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网

首页 > 评论 > 正文

史映红微诗评(之二十七)

史映红微诗评(之二十七)

 

敬畏时光

——浅析汪璐诗作《虚设时光》

 

作者:史映红

 

  品读汪璐诗作《虚设时光》,给我们一个老生常谈却又沉甸甸的话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到那里去?但是谁又有令人信服的答案?“从新秋的花事到初冬的雪/被带走的不止时间/还有静默的空间”,这个空间又是什么?深邃的历史,浩淼的时空,纷繁的众生,千变万化的瞬间,千愁百转的爱情,还是不可预料的人生?似乎都是,但又不完全正确。

  “生命的尺度在眼眸中放大/希冀的彼岸无限荒凉”这两句,我读到了成熟,或者说诗人人到中年的深刻感悟。曾几何时,不少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天是老大,我是老二”,少年轻狂,目中无人,但随着时间推移,世道的艰险,人心的叵测,生存的艰难,社会的棱角,竞争的惨烈,这样一路牵牵绊绊下来,就渐渐认识到自己的渺小,甚至卑微;自然而然地把历史放长了,把空间放大了,把自己之外的很多人很多事放高了。童年的梦想,儿时的憧憬,少年的理想还在遥远的“彼岸”,距离早年的“希翼”还遥遥无期;此刻一些人心中一定有失落和不甘,却往往已力不从心。从这一节里,我看到诗人一颗晶莹剔透的灵魂,一串串苦苦探索的足迹,一步步铿锵有力的脚印,一曲曲反省自己、审视内心的独白,一尊未必高大、却又极其真实的个人塑像。

  “风在呜咽/抱紧残余的辉煌”,是无数片树叶怕失却绿色的呜咽,是无数棵小草怕失去生命的呜咽,是无数朵鲜花怕失去芳香四溢、艳丽夺目姿态的呜咽,是一位美人颜衰色退、容颜交瘁的呜咽,还是一位枭雄功亏一篑、壮志未酬的呜咽?“凛冬将至/穷尽了守望的目光/受困的城堡里有人开始流浪/逐渐冰凉的夜/成了他们眉间无法安眠的伤”。品读于此,想起爱尔兰诗人希尼的一句话:“我写诗,为了凝视自己,为了让黑暗发出回声”;还想起瑞典诗人阿斯彭斯特罗姆说过:“诗歌的使命是呢喃世界的声音,并精确传达其中的多重意味”。诗人汪璐此处就“让黑暗发出回声”,“传达其中的多重意味”。“凛冬”的严寒,“守望的目光”,“受困的城堡里有人开始流浪”,“冰凉的夜”,“无法安眠的伤”这些词句营造出了幽怨、凄冷、萧条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人们经历了什么?是一场不可预料的自然灾害?还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浩大战争?

  其实这首作品诗人写于拉萨新冠疫情最严峻的封控期间。在最艰难的时刻,有人倒下,有人迷茫,有人奋起,也“有人开始流浪”,诗人把疫情期间的众生相刻画得纤毫毕现,淋漓尽致。这虽然只是生命中一段特殊的时光,已属于过去式,但放眼每个人的一生,何尝不是这样的起起落落?这样的失落与希冀交替?这样的坚韧不屈的实践着生而为人的全部意义?

  “思绪却像不肯歇息的河/本就不完整的回忆/被肆意切割”,在诗人心里,人的思想是充满生命力的,肆意张狂的,冲撞着每个人琐碎而凌乱的记忆,刻画出一些独特的符号。

  “一些曾放逐的诗句/竟在此刻有了阅读的欲望”,著名诗人艾青在《诗论》里说:“诗是自由的使者,永远忠实地给人类以慰勉,在人类的心里,播散对于自由的渴望与坚信地种子”。即便举步维艰、进退维谷,诗人也坚定地“抱紧残余的辉煌”,封闭的环境反而激发了诗人内心潜藏着诗意,她想把这份恬淡与从容分享给周围的人们,让他人也获得力量和信心,以及对美好的感受。

