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杯”华语诗歌大奖赛活动组成机构
相继指导单位:中国文化管理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华诗词学会
相继主办单位:中国文艺家杂志社、中国诗歌网、中国韵文学会
协办单位:作家网、中国新归来诗人联盟、“诗词中国”组委会
支持媒体:新华网、人民网、新浪网、搜狐网、凤凰网、中诗网、主办协办单位的纸媒网媒等海内外主流媒体
总顾问:徐培晨
总策划、总评委:沙克
《寻梦原乡——第三届“猴王杯”获奖作品选》编委会
顾 问:吉狄马加 夏潮 周文彰 邱华栋 徐粤春 梁鑫华 叶延滨 程玉缀
主 任:向 阳 徐培晨
编 委: (以姓氏笔划为序)
方 文 朱寿桐 江 岚 沙 克 何言宏 张清华 陆 健 应文浩 张德祥 张智中 张德明 林 峰 林 雪 林 伟 周庆荣 周占林 赵 智 高则宏 夏才和 程郁缀 蒋登科 雁 西 橙 子 董继平
主 编:沙 克
副主编:高则宏 夏才和
第三届“猴王杯”新诗获奖作品选(之三)
沐涯/浙江海宁
一只猴子先我一步回归(组诗)
遗迹/
我们的祖先,驮着太阳而来
又捞着月亮而去,一路追赶星辰
遍地都是遗迹
森林,旷野,荒漠,都是
他们骨骼的一部分,无论走到哪里
饥饿,猛兽,疾病,都成为
他们体内暗藏的刀疤
很难想象,在他们佝偻的身躯里
蕴藏着石油一样古老的元素
一路走来,“进化论”是他们信奉的神
他们用直立行走证明了神的存在
他们供奉食物,和朴素的工具
燧石、木棍、兽骨,都是神赐予的礼物
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自己的神
劳动,指引着他们
最初,他们和山丘一样粗犷
可山丘的胎记,会光阴抹去
关于生存,来时的路,他们走了很远
去时的路,也一定很远
但我们祖先,即使跋涉了上万年
依旧还在向我们走来——
活着的遗迹,等待出土
死去的遗迹,等待回答
在博物馆,我与祖先相认/
此刻,我不敢指认他们是我的亲人
站在一尊尊泥塑前,我深表惭愧
分不清猿人和猴的分别
道不明同宗同源的关系
此刻我试图开口说话,用兽语去表达
用手势去传递,用我的肉身去印证——
我,本是猿猴的分身;在住满骸骨的展馆
我,才是鲜活的陈列物
此刻我多想抚摸我的亲人,他们突兀的下颌骨
是原始人的证词,清澈的眼神
没有一丝灰烬,我甚至怀疑
在那个年代,我们的祖先早已为后代子孙
种下智慧和谦卑
也许,时间的声音会沉睡
但在博物馆内,关于祖先的密码
正在被读取
一只猴子先我一步回归/
去森林里做客,一定要把身体里的重石
搬出来,作为上山的台阶
草独自呼吸,花取悦自己,虫儿念动咒语
我踩着各种声音,上山
风是一堵墙,云朵绕过我头顶
回到狭窄的天空
我累了,再也搬不动身体里的石头
直到,一只猴子从山路间窜出来,闪到
我的眼睛里,跳入我的意识中
突然的惊动,突然的灵光,此刻
似乎层层叠叠的森林
将要被打开
这是一只没有枷锁的猴子
这是一片跳动的森林,这是一个我
在搬空
另一个我
我听见了,终于听见了——
草和猴子一起呼吸;花取悦自己,也为了
取悦别人,虫儿的咒语
是美丽的误会
风,其实是一条上山的线索;云朵
也在为我指路
天空接纳空荡的我,也接纳负重的我
是我来晚了,这只猴子先我一步
回归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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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爱民/辽宁营口
《西游记》里的动物世界(七首)
在花果山,跟猴子们谈一谈人间/
果香十万
一片叶子,是驰骋的江山
猴头菇打伞
猕猴桃,交换心中的甜
一天顶一万年
赶远路的人醒来,喊出第一人称
在奔赴回家的路上,脊柱渐渐直立
这条主心骨,为生活指南
路回到路,我回到你
钻木,救出一朵火苗
坐在树上,你就是你自己的王
一声猿啼,在白云之外
如童年时光,代替时间活着
不停翻找衣兜
今天继续捞着昨天的月亮
夕阳光线柔顺,抚摸着你的皮毛
我们啊,是故乡脊背上
那一截血肉相连的肋骨
如果你,从在一场大雨中返回
我们就重回枝头,领着一棵树飞翔
如果一只灵猴告诉我
怎样把弯路走直,把水帘收回眼眶
他就是我生生不息的故乡
新大话西游之大圣归来/
点睛之笔轻轻一描,石头就活了
五行山,把五百年大梦做醒
悟空,比空山更空
石头拟人也拟物,像没有死过
云朵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从这一朵到那一朵,翻回到手掌心
打败了八十一难,打败了时间
一条向西的路上,撞见了自己倾斜的影子
——泪眼低垂,白发高悬
啼声伟大,说出人类的预言
读心术有七十二变,心怀善念被发现
你在哪,风的脚印就向哪皈依
西天取经归来,动物开欢庆大会
主角,当然是一只漂亮的美猴王
大嗓门的猪/
大嗓门的猪,心大
鼾声也那么动听
你这农家子弟
总不忘拍拍身上的土
被窝里,看星星,听月亮
卧冰寒,喝北风
猪大自肥,来到秤前
看谁是重量级选手
举重若轻,风摆杨柳是病秧子
猪哥的丹心
像一首童谣里的灯笼
像天空炸开的鞭炮
马蹄子上有远去的故乡/
驾辕居中,偏旁一般在左
故乡在蹄子上远走
一步一回头,脸想得瘦长
能走天下最远的路
如里程碑,把道路收紧
牙更像一把锋利的镰,不断割草
推开家门,马铃儿响
马兰花开,唱给自己听
如果有一天西风停住了
夕阳就卡在断肠人的身体里
龙,把天空抬高/
背上滚落多少风雨
把天空抬高,更像一道闪电
从云雾中抽出千年大寐
一条龙在腾跃,像一条河
被水挂上中天,总那么满
我和龙擦肩而过
我在地上走,他在天上飞
我希望他的腾达
不是烟云
牛,像山那么高大/
牛不喝奶
牛吃的是草,草满坡
所以才长得像山那么高大
山坡上吃草,田野里拉犁
劳作一辈子,还低着头
一头牛,在夏天的树荫下
守着乡村的宁静
全身上下,溢着奶香
短尾巴玉兔三瓣嘴/
春风满面
萌发的种子咧出三瓣嘴
吐出小兔牙
兔子蹦蹦跳跳,去挖野菜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篮子里的阳光也跟着,去吃草
怀春的眼睛盛满露水,红起来了
小脚印像一朵朵梅花,陷进春天
干拔也拔不出来
常揪住尾巴不放的人
他的尾巴,比兔子长
王爱民,辽宁营口人,中国作协会员,某文学杂志主编。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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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山东青岛
春日访山所见(外二首)
春日访山所见/
开阔之地,亦有狭促小径
反倒是三两棵桃花,开得惊艳
让捉襟见肘的山寺有了生机
一只灵猴坐在树下
钟声从它的手掌间悠悠穿过
它闭目思忖——
该如何描述逝去的种种
又该如何探究未来的启示
山上的每片叶子都经历过死而复生
云朵也有数次落下来歇歇的念头
溪水缠绕着石头一路南下
让坚硬之心,柔情顿生
可当灵猴一跃而起,钟声便戛然而止
恍若眼前一切皆是虚幻
只有两个布衣人
俯身将落花一一收入囊中
张家界偶遇独臂金丝猴/
蹲在台阶上的金丝猴
不知何故失去一只手臂
它把另一只放在胸前
用脚拨弄自己残缺的影子
像个安静茫然的孩子。
从它身边经过时
隐约听到一声叹息
从其肺腑中传来
此刻它内心的孤独
肯定比这座山大
它接过我手中的食物
飞速地离开。当它爬到高处时
又转过头来看我
在这悬崖陡峭,光线迷离之处
没有别的猴子,也没有别的人
彼此对视,有什么东西打通了
我们之间的边界
仿佛早已是旧识或者故人
注定在这秋日,有此温暖的一遇
少时看猴戏/
当你在戏台上翻滚跳跃
掌声盖过雨声
雨水顺着你的毛发流下
缚住你命运的绳子也是湿漉漉的
戏台下年少的我
并无多少欢喜,心里充满了疑虑
你为何不能如孙悟空般
摘仙桃,喝美酒,打妖怪
上天入海,七十二变?
