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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或高原之上

高原,或高原之上

——浅析曾云诗作《归于高原》

 

作者:史映红

 

前些日子,刚为也曾在西藏部队服役的诗人曾云的诗写了拙评;其实一些文朋诗友的约稿,一些同学嘱咐要写的书评,还有熟识或不太熟识的朋友让写的评论文章,已积压了许久,时间一长,感觉像背负了一身沉重的债务,一时半会儿又无力偿还,就这样沉甸甸的拖着,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欠债不还的无赖。

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品析曾云的诗,原因是从他的个人简介里,从他穿绿军装的照片上,从他跌打滚爬的训练视频上,从字里行间溢涌的气质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想起在他这个年龄自己写作的艰辛。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当兵的地方是日喀则空军某部,海拔3900米,没有电,水也不正常,夏季尚好,冬季整个水管被冻结,只能四处找水。记得晚我一年的新兵训练,超过两百名新兵吃水就是大问题,好则离营区不远处有一条不大的河,应该是雅鲁藏布江的一条分支。每天早上,新兵营的班排长就带领那些穿得鼓鼓囊囊、见了老兵喊班长、敬不标准军礼的新兵去端水。那场面是浩荡、壮观的,来回约3000米,他们端着各自洗漱的脸盆,在河里舀满水,颤颤巍巍地返回了,零下约20度的酷寒,水边走边洒,新兵们胸前、裤腿、翻毛军用大头皮鞋上瞬间就结冰了,走路哗哗作响;这支绝无仅有的取水队伍,一个个像刚入职的传菜员,小心翼翼;又像喜剧大师卓别林扮演的某些角色,有些滑稽;到了目的地,真不知道既要做饭,又要洗漱的水还剩下多少?

我的意思是在当时条件下,生活是艰难的,写作也是艰难的,唯一投稿方式是邮政平寄,内地的报刊拿到手,基本是一个月以后了。那时年轻,精力好,能熬夜,又在管理比较松的政治机关,白天上班训练,晚上在自制的煤油灯下写作,第二天把稿件盖上义务兵三角邮戳寄走。后来当我有幸加入自治区作协和中国作协后,当我三次参加鲁迅文学院的学习培训,当我多次参加采风和一些文学活动之后,才知道一些人上午完成作品,中午或下午就送到编辑部了;下午完成的作品,晚上就与编辑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称兄道弟中交到编辑手上,这绝对打破了我对投稿的认知。

与编辑交流不是说没有,记得从军第二年临近年底,那时除了正常上班、学习训练,还复习考军校,当然写作也没中断,有一天收到《空军报》署名刘慧芳的编辑的一封信,字迹灵秀隽永,走笔温润如玉,满满两页;信笺比普通纸厚点,也要大一些,信笺上方有红色的《空军报》社字样,纤细的格子是蓝色的,是西藏蓝天的蓝。记得信中除了对我稿件的点评和鼓励,还要我好好学习相关写作知识。我决心把信保存好,永远珍藏。此后戎马倥偬,辗转南北,三次上军校,三个部队来回调动,加上探亲休假,早就不知丢到何处了。但在脑海深处,我一直铭记着这封信,铭记着一位叫刘慧芳的编辑,在就读鲁迅文学院高研班时,甚至想找找老师,当面说声谢谢,但早已没了联系方式,终未如愿;后来陆续出版了几本书,在列要赠书的师长朋友名单时,很想把刘慧芳写上,还是没有联系方式,只好作罢。信里内容大多忘记了,但在那个酷寒冰冷的冬季高原,那个19岁的少年,用结着冻疮的手捧着信笺,因激动而发抖读信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离题有些远了,一起来品析曾云的诗《归于高原》:“行走抵达/深入高原的胸膛/始于热爱/千年的玲珑/交织风雨澎湃/血液的源头里/流淌着灵魂的/万水千山”,唐代诗人杜牧曾言:“文以意为主,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之兵卫”。意者,思想也;气者,情感也;辞采章句者,文采也。在第一节里诗人就把三者完美的加以结合。千里绵亘,万里群峰,高耸入云,终古不化,在这样的地域环境,生也艰难死也悲壮,但总有一些人义无反顾,坚定决绝,“行走抵达”,并“深入高原的胸膛”,忍受孤寂清苦,经受酷寒缺氧,在冰峰峡谷间巡视巡逻,在大坂冰崖上攀爬执勤,在滔滔江水畔察看警戒;在漫天雪花中,在“风雨澎湃”里,倾洒“灵魂的万水千山”。