  “虚设一扇门扉隐于镜中/同情和怜悯四目相对”,诗人的慈悲悯人,利益众生,利乐有情的大爱情怀溢涌于纸上;“虚设一段时光藏在风铃里/只等它轻轻摇响/春天便会泪如雨下”;在诗人心里,众生的许多孤独、凄冷、无助,甚至绝望终将过去,她用“虚设时光”,把温暖的、夹杂着花朵芳香的春天带来,把荡漾着孩童欢声笑语、明媚和煦的阳光带来。如今回首,这些诗句仿佛预言,她笔下的期盼已然成真,春天正如期而至……

  在我记忆中,诗人汪璐是一位老西藏的女儿,从小就飘泊于苍茫的西藏,像她父亲一样踏实勤勉的工作和奉献着,常年的编辑、记者工作,让她对西藏有着最深刻的认知、最丰沛的热爱;她还是一位文笔隽永、才气逼人的散文作家,许多精美的篇章都能分享给人最真实的西藏、最美好的西藏。但她的诗歌我读得不多,这首诗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壮阔、大气、丰满;情感表述深邃、细腻、透彻;让人过目不忘;真的希望她继续写下去,用文字的另一种方式带给我们更多惊喜。

 

  虚设时光

 

  作者:汪璐

 

  从新秋的花事到初冬的雪

  被带走的不止时间

  还有静默的空间

  生命的尺度在眼眸中放大

  希冀的彼岸无限荒凉

 

  风在呜咽

  抱紧残余的辉煌

  凛冬将至

  穷尽了守望的目光

  受困的城堡里有人开始流浪

  逐渐冰凉的夜

  成了他们眉间无法安眠的伤

 

  终于停下了脚步

  思绪却像不肯歇息的河

  本就不完整的回忆

  被肆意切割

  一些曾放逐的诗句

  竟在此刻有了阅读的欲望

 

  虚设一扇门扉隐于镜中

  同情和怜悯四目相对

  虚设一段时光藏在风铃里

  只等它轻轻摇响

  春天便会泪如雨下

 

  注:写于拉萨静默80天之际

 

  作者简介:

  汪璐:70后。西藏作协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西藏当代文学研究中心理事。鲁迅文学院第24届高研班。先后在《青海湖》《山花》《中国报告文学》《映像》《山东文学》《中国西藏》等期刊上发表作品。现为《西藏人文地理》编辑、记者。


春的脚步

——浅析陈跃军诗作《春天,我播种梦想》

 

  品读跃军诗作《春天,我播种梦想》,猛然发现近些时日周围发生的一些变化来:走在路上,公路两旁的柳树枝条柔软了许多,不像冬日那么生硬、僵直、脆弱,远远看去,甚至有了影影绰绰的淡绿色,无数枝条在风中舞动着、摇曳着,像无数婀娜多姿舞女的腰肢;人们的衣服轻了许多,靓丽了许多,整个精神面貌也抖擞了许多;在朋友圈里,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花蕾、花朵、花海、青草和绿地让人应接不暇;而我时刻关注的西藏,人们正在欢庆着藏历水兔新年,切玛盒、酥油花、罗萨梅朵、卡赛、古突、观旦、卓玛折赛、美酒和一阵又一阵欢声笑语,一曲又一曲婉转悠扬藏家民歌,人们陶醉其中。是的,这就是春的声音,春的味道,春的脚步。

  第一节里,跃军使用“敲开、撞见、饱满、好奇、看着、笑问、梦想、告诉”等动词和形容词,并用拟人、置换等修辞手法,以小见大、以点带面,就把春天的多姿多彩、款款而至描摹得形象生动。诗人通过“敲开了春天的门”,遇见“一粒饱满的种子”,并进行饶有趣味的对话,很清楚这是一种诗意本身的探秘与寻找;而“门”、“种子”和“春天”,在诗人眼里成为一个独特而又涵义深邃的意象,这诸多元素又丰富、蕴含和寄托了一种诗人人生的情感和情怀,它们互相构成,相互映衬,或者说彰显出的正是人类与自然、人类与万物彼此相依相靠,共生共荣的深厚内涵。诗歌泰斗艾青在《诗论》里曾说:“生活是艺术所由生长的最肥沃的土壤,思想与情感必须在它的底层蔓延自己的根须”。跃军以细致入微的观察,明察秋毫的体悟,紧贴“艺术所由生长的最肥沃的土壤”,让他的“思想与情感”自然而然地复苏、萌动和发芽,进而节节生长。