至少现在,委屈的你
要变成一个小石子
跳到我的手心里,让我们一起
逃出这大雨,拥挤的人群
和斑驳不堪摇摇欲坠的戏台
小西,山东青岛人,中国作协会员。有诗歌发表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十月》《山花》《芳草》《长江文艺》《诗选刊》等多家刊物,并入选多种诗歌选本,部分诗歌被翻译成英文在国外发表。曾获中国第三届红高粱诗歌奖,首届诗探索•新诗发现奖等。参加过《人民文学》第四届新浪潮诗会,出版诗集《风不止》《深蓝》等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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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顺/安徽怀宁
人与猴,在一个词里等待黎明(组诗)
灵猴比我们更懂人间悲伤/
灵猴比我们更懂得风
风带走我们的感伤与思念
灵猴拦住风
用枝叶取走人间秘密
我们黯然神伤,想一个人
月光从时间的缝隙漏下来
你会感觉有一双手
快要触碰你的肩膀又停下来
仿佛安慰,仿佛问候
当你回头,尘世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年老的灵猴
站在黑与白的边界
春天总会覆盖整个花园
命运把我们送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猴子算不算故人
它从不躲在闪电身后
吹口哨,打响指,嘲弄一个捡垃圾的人
它总在你回家的路上
用干净的果子招呼你
人与猴,在一个词里等待黎明/
溪水飞溅,青山舒展筋骨
用力过猛的季节,夜风吹过了头
我弯腰蹲下来,让它坐在肩头
像坐在一棵有温度的树上
恰到好处的距离,让我们重新取得联系
启明星盘在高处
看着小小的人间舒心一笑
独居的星球,万物终于平等相待
连悬空的黑暗也套上晚礼服
一切精致得让人热泪盈眶
人与猴,站在同一个地方
在一个词里等待黎明
远方站累了,在我们眼睛里打个盹
一定有无名的溪水
放下群山,从脚下经过
一定是初阳不肯说出云雾的秘密与去向
把我们蘸了水墨的脚,抬进一幅画里
这让我们忘乎所以,只记得昨晚之前
我还住在山下,猴子住在山上
在人群的另一边/
它跳跃在人群的另一边
在高山,森林,竹海,或是自然韵律
拨动光影的地方
梦的旷野之上,雪正埋掉时间的屋顶
人与草木,都在寻找血脉与前生
连怀孕的石头都在闪闪发亮
它似乎一无所知,不屑与人为伍
它不关心粮食和房价
用鲜果打跑情敌
偶尔下山,它在人群的另一边
除了表演,无所事事
连它们的王,也失去争强好斗的勇气
在人群的另一边,丛山峻岭间
自由就是依靠行动自如的臂力
摘下一个果子,挪开一滴黑暗
放进一粒光芒。强横盲目
就坐在和谐自觉的隔壁
学会爱与告别,让我们在一粒词里
等待一个和谐共生的新世界
孙大顺,中国作协会员,21届鲁院高研班学员,参加第7届全国青创会,中国自然资源作协全委、签约作家,诗文散见《诗刊》《星星诗刊》《草堂》《诗选刊》《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山花》等刊物,出版诗集《山水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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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济琛/河南泌阳
山河颂歌:猴之恋(组诗)
江山/
先是一只,在地上逡巡
然后是母猴背着小猴爬上树
抬眼望去,浩浩荡荡的猴群分布枝杈
无视其他猴子献上的嫩叶,鲜果
猴王居高临下,睥睨山河,像骄傲的国君
其上是万里晴空,白云舒卷
猿猴是唯一能和神明沟通的生灵
清风明月之时,御风长啸,可与苍天对话
在最深最重的夜,寂静覆盖一切
年长的猴子能读懂石头里的黑,星辰闪烁的意义
这是属于它们的江山,流云和鹰是朋友
纵有三千里西风,斩落满山黄叶
南归的雁阵,翅膀盖过辽阔的深林
草木伶仃,风中站成一道道神谕
猴子不会伤春悲秋,不过是岁岁枯荣
一年光阴徒长
穿过田野的猴子/
黄昏时分,一只猴子出现在河湾
秋意漫过头顶,白露压住大地的咳疾
它穿行在落日浑圆的忧伤中
寒蝉噤声,田野有欲言又止的起伏
在牛羊的注视下,猴子蹦跳着翻过山坡
一只蚂蚁试图从地上遗落的果实
嗅出春日温煦的芬芳
它经过的地方,荒草爬上历史的眉梢
晨昏的炊烟还保留刀耕火种的印记
黄土终将收留时间里的一切
天高云阔
我内心的荒芜,不值一提
一只猴子拖着尾巴,跑过刚收获的庄稼地
暮色里的石头,低头赶路的风
田野空旷,虫鸣不染纤尘
大地上的事物
相继走失在夕阳的余烬中
猿声啼不住/
一提到风,风就开始讲话
险峻的语言斩断群山起伏的目光
形成人间的峡谷
江流,侧身而过,猿猴在苍茫山野
踩着雨水长大
星垂四野,几块石头压住辽阔的寂静
月光在山林深处,隐姓埋名
莲花灯与飞檐指向的星子 遥遥相望
一滴清露
叩响大殿的金色琉璃瓦
木鱼睡去,小和尚轻手轻脚添灯油
桂子将香气送出寺院
晚风提醒夜色
穿透梦境的猿啼,一声声,攀上云端
猿啼千里/
烟岚生处,两岸青山后退
流水送来轻舟,鸟鸣和猿啼
辞别的古城,远在白云碧水倾诉的尽头
舟楫划过游鱼的蹀躞,古渡口的柳树
在等千年的故人,烟波江上
一轮红日垂首,沉默
穿过诸多朝代的风,穿过此起彼伏的清啼
穿过光影交错下生命鲜活的气息
落霞铺满山林,为猿猴罩上金色的外衣
采药归来的童子推开暮晚的柴扉
猿声顺着树枝滚落,砸疼山野的寂静
落日将收留的山峰,溪涧,送进黄昏
一群猿猴正穿过茂密的阔叶林
山水多情,人间如故
夕光,温柔地洒向江面
沿途的千万重山水,一闪而过
秋赋/
疾风吹过我,和我的影子
落木萧萧,飞鸟不停地起落,盘旋
猿猴临风长吟,平添几分萧瑟与哀伤
山寺的钟声落在微烫的额头
抚平内心翻涌的浪潮,我抖掉全身的
枝枝蔓蔓,只留下一崖陡峭
落日把秋天请上高楼,任凭山河故人老去
洛阳城在远方,由风去打听浮沉
向晚的长亭不说话,一条江的抒情无处落墨
波涛停在笔尖,闪烁着汉字的光辉
黄昏,铺开宣纸
我接过你手中的彤管,提一笔流水
动用低处的灿烂,书写形而上的广阔情怀
谁的江山,流水缓慢,时光安详
岩石上蹲坐的猿猴,自在,闲适
披一身暮色,坐看云起
黄济琛,90后,生长于黄淮平原,医务工作人员,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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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阳/江西萍乡