“追逐挑战、高原的真相、战士、古老、恭敬、野性、渲染、圣洁的净土”等词语,各位读到了什么?我读到了一种美,诗人以凝炼沉挚之笔,努力表达一种寂寥之美,孤傲之美,苍凉之美,奋进之美,奉献之美;我们仿佛看到绿色的身影在翻越冰川峭崖,看到青春的魂魄在逾越边陲雄关,阔步在报国御边,镇守疆域这一神圣的岗位;122年前,蔡锷将军在《军国民篇》里言:“捐死生、绝利欲,弃人生之所乐,而就人生之所苦,断一人之私,而济一国之公”,这铿锵之言,激昂之语,被新时代的高原军人书写着,“以恭敬和野性”方式,身体力行,躬身实践。

“把坚实的足迹/留给高原/命运谁主沉浮”,“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春秋·孙武《孙子兵法·计篇》);“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司马法·仁本》;“边疆之戍”“国家之重事”,这些古老、悲壮、神圣的话题,似乎越来越淡出年轻人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文化快餐,是排山倒海的小视频,是浩浩荡荡的动漫游戏,是对一切满不在乎与不屑一顾。但在曾云的文字里,有高原军人喜怒哀乐和军营际遇,有边关战士所思所想和精神境界,有官兵军营生活体验和戍边喟叹,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青春朝气和旺盛的生命涌动。

“乡愁依然如故/热恋高原水土/那泪流满面的诗行/是修炼青春的秘籍”,这些文字,我们读到了“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唐·李白《子夜吴歌》)的思亲念旧,回望乡梓;读到了“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唐·杨炯《从军行》)的豪迈激越,执剑雪域;读到了“目暝负多疚,长歌招国魂。头颅当自抚,谁为墨新坟”(清·邹容《和西狩》)的奉献边关,浩气凛然。

当下很多人家国意识淡薄,奉献牺牲精神缺失,普遍追求安逸享乐,在这大趋势下,曾云的诗有一股“风雨澎湃”的壮阔气势,有一股“追逐挑战”的军人气质,有一股“谁主沉浮”的豪气干云;韶华与风雪相拥,绿色与边关辉映,兵魂与国魂共鸣,就显得尤其可贵、及时。

 

归于高原

 

作者:曾云

 

行走抵达

深入高原的胸膛

始于热爱

千年的玲珑

交织风雨澎湃

血液的源头里

流淌着灵魂的

万水千山

 

追逐挑战

还原高原的真相

归于梦境

多情的战士

是古老的花朵

以恭敬和野性

渲染这片

圣洁的净土

 

把坚实的足迹

留给高原

命运谁主沉浮

远游据理力争

乡愁依然如故

热恋高原水土

那泪流满面的诗行

是修炼青春的秘籍

 

作者简介:

曾云,笔名凤鸣。贵州省黔西南州贞丰县人,长期服役于西藏地区。作品见《人民文学》《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解放军生活》《军队党的生活》《人民陆军》《陆军文艺》等军内外多家报刊,并入选多部诗文集。著有诗集《西南往南是黔西南》《在光荣的忧伤里》《雪野上的豹子》。

 

史映红:男,70后,甘肃省庄浪县人,笔名桑雪,藏族名岗日罗布;在西藏部队服役21年;曾在《文艺报》《诗刊》《解放军报》《青年文学》等发表各类作品1000余篇;出版诗集《西藏,西藏》等4部,传记文学《吉鸿昌:恨不抗日死》等,评论集正在出版中;曾就读鲁迅文学院第19届高研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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