、设喻上的“乖张”之举,以及“内敛”的收腹,在这类文本里彻底地从人生局部放大到社会整体,由点覆盖全文的每个词语中,乃至全文的每个角落,为山村的众生立传、替山川的毒蛇野草正名,给少有机会被正视杂草野花、老屋、石头、树杈们画像,一条成长的路线经历,在钟小巧的散文写作中清晰显露昭然。钟小巧的散文通过细节的刻画、理性的抒情,把散文文学当作构件和元素来支撑,强化更高或者更深层的以真实构建散文文学之风骨。

       这样看来,钟小巧散文在有形有意有情的技术性的修辞、取材和艺术性的立题,风格等范畴之外,还有它特别的一点精神追求和文化野心。在《走进那山那水》这本散文集里,这点精神追求和文化野心既表面在风味各异的篇章搭配上,也反映在绵密细切的文本脉络中,与书中写的“生活”有些相似、它好多信息,可以散发到了我们惯常感觉以外的音语(文学)里,但迟早总会通过别的途径让我们重新获得。
 
 
 作者简介:吴振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文学院第五届签约作家,惠州市作协副主席,惠州市小说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