  春天是微小的,小的只是一把“犁”,它“划开了火热的胸膛”;春天又是博大的,像是有无数把这样的“犁”,几乎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把无数片田野“火热的胸膛”“划开”,此刻,犁与田野,心与大地激情相拥,再“一起跃动”,这场久违的狂欢是持久的,也是忘情的。

  “春雨的嘴唇亲吻过我的脸/春阳的翅膀擦亮了我的眼/春风的小手拉着我的衣衫/我是一个快乐的孩子”。其实,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周而复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本来就没有必要大惊小怪,但诗人的表述和意愿显而易见不仅仅停留于此,往深层次里思考和挖掘,跃军根本不是就事论事地写春天。众所周知,为期近三年的疫情席卷全国,各级政府、众多医务工作者和全国民众携手拼搏,众志成城,全力角逐,满员参展,即便在高耸的西藏,遥远的拉萨,也曾严格封控达到数月之久,长期紧张的战斗,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几乎让所有的人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好则漫长持久的战斗终于结束,安宁平静、幸福和谐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谁不欢欣鼓舞、欢天喜地?故而,人人都像“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小伙伴们贴在一起/一片,又一片/荒芜的原野绿了起来”,古今中外,故乡与土地,始终是作家和诗人文学创作的源头活水,或者说根脉,它具有母题和胎衣的意义;当这种浓浓的情结进入到文字时,它就不是简单的抒情与感怀,而是融入了作家和诗人对故乡与大地、对生活和人生深深的理解与体恤。爱尔兰诗人叶芝曾有论述:“我们所做所说所唱的一切都来自同大地的接触”,末节“荒芜的原野绿了起来”这一句,我认为既是点睛之笔,又是神来之笔。

  诗歌在很多时候就是写情绪,故而,很多即兴表达都是有感而发,或者说不由自主的;内心欣悦,澄明单纯,我认为就是跃军此刻的心境,他把这种向上向真向善向美的情感,寄放于干净、诙谐而又精致的文字里,就呈现出意料之外的跳跃和意蕴,读阅和品味起来就显得既轻盈又不失分量。

 

 

  春天,我播种梦想


  作者:陈跃军

 

  我敲开了春天的门,撞见

  一粒饱满的种子,她好奇地

  看着我,笑问

  你从哪里来,来干什么

  我把梦想告诉了她

  她就成了我

 

  春天的犁划开了火热的胸膛

  滚烫的心开始与大地一起跳动

  春雨的嘴唇亲吻过我的脸

  春阳的翅膀擦亮了我的眼

  春风的小手拉着我的衣衫

  我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小伙伴们贴在一起

  一片,又一片

  荒芜的原野绿了起来

  你换上了新衣

  对着龙马河

  打扮成慈祥的阿妈

 

  作者简介:

  陈跃军:男,汉族,1979年生于山西芮城,1997年进藏,曾在《诗刊》《绿风》等刊物发表诗歌,著有《飞翔的梦》《用心触摸天堂》《触摸玛吉阿米的笑》《边疆的雪花》,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荣获西藏新世纪文学奖等奖项。

 

  史映红:男,70后,甘肃省庄浪县人,笔名桑雪,藏族名岗日罗布;在西藏部队服役21年;曾在《文艺报》《诗刊》《解放军报》《青年文学》等发表各类作品1000余篇;出版诗集《西藏,西藏》等4部,传记文学《吉鸿昌:恨不抗日死》等,评论集正在出版中;曾就读鲁迅文学院第19届高研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作家网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