在万种虫鸣里读出善良(八首选六)
◎凌晨时分的鸟叫
在春风里啁啾
一伙久别的老友
用树叶一样的语言
与你招呼,语速密集又柔软
告诉你离别后
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故事里的故事——
天地间的爱情,儿女,家事
北往南来,死而复活的一些细节……
她们像婚后的女人
只管诉说喋喋,不问是否
得到你的关切
凌晨时分
鸟鸣扒在窗沿
将一封封家书念读
哪怕高楼中的你
犹在梦中
◎寂寞的蛇
我猜它是要传递给我一种思想
至少一种情境,柔软的身子盘作一团
在板梯间诸多杂物下面
度过一些黑暗阴凉的日子
喉咙深处不时吐露过去的草香
关于家园,或许有太多的无奈与怀念
——寂寞的蛇
我看不见它的眼泪
也看不见它瞬间的疯狂
我不能给他一匹云朵一样的马
只能将它带往远处的芦苇丛
一个暂时善良之地
◎乡间的野猫
随意出没于下水道、草丛、垃圾箱、菜地
乡间无处不是家园 ,野猫
无处不在,难以考证生平
它们的独立,自由、安全与幸福
世人无从体会
不搞破坏,不互殴,不结伙
所有跟乡土有关的事物
都是它们亲近的原点
以此辐射天下
这几日蜗居乡间
与野猫遇见是一种常态
只是今早的碰面颇有意思
山坡下,我竖起耳朵,行仰视礼
上头的那只野猫
着黄色披风,有秋草味
对我嘟囔一句就倏地跑开
似乎告诉我
另一片消失的天空
◎芒种
芒种是雨水寄来的包裹
打开时四散开来
滚成一地的稻黍或麦穗
有人在南方
一边插秧,一边看禾苗捻起手指
将他忙碌的笑语插入田里
其中那个身披蓑衣的,是我父亲
他棕色的背影是一只金蝴蝶
扒在我心底的墙面上
正勤快地扇动双翅
我要给他送去一杯熟梅
让他在耘平的泥地里喘口气
连同漫天滚烫的雨水
一并干下
◎ 树叶记
树叶结在树枝上
中间不管有无鸟巢
但一定会有鸟
鸟儿从空中飞来
驻足或栖居,它们飞了多远
的路,转了多少弯,遭受多少风雨
只能意会难以言传
鸟儿醒时
树叶醒着
鸟儿睡了
树叶还是醒着
为鸟儿守卫夜的静,梦的美
其实树叶每日
只管给各种风霜雨雪排班
从未给自己
安排过睡眠的时间
永远长不过一棵树
树叶的命
从出生到入泥
充其量只有一年或更短
就如同五十多岁的男人头上
叶已如霜……,如雪……,如水流……
◎在万种虫鸣里读出善良
一个家若是安在乡村
小满后,定然每夜
享受万种虫鸣的盛宴
越是此起彼伏的忙碌
越能透析乡村的澄净,如星月
这样的村子依山傍水
恪守岁月的风骨
虫鸣出自田野、菜地、草丛、树林、河畔……
在一个叫山口岩的小村
我此刻正为万种虫瑟浸染
尽管只能识别其中两个语种:青蛙与幼蝉
尽管耳鼻无措
体内一群小松鼠乱串于山岗
但我不想解封,亦不思睡眠
只是静心守候,一道溪水的母语
整个人闪烁于画中——
妻儿划船摘莲,似蝴蝶
翻飞。我采藕,双腿深入淤泥……
万种虫鸣万本书
倾其所有,去每本书里
我读尽善良
阳阳,名余向阳,1968年生于江西临川一乡村,毕业于江西大学法律系,现为江西省萍乡市高级法官。江西省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在《人民日报》《散文百家》等刊表散文100多篇;在《中国作家》《十月》《星星》《诗歌报》《《中国诗人》《诗神》《诗选刊》《飞天》《江南》《长江文艺》等刊发表诗歌千余首,作品入选数十种诗歌选本。出版有诗集《南方游牧家园》《永远的南方》《三行叶子样的脚印》《慢下来,小生活》。获江西第五届谷雨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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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若儿/辽宁锦州
我的脑袋里在举行一个葬礼(组诗)
◎丢失了一把温暖的钥匙
世界华人周刊发文,美国实验室用猴子
做残忍的活体实验,虐杀无数。——题记
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每一滴血都在说话
但我头顶上的天空,耳朵是闭着的
我的先祖曾经无数次打捞又无数次跌落的大月亮
耳朵是闭着的,五千年前
语言的记忆之门,丢失了一把温暖的钥匙
横跨一个大洋,一条大河,一座赤焰的大峡谷
从毛里求斯大草原
吹来的风,却递给我故乡的陌生与遥远
与死神争命——
脑洞里时而爬进电光、声呐的尖啸
时而爬进发疯的星星……
这一切都使我生疏了歌唱的技艺
——歌唱玫瑰、溪谷、百合、野鹅
生存与自由
我无大恨。心底里,只流淌恐惧和想念
落日,这只残忍的黑寡妇①正将暮色慢慢地拉紧
谁能逆料,我的体内尚存多少野性
可供余生,消磨一只猴子的天真
人类的智慧已然泛滥成神
我的族类生活在森林童话的世界里拒绝成长
惭愧啊!惭愧啊!
我的先祖曾经拱手、后退十万步
放弃石器、火种、兽皮裙
和直立行走。放弃分别善恶
只把审判权交与雷电、冰雹、旱风抑或良心
放弃刀弓、鞭子、马兵、战车、火药
他们不制造奴隶、战俘、难民和无辜的亡灵
不砍伐森林,毁坏众生的家园
他们善待花草、植被、海洋和每一滴淡水
哦!大地之母
你的胎衣曾经那么温暖地包裹
所有血气的身体
像一个又一个好梦,将我的性命扶持
注:①黑寡妇,蜘蛛的一种。
◎疼痛的时辰,向我做了狮子和蛀虫
一颗硕大的“果实”滚落下来
刀、斧、锯,我不确定是哪一个
最先尝到它的甜
换头术,是一棵树的暗喻
哦,不,是树桩永远地陷入了黑暗
有人说,“眼睛是身上的灯”
我的四肢、躯干则是掐灭了光亮的灯盏
一丝游魂将自己剥离
从手、足、肺叶、大、小血管的迷宫
和心脏的孤岛
或“病人”、或“药”,此刻
分不清我是什么,或者不是什么
躺在生与死的临界,我的脑袋
像一块孤独的界碑,十万亿个骨髓神经元
在抓牢疼痛的时辰
哦!疼痛的时辰,向我做了狮子和蛀虫
我的猴兄弟、姐妹
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多么有福
否则,他们会为我唱起哀歌
“风把他们裹在翅膀里”
风的舌头底下有春雨仁慈的法则
在密林深处欢快地弹奏,至于
百灵、夜莺,则是造物主上好的乐器
他们进食、嬉闹、求偶
将爱情的蜜语事先藏进花朵的小房子里
——我是多么地羡慕
哦!大小天使、穿白衣的人
他们能赐给我什么呢?
——能抚摸的手?
——能跑过春风的脚
——风铃的肺叶、毛绒的心吗?
让这些器官沿着痛感的梯子往上爬
与一个陌生的、冰凉又无用的主人相认吗?
