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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敞开给永恒的语言机密(四、五)

诗是敞开给永恒的语言机密

(四、五)

——兼说当代中国诗歌将往何处去

 

作者:顾偕

 

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文学更重要,因为它一直在用希望改善着人类的灵魂。——【法】勒·克莱齐奥(诺奖得主)

 

艺术中没有任何东西直接是社会性的,即使在直接社会性成为艺术家的特殊目的时也不例外。——【德】西奥多·阿多诺(哲学家,法兰克福学派第一代主要代表人物,社会批判理论奠基者)

 

目次

 

1、无知是不会有任何真正的王国的

2、弃绝寻常之见

3、让沉思发光

4、继续揭示人类灵魂的饥饿

5、坚定不是一个身影

6、进步的总汇不再是荒谬的层出不穷

7、纵有无限代价仍要主导和引领

8、诗人是孤独星空的仰望者

9、领略永恒的抚爱

 

4、继续揭示人类灵魂的饥饿

 

不可否认由于历史特殊时期的原因,中国诗坛尤其民间,确实涌现过一些颇富才情的诗人。诡异和遗憾的却是,他们的作品大多似乎又停留在青春意识的激荡愤慨里,或是杨柳依依的高歌浪漫,或是洪水滔滔的梦境低迴,像是根本难有较好的精神突破,更不用说已然找到了思想的出口。所以充其量,现在回头再去重新掂量地看,不过都是些有待成长的不成熟的天才。这类诗人有幸不被岁月夭折,不少即便能够顽强抵达苍茫时刻,所憾垂暮之作,依然没有很好地焕发出本质的刚强,倚老卖老空洞刁钻速朽之言多矣,真是一个不忍卒读而无法了得!而同属青葱年少不单是唯美作派的西班牙诗人洛尔迦,以及法国超现实主义诗歌鼻祖的兰波,于这个年龄段,却以稳健的诗风与深沉华美的内容,早已斐声天下。即使年迈的歌德和弥尔顿,似乎于糊涂也当情由可原的年纪,竟意外照样清醒地写出了史诗感满满的人性与灵魂的巨制。上个世纪九三年,笔者有幸去京城拜望八十大寿的艾青,不料这位诗坛泰斗却这般语重心长地劝勉后进:“不要有大悲,不要有大喜”。似乎作品均已归于禅门,耄耋之年永无宏伟的后续了。莫非这是地域与文化差别,造成的价值观优劣隔阂?孰重孰轻,想来如何正视各自的文明和智慧基因,今日我们不乏抱负的诗人,仍有一段较长时间,冲不破的世界性品质的距离。

 

当然唐朝“诗鬼”李贺这位青年才俊,能连续为眼前的未来,呤诵出“黑云压城城欲摧”、“天若有情天亦老”“雄鸡一唱天下白”等千古佳构(伟人貌似都要借用他的诗句),同样不失为华夏大地一道早逝的灵魂风景。

 

真理从来都有可能是个危险的主题,所以灵魂发生了什么,哪些是诗人永远抛不开的关注,我们又当怎样迈出其实一直是掩盖不住经验表象的死气沉沉,为此一名正统诗人亟需该做的,最好便是留待精力,去开展这样一项拯救或弘扬灵魂的工作,并使我们诗歌的这种异常行为,依据相应的真理模式,对预知的真理重又胜利,于诗歌创作上,再作些建设性的安排。

 

粗俗和造作的表现内容及其形式,自当不好意思继续构成诗坛所谓出色的景观了。人们要勇于羞愧自己纵有瞬间的完美,自知那也并非属于永久的骄傲。今天我们要很好而又认真地一起来严肃探讨下,所有记忆载体,带给诗人的直觉性感动,究竟会是富有永恒意味的哪些?譬如人性与灵魂的源起,会于何处奠定;诗人如何可以看清和区分,重新审视中的新世纪的黑暗与光明;一切事物在时代或社会虚假及实质的运转中,都是截然相悖的吗,为什么人类在一些生动的重复面前,依然会感受到错误仍在降临,而不得不求助于当下的自赎与自新?!这些繁琐的精神去蔽解惑事务,谁会有耐心去做,惟有看似闲着没事干的诗人,却终生都在意识到一种神圣使命的艰巨。

 

将抽象事物精密性地理论化,这就像将某些符号操作,移植到“转导”关系上的运行原理,既涉及关乎个别体系的本质性动作,像是只有那种有着足够天才能力的诗人,才会正确地将整个探索与发掘项目,努力发挥到极致。今天我们来诗歌这里,谈一种灵魂的不是光辉普照,就因为那种未来的丰功伟业,至今至少在圣人智者眼里,都还是饥饿的,正如读书求知不是为了更好的阿谀逢承,生命盛开后若还需要修炼,那他必然就会领悟到,超越便是最好的弥补不足。玫瑰谢去更有无限芳芳的拥有,可能这就是灵魂的挽歌在起作用。许多时候,饥饿就像是种清唱,但它同样能以完备的重要性,鼓舞人们奋勇向前。

 