◎我的脑袋里在举行一个葬礼
惊恐抓住我,我承认自己不是完美主义者
故此不要从我的眼睛里寻找光
虽然,爱情曾经使它们闪闪发亮
充分利用你们牙齿的青春
从我的脑袋里,愉快地采食
让食欲高过怜悯
抽旱烟的人、手执铁器的人
说热带雨林土著方言的人
我在食物链的这端,你们在那端
忘记吧!原本,我们脐带相牵
打开头盖骨的襁褓
脑浆满月般鲜嫩
笑起来像姐姐的那个女孩
我格外地喜欢被你吃,因你使我得到了
和平的幻觉
和一粒花种的爱情思考
——是开白玫瑰,还是开红玫瑰
顺从悲剧的情节,我不尖叫
不像老虎、棕熊、大象、犀牛、鲨鱼
海豚、翠鸟……
所有的濒危物种,把脸弄得很难看
我喜欢沉默
喜欢幸福被一小片记忆截流
——曾经,树枝是我的长臂
接住飞行的云朵、闪电和雏鹰的呢喃
我的脑袋里在举行一个葬礼②
红布,长勺、滚油、灯光、音乐、红酒
那滋滋作响的青烟,是我的灵魂
我的灵魂是只鸟
它获得了太阳的翅膀,冲出了肉体的樊笼
注:②引自艾米莉•狄金森的诗句,我觉得脑袋里在举行一个葬礼。
◎我不是美猴王
你好!黄皮肤小孩
——生长春风的两片叶子
对于我,从不吝惜掌声
你好!黑眼睛小孩
——嘴唇裂开白棉桃似的笑
秋天白云的暖意一下子就加深了
你好!踢踏毽子的男孩、女孩
——你们想象的翅膀一展开
我的心也跟着飞
可惜我不是美猴王
变不出更多的戏法给你们看
哄你们开心
偶尔,我还会偷懒、耍赖
鞭子,是我的师傅
它暴戾的语言伴随鞭梢的呼啸
随时飞起来
我恨透了鞭子,长着毒蛇的身体和牙齿
一下一下地缠我、咬我
我的主人是一个坡脚的老年人
穿着搭错了季节的鞋子
忧伤又懦弱,多疑又狡黠
常被一点小事摧毁,抱着脑袋哭泣
却把最好的笑容留给了他的七岁脑瘫孙子
说实话,我不喜欢做人
套着生活的枷。只喜欢坐在他肩头
朝笑声和阳光多的地方走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
一只披着猴皮的孩子
窃取了父爱
像熟透的石榴露出了酸酸甜甜的果肉
弱若儿,辽宁锦州人。有诗歌散见星星、浙江诗人等刊,有诗评散见中国诗歌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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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世长/陕西安康
灵猴的五种语境(组诗)
1
你看到什么在进化,和我看到的
应该是同一片土地进化之美。它以跳跃的方式
回归到原点
它的山林是大地的母亲给的,对美的信仰
你看到的方向
对美有着无声的高度。来自完整的祖先的足迹
光芒的奔赴
让山川的燃点像新的语境
比如,一只只鸟儿的,欢快的歌声
被森林打通对美的无限扩张
和你眼里看到的
世界,也必然是健全的
你准备驻足的乐园,也是经阳光反复确定的
你看到的气吸表面,和我的某种偏爱契合
那些蓝色和绿色
有了更多灵感。一生无法掩饰的情感,初看也是的
我羡慕于灵猴每一次跳跃的
不必受制于语言的
对艺术的追求。一片片林子赋予了它
更多隐居式的美感
所以它不必担忧,也包括生活
用手抚摸出对土地的热爱
这一生,我们有着相同的毛发,它的灵性在不断推进
那些被进化的
生成饱满的和声,和人类一样的存在感
2
枝头的果实,一天比一天焦灼
你看到的褶皱,和祖先们身上的皮毛是相同的
阳光,它毫无顾虑的光泽
填补空白处的
林木。这无疑是一块上好的布料
绿的随和,专注于褶皱的合理性,空旷了林子这布
由疏到密,由粗粝到精细
由柔软,而升腾,在时间的物化中
你和人类裁开缝合的
是同一块布,是同一块肥沃的土地上
林木日渐宽阔的,拱券和穹窿
你轻身一跃,那身子是一段往事
你看到的事物,光泽又一次倾斜于
它的翅膀
深山巨大的林子空间里,百鸟密积的啼鸣照耀
榫卯结构的柱式,并成为飞翔
和你看到灵猴的
语境,并不存在任何差异。它回到林间
回到跳跃羽毛的庭院和卧室
时间在殿梁式尖拱上
保持飞行。它的自由自在更让人确定
自足而洒脱的,生活的风景
3
跳跃的技艺,看上去
古老而又敏捷,它的身影比小鸟灵活
比剧院的管弦乐。你看到山水
从眼晴里过滤的
茂密的林间,在时间的转换上
在生命力构件的宿醒之间,你看到的一个个晶体
它高耸于大地的
灌木丛中。我为它谱一曲
仿佛是宇宙的走向,也许从它的光芒之中
唤回天上的云朵
它吸引窗外的静物,光芒的眼睛
这一刻,我的透明度
也是浩瀚的,你日以继日的行程
在无边的蓝和绿
我在人类的历史索要了灵魂,午后阳光的意义
它试图通过镜面释放出来
和你透明的
四周陈述全新的绿。沿河岸高处若隐若现的
蝉声的潮汐,响彻在体内
它的光芒,由满山遍野的鲜花选派,游动于人间
一只灵猴在宽阔地带沉思
一只灵猴握了一把土,阳光依旧烘托梦想
它带着回声流过石器,在大地
它储存宁静的沙石,万物的曲线
你与山岗的剪影,和在河岸闪现的
都是完整的,此刻阳光的穿透力
也是完整的,你听到的
鸟鸣声的铸造和诵读,在一面墙壁弹孔的回声里
在大地闪动
你看到的慢时光还要宽敞,比流水慷慨
和我所看到的,从古老处撷取它
青春的光线和乡愁。另一个自己在人群里生长
一件乐器,获取传递之光
它穿过夜色无比神秘的地方,用最干净的手
用最干净的泥土
扎向大地绳索的影子,它的信仰
4
要有念头,它有具体的光
栖息在梦想足够的高度
你要说的准确度,在一只灵猴身上过滤掉了所有的浮躁
都等着时间磨砺
生活盈满了透明的眼睛,它的旧逝之物
依然有惊心动魄的
舒朗的黎明。此时的它轻轻探出身子
此时的林子欢畅于静谧
历史的光线移动,空气中弥漫的
烟火味,比如亲人的气吸
它用某种偏爱堆砌,那些生于大地的
毫无掩饰的情感,和特别性
从窗户推开原野,我遇见光线
从林间取出乡愁,它的树荫
应该是大地上无法拒绝的天空之境,它穿过原始的
林子的舒朗色泽
那是你看到的石头在命运中沉默,缓慢的事物
必定在林间闪耀,那部分
它分娩的阵痛成为完美的乐器。它返回走廊的
玻璃和天空拐角处的
眼睛轻轻闭合
它的表情备下清晨和黄昏的
它圣者的位置
在无限的括散和蔓延,那些被炊烟容纳的
睿智和聪慧的,静止的地平线
5
在栖息之地我带回香料
和你从身体里醒来的,可以辨认风的方向的
大地的酝酿和收纳
和我看到的,转眼间就轮到你了
一句乡音都不会走失,在用力捶打胸部的世俗表情,它以
回乡的方式居住。在林间的
藤蔓和树枝上的
敞开的自己。一只灵猴将布满刻痕的石块一半留给我
余音一直流淌在心中的
真实地存在之地
一只灵猴将大地趋于百鸟的日常站立
一只灵猴仍在飞行
它瞳孔里溢出的星光,在新支点上的
舌尖缠绕,每一个场景都在衍生,每一缕摊开的光线
交付大地起伏的
视线是不可及。它寻找骨性进入意识的方式
和我的绵软气息,也是你意念的
最终形成心力的
凌顶。它安静下来
几乎接近,光线里浮动着祖先的呼声
比一个人最明亮的部分
比巨大林间
还要缓慢的下午,你成为生活音符的前奏
和我描述不同的进化
那么多树木的
直线,在人间接受审美。那到多石头
它捧起过宿命的流水,眼前晃动如昨,你全然忽略的
彼此散发出不同气味的
原野,在搜集旧年的香料
直到闪电的笔尖,刻画出人类攻守自如的姿态
万世长,陕西作协会员。在《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绿风》、《诗潮》、《延河》、《时代文学》、《散文诗》、《北方文学》、《四川文学》、《山东文学》等发表作品,入选《2012中国诗歌年选》等。曾获安康市政府文艺精品奖、《星星》诗刊“电亮藏区”一等奖、海子诗歌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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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滢/河南洛阳
邂逅金丝猴(外二首)
隔着铁丝网,你身着飘逸的袈裟
倏忽的身影划过一道黄金的闪电
从丛林到人间,始终躁动难安
带着美眷与幼仔,在树枝上跳跃
温习着祖传的技艺
你眼中的我们,和我们眼中的你
大同小异
只是看你时,我们常常看不到自己
揽镜自照时,能看到
隐隐约约你的影子在镜子里浮现
似乎印证着一个传说
为了这美好的邂逅,我们解下
厚厚的铠甲,让千里秋风
扫去满身尘埃
在绵延的葱绿中模仿一只甲壳虫
穿山越岭,振翅八小时
来到你的领地
我们面面相觑,彼此确认
当你伸出爪子,我伸出手
在这大山浩荡的秋风中
完成了简短而又庄重的仪式
镜头记录了这一刻,转身作别
我们都将陷入余生的苍茫
猴戏/
时间定格,广场上
人头攒动
训猴人手执长鞭,六只猴子在他的长鞭下
执行着命令
它们穿着五彩的马夹,模仿着人的动作
人们指指点点,哪只猴聪明,哪只猴顽皮
哪只猴倔犟
聪明的猴,会很多本领,引来阵阵掌声
顽皮的猴,通常不按套路出牌
蹿上驯猴人肩膀,摘下他的礼帽
引人狂笑不己
倔犟的猴,总和驯猴人唱反调
挨的鞭子最多,令人心疼
看猴戏的人,都在现场的猴儿身上
找到了自己的缩影
峨嵋山,遇美猴/
一个属相为猴的人,有些许胆怯
和你的泼皮,大相径庭
在她的心里,你们互为知己
显然,你并不这么想
你抢了她为你准备的香蕉和花生
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
你尾随她,靠近她,莫非还有什么非份之想
她的心跳达到了一百迈
当你去撩她的红裙时
她一下子羞红了脸庞
唉,你这泼猴!这跨越种族的喜欢
转身你跃上一棵树枝,从另一只猴
怀里抢过小猴抱在自己怀里
你在暗示自己己有家眷
她,在你身后与你们合了一张影
在往后的岁月里,她无数次在心里
为你虚构一座峨嵋山
山上浓荫密布,树缝漏出琴瑟合鸣
流水无忧,天天从山脚下经过
你和你的妻妾子嗣呈欢于山巅
她想,世间最好的时光
莫过于此
谭滢,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文刊发于《星星》《草堂》《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草原》《四川文学》《山东文学》《中国文艺家》等。有诗歌入选多个年度选本。荣获诗歌奖项若干。著有诗集《情人梅》小说集《极度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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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
猴身人面 (组诗)
猴王的早晨/
比猫还高冷。
雪,有”嘶嘶”的声音,
那是六合花
只在天堂绽放。
前夜的银河,
还有最后一颗星星
擦肩,
不舍得离开。
从拥挤的诗行里
掉出来一滴泪。
无人清零。
又掉出来一滴。
酒店的每一层
被伤心的白色裹满绷带。
隔着玻璃的世界,被你
不期然地,闯进来。
一切白
托出你背对我的身影。
威严的灰色,
宛如生我养我的父亲。
你的足,向下跺了跺。
雪山摇晃,太阳出来。
身边的母猴们
依次接受金辉洗礼。
人们的父亲,因为忙碌
对孩子恳求陪伴说”不”。
你默默伸出长臂,
将女儿拥抱入怀。
猴身人面/
你的瘦脸、尖嘴,涂了蜜
你的身体,却染了毒
将我的内心,浇筑成铜墙铁壁
你以孤单托举我,却将喧泄
写在我的脸上、嘴上、眼里、心里
以致我说话结巴,眼睛歪斜,心口不一
你我的重合,炸得墙壁的石缝
云门大开,天地不合,分成两级
你的脚搭着我的手,揪着树的秋千索
越高越跳、越远越闪、越险越躲
越是被道义之交,捆绑在一起
我不愿困顿于你体内,不愿学你的
尖叫,是怕落草为寇;不愿学你的
肉搏,或手足相残,才能做王
但你头上,安着我的躯体
你的躯体上,安着我的头
我知道,认识彼此之后,必须忘记
你我的名字,与来去的路。 忘记
曾争抢的山头、水源、与果实
白天,我们让相爱相杀的词语
在盛唐复活。 而夜晚,我们
要向它们提出质疑,撕破契约
重新捏过,重新来个,重新组合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一直质疑彼此:
你是我的猴身?
我是你的人面?
观沧海,望太平/
那个雪天,清晨。
黄山顶的观景台上,
云雾笼罩,
不见天地。
只有白色,
与一串野生短尾猴的足印,
蜿蜒不见。
深呼吸。
唔! 颜色亮了。
背景,却更模糊。
这是一个人生虚拟的站台?
让我期待什么?
四下寻找,没有人类。
迎客松摊开双臂,众生平等。
岩石排列自由,
打着一连串冰凌惊叹号。
我的骨子里煮着沸水,
看对面的望夫石,
噙着泪,热烈地喊:
”哎! 回来!”
雪化了,
光影对映。
青苔蔓延,竹笋冒尖,
听到种子开裂。
以上的隐喻,
让短尾猴在大山的空寂里,
更替。 交融。 延续。
天涯在漫步。
山脊纵深处,
它们成群结队,踏步向苍穹。
年轻年迈,向生向死,
发生无限可能,与不可能。
此时从猴到人的对视里,
没有设置盘古和天地的语境。
只有观沧海的猴王,
正向着人间,望太平。
雪地猴王/
他是猴王中的另类。
心地善良,不像其他猴王,只懂
挑衅与杀戮。
他也有野心,但只在旷野的雪地上
寄托给星星。
他与任何一只美丽的母猴交往。
将猴王的力量,深深插入母体。
但绝不谈情、说爱。 从不赠与谁
春天的第一枝、还带着雪的桃花朵。
母猴可以换,山头可是要抵命的。
依然可以想象,从小山头
跳到大山头的乐趣。 依然看得到
大山头顶,星星那么耀眼。
梦境此时,为一颗雪地菩提的绽放
静静打开……
不安分的水/
看不到边际的森林
树梢上闪耀着光辉
老猴王的身影,在刚刚好的阳光下
镀成金色
睫毛挂着泪珠。 他记得
那场生死悬殊的搏斗
怎样精心设下美人计
才险胜大他双倍力量的“皖霸王”
童年失去父亲的护佑
一惊一乍,到处流浪
但有风吹草动
就将胆子挂在树上
与其他群猴鏖战时
丢下同伴,让他们吃尽苦果
跛脚后,一只公猴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领着群猴扬长而去
守着最后的自尊、孤独、悲苦
将它们从记忆中掏出来
一点一点嚼碎,再一点一点
吞下去
一生,可能从不被宠
一生,可能从不被冠冕猴王
看着眼前的一池水,他知道
水下,什么叫不安分
暮年猴王/
还不到年底。 剩下嶙峋骨架。
呆滞、木讷的猴王,
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为什么马蹄声,还没来问候我?