我们欣慰自己时常还有这种留在时光中的感情,当然还有更深沉而美丽的思想,总以高端的艺术形式在不时临近。爱始终需要全神贯注,就像未来永远属于永恒,首先我们则必须考虑灵魂的不客观性,它的真实又将以什么来呈现。虚无没有任何可让人意识到真切的投映效果,当幻想与想象联结,琐碎意识中那些指向性的希望支撑是否就是灵魂,我想永恒若真愿为艺术存在的话,针对未来的要求,为了彻底唤醒所有本质的沉眠者,我们不妨在此先将灵魂打磨得尤为光鲜点,让它不被尘土蒙蔽,让它也能尽早多有快乐地呼吸到空气。那些在作品中属于思想力量助推物的,最终必定也将是由灵魂来不同程度的完成。一切浅白在阳光下做不好这项工作,作家要以深刻思考报答所有残酷的回顾。行吟诗人更是要以多番坚定的展现,以精彩绝伦的诗章,否定时间无情的取代。

 

我总是满怀信心地认为好诗必然是富有灵魂的。生命力难免会在岁月的抚爱下,最终丧失殆尽。而灵魂的光彩,就是种理想的延续。可人类心灵最深处的一些珍贵东西,现今几乎都被利益败坏了。光芒已难以被智慧正义女神引领和照耀,假象的意图四处可见,偏执和幼稚的虔诚一样无可阻挡。而诗歌破旧的陈述,一如演绎生活池塘的腐朽镜像,任何摹写,早已不能使近处和远方的期待,再能熠熠生辉!这是毫无永恒可言的,作品薄弱与黑暗的不尽相同。灵魂在漫无边际的思想饥饿中飘荡,没有尽头的指明与说明,没有梦想源泉显现的鲜润,没有洞照后无限代价的开阔,惟有愚昧的激情还在交相辉映,纯粹丧失了回响,人性的煎熬回避了希望温柔的火焰,总在追逐流俗词语中随之而来。我们无奈地还是只能不愿看见的看见,这样一种偏离轨迹的狂欢:荒谬一直仍在炫耀着它所谓的高超成就,贯穿着败坏的呆板意义穿越得愈发蜕化,且并没有于语义的波涛滚滚中,有什么本质的还乡。他们推崇的,其实是种胆怯的歌唱,根本不存在任何燃烧的勇气在真诚的激励。倒像是都在愿意学习展示一种垂钩功夫,无意义作品,仿佛更有可能就此捕获到太多迷乱的顺应。

 

诗啊,你如此轻巧,又怎能经得起缪斯的法眼!

 

现在让我们共同再来看看丰富的重力是什么吧,开端必将迎来宁静的灵魂之歌,那不是由速度推动的思想智慧展望,而是自由拒绝了一切艳丽浮华,正以自已孤寂的梦想描绘,重新组装起了一个又一个不再迷路的思想场景。当认识出场,有意与散乱事物针锋相对,严酷的透明性,此刻便会泛起神秘的深度。能够勾勒出这样一种有着精神主体的诗人,一定也会为现实中不存的灵魂风光,而欣慰有所幸福的。因为他没有依赖于时代和什么灵感的傍晚,才创造出了人类命运又一个理想的童年;他的突破不靠奇迹,惟有终日摆脱不了的思索,便是他最大的先知式引领。物的黑夜遍地皆是,而他,仅需凭借活跃的动力和超越性思考,就能迅速找到灵魂在哪还在困惑的摇摆。开始是乏味的,但使命总能使一切光辉基调,最终全都高扬。这是生活而外的另一种诗歌的生活,它们有时在阴影上大做文章,不是嘲笑世界泛滥的荒唐,恰恰为了能使使博爱彻底释放,并将以梦想拯救之类的方式,试图消灭一切诱惑对灵魂的侵蚀。当你一旦清楚了揭示人类灵魂的饥饿,那种猛烈的净化实践,实质就是种以关注为策略的多层阶希望的前进,此时灵魂圣地便已不远,视域矩阵已是明亮的绝对认知在高高飘扬。光明仍如千年的旗帜,没有一天,它会遭受幻觉的讽刺!

 

我们需要太多思想的弥补,去逐步完善精神在永恒面前永远的不足。人类的所有进步发展,都与诗歌愿景有关。历史是拥挤的,遵循希望原则,在提前思索一切善意的前提下,诗人能够拿出什么更好的期待,我想在一些超光亮的维度,在一些优秀的幻象真实跟前,诗歌应当天生就会说出,毕生想要的不是激动人心,而是能使灵魂丰实且具关怀,并在世界终于感到孤独之时,再度大放光华。

 

5、坚定不是一个身影

 

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在其经典著作《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中说道: “群体不善推理,却急于行动。”尤其“凡是能向他们提供幻觉的,都可以很容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凡是让他们幻灭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固此,当一种群体精神湮没,进而导致个人极度容易失去正常的推理和判断能力,那种个人信仰长久的坚守,此时就会变得尤为突出和重要,甚至是弥足珍贵。

 