银杏叶串成铜板
在寺庙前招摇过市。
信男信女在泥菩萨过江前,
一个接一个地,拜了又拜。
僧侣们人手一部手机。 头像上
都双手合十,或捏着仙长胡子。
母猴们忙于找食,不再有闲暇
进贡给日渐羸弱的猴王。
夜色越来越黑,雪色也是。
从寺庙传出的香味,是土豆加牛肉。
隐约有马蹄声。 垂下头的猴王
再也听不见了。
蒹葭,本名张昕,祖籍长沙,家住悉尼。 诗曾发表《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人民日报》海外版等。入选多种年刊。有诗集《守月人的钥匙》。曾获2022年“诗出有茗,非遗杭茶”全球茶诗大赛橙叶奖,同年第二届《半岛诗刊》年度诗人奖;2017年澳大利亚雨轩诗赛三等奖;2015年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散文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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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贵高/越南
森林奇遇//
1
在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
我与一只小猴相遇,亲切地拉着手
我对它说了许多人间的事
仿佛我们生来
就是挚友,而我说的每一个字
都关乎人世的沧桑
每一个和我擦肩而过的人,都是
时间的纪念
我可以把他们写成正在开花的水仙
也可以把他们写成山水间
寂静的羽毛和蒲公英
——是的,这是刻意的
是我对自己的凝望。只有那些
写在掌心里充满力量的汉字
才是此生
远走天涯的理由
2
我想带着小猴,去完成一次
独立的旅行
我们隔着车窗玻璃
窗外的世界,看起来有些迷幻
我们在时光里穿越年代
久远的雨林,一直保持着相对的安静
仿佛思考的种子,正在
进入它的身体
——小猴的目光里,有很多
我无法理解的事物
就像我经历过的人生,不需要太多解读
就完成了必须的爱情相遇
而我并不曾直视过
生与死,形成的宽度
3
我想过旅途的终点
也想过,那些可能存在的异样目光
小猴的耐心并不好,但是
在路上,它更多时候
在意的是,我是否对它
存有足够的善意
它似乎在时刻惊醒着,防备着
又在尽量依靠我
想要随我找到它的一生
并非安逸,却能够
回到猴群的方法
这是一种群族的哲学
我们在路上
在各自寻求的生命里相遇
一边是凝望,一边是
撕开虚假的锋利
信仰的远方,有二十一克气节
那是灵魂的重量,也是知难而上,不变的勇气
刘贵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籍贯湖北,定居温州,客居越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人民文学》《长江文艺》《星星》《雨花》《作家文摘》等报刊。代表作品有中篇小说《红痣》,长诗《开往老挝的复兴号高铁》《人间灯火,是大地上畅快的呼吸》,长卷散文诗《天籁之音》。出版诗集、散文随笔集、非虛构作品集多部。主编散文诗集《一条河流的23种走向》。获诗刊社等数十次全国诗歌、散文奖,部分作品被收入多种年度选本或全国中小学课外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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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奖/菲律宾马尼拉
动物之类(组诗)//
<遇猴记>
骚动在盘山公路边的猴群
与闲坐在汽车铁笼子内的人
在轮番的的嬉闹里相互逗乐
人与猴的习性多么相近
我们急着赶路
小猴却踮起脚尖
寻找因窗玻璃升起
突然隐形的人脸
那样的错愕与茫然
令人怜惜 再见吧
猴子 我也想深深探入
你那对星光闪烁的窗子
短暂的相遇 彼此的敞开
山水的清纯与人世的混浊
在眼神的传递中对流
<蠕动的笔头>
伪装巧妙的一只害虫
在龟背竹的残叶断背下
被逮到 为它拍了嫌犯照
并输入网络以验明正身
可接连三次
手机荧屏一再跳出一支铅笔
令人啼笑皆非
“物莫非指,而指非指”
唉 商业的无孔不入
山水虫鸟是否都在待售中
那截伸缩自如的笔头
被我随手射入竹筒里
仍在东张西望
<虎年箴言>
一只老虎 在通往
新年的甬道接近我
听 风声里的虎啸
奥密克戎
虎密克隆
望务必保持一虎之距
免得被咬伤
<打蝇记>
一只牛蝇在头顶嗡嗡响
在它即将被击落时
我才觉察到那不过是蜜蜂
它久久盘旋 像唱针
在黑胶唱片上划个不停
像惊悚主题曲的回放
一种随时会被蛰伤的不安
雷达网状电蚊拍及伸出的手
在我感念蜂王胶功效的
刹那 自旋转的轨道
撤了回来
<吃鱼>
吃鱼的时候
大人说
不可用筷子戳开眼珠
不然渔船会迷路
一旦船只翻覆
就有人追问
谁又将鱼偷偷翻了身
于是 盘中总剩下
剔得干干净净的骨架
而那对完好无损的鱼眼睛
仿佛还在眨巴
并随时能够回游大海
<月下喂猫>
如一片片月光
一撮撮食物
轻轻地抖落
猫儿静静地
品尝这格外的爱怜
在人来熙往的广场上
那个中年男人一出现
猫儿们就会从四处围拢过来
恩赐的人与饥渴的动物
彼此的喂养与满足
猫眼里的琥珀
在月色里变幻
众生灵中
唯她的眼睛
具穿凿力
<休止符>
习以为常的相依
不再习惯与主人分开
主人亲密如闺蜜
可她在自我隔离中
愣愣守在房门口的小狗
有节奏地抓挠
几天几夜寸步不离
而门缝内轻轻的呼唤
像一支安魂曲
她们之间有着自身的乐谱
<瓢虫谢绝入内>
从公园散步出来
又去了银行和药铺
阳光疏朗而稀薄
久不见面的女店员对着我发笑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美好起来
没有谁告诉我 有一只瓢虫
竟爬上我脸庞的白色N95口罩
色彩的落差是如此鲜明
可恰到好处的隐藏
像一架微型摄影机
跟随我吸入人间烟气
录下人的庸俗与脆弱
直至电梯驮我升空
才从镜子里照出它的原形
哦 误入尘世的小虫
一层纱布阻隔了彼此的体感
或许它曾对我说了点什么
只是那声音微弱得听不到
在进入房门前 我笑了笑
晃了晃口罩 让一阵风
将它吹回它的老家
椰子,本名陈嘉奖,祖籍福建晋江,旅居菲律宾。现任菲律宾千岛诗社副社长,菲律宾华文作家协会副会长。诗作散见于东南亚各国诗刊和中国大陆《滇池》《星河》《泉州文学》和《散文诗世界》等,以及台湾《创世纪》诗刊等。近作入选《2021年中国微信诗歌年鉴》、台湾《2020全球华人网路诗选》暨七位‘菁英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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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蕾/美国纽约
人与猴(组诗)
《记忆的浪花》
一想到猴子,俏皮就生出枝叶来
眼睛咕噜转一圈,嘴角咧到耳根
心摇滚得列害,按不住乱跳的音符
丢掉年龄这个旧皮囊,情绪滚动大铁环
十几只猴子上串下跳
快乐在动物园的铁笼追赶
仿佛铁网封顶,无法隔断蔚蓝的天空
光秃秃的枯树随时能发新芽
一只小猴把惬意塞满猴妈妈的怀抱
爱的浪滔从母猴的胸怀和长臂流出
我不禁回头看一眼我的母亲
母爱的小舟在摇,载着我的童年
儿子的小手兴奋地指点
铁网的猴笼已成开阔的猴山
绿树成荫,溪流清唱
欢乐在流淌,跳跃在树里山间
一只小猴探头在溪边饮水
猴妈妈用温柔的波涛搂紧它纤细的腰
如果这只母猴就是我昔日邂逅的那只小猴
该多么巧!今天我们一起用爱抚养自己的宝宝
猴笼和猴山穿越物质和时间
把快乐活成永恒,集聚满园人气
相似的动作,相同的爱
架起人与猴的桥梁
群猴的嬉闹声惊醒了我的记忆
俏皮住在猴山里,也住在我的时间两岸
《人与猴的距离》
人与猴的距离跨过界、门、纲
浓缩至灵长目
翻开进化这张底牌
神秘清晰,树木擎起祖先的天地
人类一步步走出森林,开疆扩土
密林依旧,用枝叶为几百种灵长类遮挡风雨
你可知道60%的灵长类濒临绝种
历史不堪回首
我们引以自豪的农田、道路和楼房
蚕食了它们的生存领地
地球说大就大,装得下五湖四海
说小也小,每个生物都无法独自栖息
食物链养活生命相生相克的潜规则
平衡打下世界繁茂的根基
每一个物种看似独立,却互为唇齿
无论哪个物种消失,都是我们的一部分在逝去
高山、大海、平原、江河构成美若仙境的家
地球不仅是人类的,也是所有生物共享的天体
弱肉强食是丛林文化
然而文明的光辉应该照亮世界和未来
面对濒临灭绝的物种,我洒落一地叹息
猴王的金箍棒岂能打败人类的贪欲
高居生物之首的人类啊
难道不该担起拯救的职责
用平衡的目光规范自己的需求
为了世界遍地繁花,为了人类生生不息
停步环视,人与猴的距离其实很近
时光飞逝,测量我们生命的尺度
似在叩问我们,叩问我们的良心
叩问世界将何从何去
《一束光》
那是你吗?一束光齐刷刷劈开乌云
我等待一声大喝“老孙来也!”