设想在世界秩序尚未崩溃之际,如果我们仍不能较为深切地考虑一种改变的宏图,以致在看似虚幻的诗歌领域,都无法实质性地反映出当下人们并不优秀的精神状态,尤其根本做不到在遥远空间,颇有节奏地还能于诗句中,为他们提供显然或为更丰富的思想远景,那么再有什么确切的必要性,需要我们继续朝什么苍白奢侈的浮华努力?一个没有沉痛感的诗人,同样是看不到未来的。假面舞会的确让人着迷,可能全球范围,都不乏这种权力的快乐,但这远远不是真实可以愿意乐观的辅助。“群体失重”在今日许多角落,已见怪不怪了。问题是人类应当怎样注意和极早防止,这一社会现象本质性的整体滑坡,诗歌不是一直虚拟的吹吹打打满心喜悦,它更当有责任拥有提醒,按照一些使命原则,它似乎依旧还需要在更多的批判与否定中,捧出赤子之心,为时代开创出更富创造价值的绚丽精神大道来。

 

赖于沉思的人,可能毕生都会在与低俗相反的路上阔步前进。他迫使自己必须于更富朝气和勇气的坚守中,自豪地构建出更多不是空洞而体面的实体伟业来。通过对人性某些基础见识的相应提高,通过对期望的洞穿和一切梦想的综合再现,就此,他将找到另一种衡量伟大的标准,并于一定程度上,率先试图用诗歌,加以什么是真正壮丽与深邃的尤为优秀的解释。不难看到这类藐视黑暗权利与一味偏好于赞美的人,就在我们不惧风险的身边。在时常触抚自身反省的心灵后,相比以往,他像是愈发憎恶现代文明中,那些仍未跳脱的愚昧的激情。神明的号召尽管是抽象的,却极有可能是种高地的召唤。所以今天你的诗歌发挥,不再是一点赋比兴的简单乐趣,而当有再多万物气象的萦回,有阳光对黎明的一再推动。

 

我们要很清楚地领略到这样一种诗歌战士或统帅的风采。他们相隔万里,似乎总爱在现实与未来的关键时刻,用不单是想象界的义务,以无数思考的张力象征,以及一些相应的绝对认知,总能依循规划中的蓝图,心智不被诱惑搅乱地,把诗歌的美德推向极致。他们强调诗歌的纯粹性,不仅是把春天永远扛在肩上,重点和出色的还在于,理性内容已不是一片迷惘的森林。并且他还要告诉世界,任何时候,深渊没有任何安全保证可言,地狱不存在问候,天堂的关怀,也不完全局限于基督精神。诗人的开阔视域,绝非是一大堆无用意象盲目愉悦的泛滥。真诚从不具有两义性和歧义性,允许作品模糊,在其他艺术形态如音乐绘画之类或可成立,但作为文字意识技术的介入,清晰可能不只是体现在一个句号结束的地方,文本整体更当有明亮的涌入,哪怕是种如交响乐般深沉的明亮。

 

所以我们还是要为那些能让未来空间,闪耀起透视效果的诗人鼓掌。他们像是永远在热情满怀地开始着什么,没有任何可以安排的停顿,激越的秘密似在隆隆向前,却又不是那种浪漫主义的癫狂。在他们还没在你面前完全出现的时候,华光已交织出了他们理想的天空。你很难能够一下观察到,这其实就是一种近处的远方,它不是肉眼方向,而是足可证明什么的心灵的明天。诗歌的宗派主义,是同样永远不会心悦诚服的理会,这种少量的真理使徒的。但有人愿意把坚守当作另一种精神生活,他用无限寄托,书写着思想新的起源模式;他不满足于拟像的暗喻,当死亡严重地伤害到生命,尤其各种沮丧也变得丰富起来,他没有任何乐观,能够扫清世界层出不穷的精神与物质僵局。这便是明显不同于其他诗人的那种抹不去伤痕的工作,但终有一天他会明澈意识到,力挽狂澜并非就如批评那么容易,最终很有可能自己也会是名真理的孤儿,一如伟大的康德那样,提升了一个时代,肉身却还是被时间无情地抹去。

 

当今诗坛众生喧哗热闹非凡,鱼龙畅游各显天地。如此再什么剖析,谁的耳边风,又能真正容得下一种善意的对立?每每一想到进步之类,可能仍旧属于老生带谈,扭曲或许正是种动静相生的呈现状态,太多世界相对无知的生存状况,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执着不也是种恒久的冲动吗!谁会必须听命于什么,拒绝崇高,不也曾是一段历史,人类固有的办法。我知道浑浑噩噩,同样能够达到许多目的。有些连上帝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诗人又能何为?但在世界成长深处,我们还是希望在埋藏诸多不幸时,人类最好还是多出几位敢于断言什么的荷尔德林。燃烧一样也是后代的事,如果你有梦想,自当少不了就有扬弃之类的选择。而我们选择的既然不是无意识体验,物质又不能分化我们的视线,权当一种意志游戏的博弈与挣扎或脑功能的突破,就让探索在宇宙消失之前,不妨就似狂风来得更猛烈点吧!

 

“前进、后退、迂回,总能到达

要去的地方”

何况非凡的帕斯很久以前,就这样热情地告诫过我们。

 

2024.10. 6~7于广州国庆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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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偕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原副主席、当代著名诗人与思想批评家。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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