静谧中,乌云被镀上一层金边
随后樱花浸润云霞,打湿了我的眼
童年的记忆很近
屏幕的印象逼真
今天,我期待:你的火眼金睛,驾筋斗云
从天而降,识破新冠病毒变幻的妖术
取出耳朵里的一根银针,迎风一抖
化作通天金箍棒。施展三打白骨精的威风
救大众于百年大疫
齐天大圣,你在哪里——
科学家可是你?用科技金睛一路辨识妖魔
白衣天使可是你的毫毛?成千上万,与病毒鏖战
病毒一次次袭来,前线落在每个人身上
我痛恨文字不能把五洲父母写成平安
全世界赤手空拳的人民啊
口罩挡、泰诺退、居家躲、疫苗战、身体抗
你看见了吗?正直、勇敢、担当、善良
怒火、挣扎、搏斗、遗憾,恰似你昔日的翻版
来吧,美猴王,来吧
挥动你的镇海神针和英雄肝胆
一扫天下妖魔鬼怪
扑灭疫情的狂焰,把健康还给人间
多希望那束光是你
但我深知那束光是我们自己
《真正的王者》
地球变了脸
飓风、干旱和洪水频繁出现
地表温度明显上升
在哈德逊山谷
河上跑马采冰已成传说
今日的冰层单薄得撑不住滑冰人
两极冰川融化的消息直抵耳鼓
陆地缓缓败退
巴西的可可树在呼救
海洋里大片的珊瑚白化、死亡
燃烧煤、石油、天然气和砍伐森林
产生的温室效应正是罪魁祸手
生命环环相扣,食物链平衡世界
每一个物种消失,我的心都在颤抖
高山在呼唤碧绿的涛声
大海在呼唤多彩的珊瑚和鱼群
有人说,“我们要拯救地球!”
其实地球比我们强壮得太多
历经高温和冰河,它依然完好
消失的是猛犸象、恐龙和曾经鲜活的物种
需要拯救的不是地球
而是生灵,包括可可、珊瑚、猴子和我们自己
尽管我们手中没有魔法,然而智慧是人类的
如果每个人都能大喝一声“我来也!”
从自己做起,从点滴做起
与世界言和,我们就是真正的王者
饶蕾,旅美诗人。出版诗集《远航》《晚风的丝带》《轮回》《五瓣丁香》和《纽约七重奏》。诗歌散见《诗刊》《诗选刊》《中国诗人》《香港文学》,美国《新大陆》《诗殿堂》等。作品入选《新世纪诗选》《北美中文作家作品选》等三十多种文学选集。曾多次荣获国际、中国、美国和台湾诗歌竞赛奖。现任北美中文作家协会新闻部副主任,纽约华文女作家协会理事,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会员,国学诗艺全球采风美洲诗社社长及月刊副总编。
————————————
海澜/加拿大多伦多
人与自然(四首)
秋藏/
放平身体,与尾巴
连成一条直线,躺卧
阳光下的篱笆墙。一动不动
想必它已完成,今年的秋藏
之前来回口含青果,从身边一溜而过
再绕几个弯
转移到隐秘的白桦树下
裹进温暖的毛线外套
伪装成它的同类
柔软,狡黠,警觉——
一边观察它的睡相。你说
如何,预备好
一个雪天的食粮,深入梦的巢穴
用一个季节
你听,梦呓般的轻吟
九月的山岗/
林莽延绵,溪水流淌的路径
去向脚步望不到的边际
水流击打石磬
有着暮色里,山顶敲钟人的惯性
无数起跳,在半空坠落的小鱼
钻入沉默着森林的耳膜
王母酿好美酒,宴请群山
爬在树梢的顽猴已带三分醉意
半山腰,一只绿孔雀的翎屏
等候月光,剪裁一纸银白的信笺
草原的春天/
从第四纪冰期逃逸,春天
像从一个巨大气囊里,钻出的
天兵,摇晃着大旗
奔赴草原。他打开所有鸟笼
释放鸟儿们的歌声,汇成一片
起伏的音乐海洋
他开启冰封的湖面
冻僵的湖水便一跃而上,如千万匹白马
奔腾的平川
他释放原野深处
每一粒挣扎的种子,探出鲜活
迎风舞蹈的生命
他用荧光笔划出诗里
所有隐藏、晦涩的词语或象征,连成
穿过墙壁的光
我在纸上放出心中的鸽子——
朝着他的光飞去
小草/
雪一点,一滴
注入泥土的静脉
比雨水更轻,更慢
大地像是病了,已昏睡许久
急需一瓶瓶原液输送
一遍遍心脏按压
就在前夜,蚯蚓挖通了光的隧道
你沿着春天匐下的脊背
缓缓向外爬行
刺破最后一道死亡的硬壳
呵,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
你长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
像个开心的孩子,在天地间蹦跳
小雪,蚯蚓
和所有被黑夜裹缚的忍耐
此刻,已不知去向
复活的桃树/
翠鸟丰盈的羽叶里
惊现一抹鲜红
如海面跳出的太阳
生长着毛茸茸纤细的光
曾无限接近死亡
失去天空的翅膀,垂向深渊
四周密布灰暗丛林
匍匐仅剩的土地,低弱的呼吸
你砍断荆棘
打开天空之门,阳光如瀑倾倒
缓缓张开翅膀,伸向辽阔时空
地下升起一股清泉
抬头,睁开苏醒的眼睛
眼前一个蓝色星球
诗猴/
你从庄子的梦境中醒来
穿过我的脑海
自由飞落于一张白纸
在此之前,你已到过谜一样的森林
从窗子窥视女巫的小屋
树们一个个交头接耳
不愿向外来者透露森林密码
夜晚,你停在一朵花上
听——一页花瓣打开时的风声
像海上鼓起白帆的号角
你奋力扑向一团燃烧的炭火
随星星一起飘向夜空
只剩下我,看着你
掠过一丝想要掩饰的不舍
郁艳澜,笔名海澜。出生于上海,现居加拿大多伦多。从事计算机AI分析与管理工作,主导软件项目曾获国家科技成果奖及国家科技进步奖。自幼爱好文学,2020疫情期间开始诗歌创作。近期作品发布《2022中国年度诗选》、《夏威夷日报》,《洛城诗刊》、《中国日报》、《纽约一行诗刊》《新诗潮》、《国际诗歌翻译》、《世界诗坛》、《德洲晚报》、《2022华语诗坛排行榜》、英文诗刊《Verse Afire》、《幻影游行—2022加拿大年度诗歌选集》等中外诗刊杂志。出版个人诗集《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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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达·曼德拉戈尔/俄罗斯莫斯科
猕猴果(组诗)
独坐大雄峰
此刻,两个世界沉睡
(我想出去,发现没有伞)
花瓣落下来——我听见雷声
丢失一只猴子/
丢失一只猴子,那将要来临的大雪
一高一底跳过田野,白毛浮绿水
打开古老的歌谣,春天长在故土里
阉割的灰鼠把茅草包好冻掉的鼻子
翻滚耳朵,细细锯断我脚趾。在四处迎风的
饭馆
再续香火
花果山/
春风,在春天吹,吹美塑风
一张山水画的猴鸟,孩子们去山上迎接红色的果实
(味道,乳形),鸟儿在飞,飞跃万重山的褶皱
山野里珍珠,骄傲的骨头颜色:
老虎在地上,梅花鹿在地上,仙猴也在地上。
猴王/
山野里的猴子喝酒,他们不着急,他们闻起来很香
他们躲进电话线里
或用火药点火,他们知道世道有救
一只破旧玩偶挤满了人群
孩子的陶醉,坏习惯能摆布我们
野蛮。大叶酒与鹿群
半睡半醒。我们不是鸟能越过那高悬的异物
猕猴果/
数码山,我们的心脏该怎么摆?你看看
松塔都已是无线电波
我们应该把水看淡一些
船的平衡点?迟早是时间问题
雨下大小
关乎善良的勇气?其实不需要勇气
我们的血脉
有点甜
金色荒原里
X光安检金色猕猴用针孔勘探恐惧的回音。
那是世界的果核,我们吃下去。
伊娃·达·曼德拉戈尔,原名:米尔扎耶娃·萨比娜。俄籍,现居莫斯科,毕业于乌克兰国立基辅大学国际金融系,博士学位。出版俄语版诗集《я люблю солнце》,英文诗集《Wood and Snow》。汉语作品刊发于《诗刊》、《草堂》、《江南诗》,《十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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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芳/希腊克里特岛
动物心态(组诗)
《一切如旧》
不管有没有葡萄
麻雀还是会到窗外
葡萄架上玩
我还是会到门外抽烟
在两棵比我年长的树中间
一棵是皂荚树
一棵是橄榄树
不管季节在上升
还是在下沉
在我们偏僻的乡村
似乎一切如旧
我不必书写私人感受
四周寂静
阳光从树梢照临
稍微冲走了些凉意
夹杂凉意的空气
无遮拦进到肺里
如果秋天在加速往冬天滑
那么它有多少动能
会抵达多深的寒
又会有多广大
《住院部楼下》
临出院
我决定到楼下散散步
可不慎崴了脚
在一张长木椅上坐下
我的心里十分懊恼
一条狗突然出现在面前
嘴角微微上移 仿佛在笑
尾巴纵情摇着 扭动着腰
我看着它 说自己:
你的身体不如狗
身体的疼痛和不适
在擦着难熬的时光小颗粒
狗不走 抬着头仰望我
似乎在说:“你们是有灵魂的。
灵魂高洁美妙的人类,
怎么还会这么不开心?”
《沉默的人》
沉默的人把所有
语言的风暴
都藏在了心里
“世上只有一座神庙,
那就是人的肉体。”
肉体在积攒浪涛
像有潮汐的海
沉默的人看电影
空地上立起木桩 吊着人
行刑队又回来了
他自问:
“这些事像汤中的血沫,
该被记住还是撇掉?”
沉默的人是偏远的 喑哑的
他知道自己即使不沉默
把自己的大海拿出来
也会淹没在更大的
岁月海洋中
《从容》
在车流很慢的马路
甬道上 一条大黄狗
缓缓地跑着
样子特别放松
前爪的弯曲和起落
像是在从地上舀东西
他有时还跑进车流里
但并不看车 也不看人
世景的好坏
城镇的疾缓 好像从来
都和它没半点儿关系
王春芳,1970年出生于山东即墨,山东大学文学硕士。1993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先后见于《青岛文学》《山东文学》《诗刊》等杂志,有作品入选《2001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新诗排行榜》《新世纪诗典》等书籍。现居希腊克里特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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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三首//
陈曦/瑞典斯德哥尔摩
《蝴蝶》
不要捂住口鼻,
会窒息。
不要勒紧绳索,
会死去。
可毛巾上有妈妈的味道,
绳子上有明艳的玩具。
不,不可以。
它们说着,要我学会坚强与独立。
可以,都是可以!
它们说着,那是我的权利。
套上绳索,或者捂住口鼻,
挥舞着双手,
像自由的蝴蝶......
《仰望》
开始看星星了。
从北斗到北极熊,
从木星到土星。
木星说,它十二年后回来看我。
土星说,它只有夜半三更才能看我。
不开心。我说。
《胎果》
一颗成型的胎,
果实初绽,
是蝇蝇蜷蜷。
水波的纹路印在它身上,
日光的射线穿过它胸膛。
陈曦,编剧,中文文学老师,现居瑞典。北欧文学社副社长。对古典文学,古代服饰造型,古典舞蹈等均有涉猎。致力于在异国他乡让华夏文明薪火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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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金順/台湾
笼中猴/
黄昏降落在铁笼之外,尘嚣慌张
穿过街角木屋的缝隙
一只小小的藏酋猴沉静蹲在铁笼
悲哀地看着逐渐消失的晚霞
被捕捉的森林之梦已经被铲除
所有攀过的树枝
已消失在梦的梦外,不远的大楼
遮住了暸望的眼神
一条溪河蜿蜒而去,成了永远
消失了的水声
不再有千万片青绿叶子的呼唤
风吹过,云晃动的声音
不再摇响整座山谷的回声,那
初生的乐园
在捕猴笼里缩成一个巨大的梦魇
小小藏酋猴紧抓着围住牠的铁支
像抓着冷酷的命运
漆黑的瞳孔点不亮一豆微弱星芒
铁铸的时光
围牠以苍茫的荒凉,小孩子逗牠
和嘲弄牠天真的笑
路过的父亲,抱住婴儿指着:
“看看,那是小猴
可爱不?”
牠听到婴儿牙牙学语的奶声奶气
落成了逐渐围聚而来的暮色
而母亲被射杀的一片血腥
凝固如天边一抹赤霞
淹没了牠记忆里所有的哀伤和痛
那悲号声
裂肺地把整座山都震碎
那枪口冒出的烟,迷蒙了牠的
惊恐,死亡
是带血的妖魅,把母亲从牠身边
带走,牠只能茫然
等待一片庞大的黑暗悄然掩来
然后把牠埋葬
没有乡愁了,在浙江的丛林里
山和山不会响应
牠微弱的呼啸,在铁栅栏之内
牠活在自己孤单的影子之上
小小的,感觉
灭亡就在铁枝条外无声的呼唤
祖先和祖先走过的路,跳跃过的
乐园,不再绵延成为牠
一生的故事了
那几万里的绿色世界,全都撤退
退到牠脚下
无法奔跑和攀沿的一笼之地
等待人类的喂养
野性也等待被驯良,野果已成了
历史的名词
风雨和雷电,再也叫不出牠的惊慌
山洪已无法训练牠的胆魄
野火也烧不到牠的悲凉
虎豹更伤害不了牠的皮毛
牠曾经梦想过自己将会是山中猴王
引领一群老小
过着世代无忧的花果乐园,然而
如今牠只能在小小的笼里
孤独成了
人类枪管下余生的笑谈
辛金順,台湾中正大學中國文學博士,曾任教於台灣國立中正大學和南華大學、馬來西亞拉曼大學中文系等。曾獲:周夢蝶新詩獎首獎、新加坡方修文學獎新詩和散文首獎、馬來西亞花蹤文學獎新詩首獎、海鷗文學獎新詩首獎和散文特優獎、中國時報新詩首獎、台北文學獎新詩首獎和散文優選獎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