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人刘畅应邀出席墨西哥国际诗歌节开幕式并参加“中国作家论坛”
2014年10月17日,墨西哥中国作家论坛和第三届墨西哥国际诗歌节在首都墨西哥城举行,来自拉美以及世界各地四十余位作家诗人将参加诗歌朗诵和文学探讨活动。中国诗人刘畅作为中国作家、诗人代表应邀参加。作为诗歌节开幕式嘉宾,刘畅朗诵了她为本届诗歌节创作的新作《时差》及其多首诗歌,其诗歌的节奏和情感立刻引起了观众的共鸣。
在诗歌节期间,刘畅将在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墨西哥学院、新莱昂自治大学等多地参加“中国作家论坛”,举行题为《语言的根》的文学讲座,通过自己的诗歌创作经历和体会与当地作家、评论家和文学爱好者进行交流和研讨,同时,以“中国故事”为主题,举办“刘畅的诗之外”绘画、诗乐作品展播,以多种艺术形状糅合传达诗意的力量。
墨城国际诗歌节创办于2012年,主要通过诗歌朗诵讨论会的形式给予各国诗人展示作品、交流理念的平台;中国作家论坛曾邀请刘震云、麦家等参加,旨在介绍中国当代文学。
(金陵晚报 江南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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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畅简介:刘畅 女 七十年代,曾就学于中央美术学院,2009年开始诗歌写作,迅速引起广泛关注,被评为“少见的勇于对自我进行审视的女性写作者”。“她的诗从画面入手,且有深沉情感”(吴思敬)。 王维用简单、明了的语言描写画面,既有常识部分,又直观、空灵地传递了作者的心境,刘畅写诗也时常从画面入手,这是一个特质,她的诗有诗性、哲思的表达,兼具现代美(《深圳晚报》)。诗歌代表作有《钉子》、《窗前》、《空石凳》等。2014年举办“合群”刘畅的诗之外诗乐朗读会。创作多部诗集插图作品,星期五画派成员,《影响力》中国当代女诗人。摄影作品《艺术家肖像系列》2013 AMNUA一周年摄影展;《电线.崔村》2014全球电线影展。

诗人、作家刘畅文学讲座海报
左起:中国作家论坛组织者、墨自大孔院院长孙新堂;中国诗人刘畅;墨西哥学院汉学家、墨总统府首席翻译莉莉亚娜·阿芙索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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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根
——诗人刘畅墨西哥“中国作家论坛”演讲稿
尊敬的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尊敬的孙新堂先生,尊敬的诗歌节主席马努艾尔先生:
首先感谢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中国作家论坛”及“墨西哥城第三届诗歌节”盛情相邀。使我深为感动、备受尊敬的是,主办方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关注,为中、墨文化深入交流作出的努力,并为此拨出经费,举办为期数天的庄重、简朴、热烈、诚挚的交流活动。
我对墨西哥充满向往,15岁时,从学校的《美术鉴赏》课程中,从印刷不太清楚的教科书黑白图片中,我知道了墨西哥壁画。迭戈·里维拉描绘革命,他的妻子弗里达·卡罗描绘爱情和创伤。里维拉让我读懂男人、政治;弗里达让我读懂女人、生命。
诗歌也是寻求的方式。但要说出来,我惶恐不安。我不知道诗歌是什么,但我在书写。我不知道诗歌是什么,但我在寻找。我不懂汉语之外的语言,但我在交谈。我知道自己的局限,披件“知道”的外衣,令我捉襟见肘、面目可憎。同时,我是怀疑论者,对自己的创作,对“诗人”身份抱有几份羞愧,我谨以女人、母亲的身份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有一瞬间,我想起家乡,想起妈妈。我的声音,我的面孔,我的头发告诉你们我的国家。如果有人了解汉语,听过我家乡的方言,我的声音还会告诉你们,我出生的地方,这是一块胎记。1973年,我出生在中国苏北运河边的古城淮安,我的家乡地处京杭大运河交通枢纽,经济、文化繁荣一时又逐渐衰落。当地人有较强的文化、政治抱负,又因身处边缘不被重视,这体现在语言上。八十年代,满口苏北方言在上海会遭受白眼,在北京,则难以获得身份认同感。我们努力学习普通话,避免遭到嘲笑,二十一世纪,我们由普通话转而学习英语,文化虚荣心发生转移。
语言的根在哪里?语言,是故乡,是民族;语言,是抗挣,是压迫;语言,留有时代的烙印。我的诗歌、我的思考来自我所经历的时代,来自关注现象以外的内在层次,来自我生活的童年的小城镇,来自家中院子角落里发呆,来自从小学校到我家巷子里弯弯曲曲的时光,这是我生命中幽深的景致。我写给妈妈的诗《钉子》中:“一定一定”是中国七十年代的语言,时代特有的语言根植在我的记忆中。妈妈批评我和爸爸时,用口号式的语言表示强调,但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被自己奇怪的语调给逗乐了,于是,爸爸也笑起来并趁机抓过话柄,我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原本符号化的语言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增加幽默、调侃的意味,活下去是重要的,这也是中国人的哲学和智慧。
2009年,年已古稀的妈妈来我家小住,她仍像我小时候那样:“最最最”、“一定一定”,我躲到房间里。人到一定年龄,就会反思。从妈妈的语言,想到社会语境,想到教育体制下不敢自我表达的困境。小学二年级,冬天的早晨,教数学的女教导主任来到教室抱怨她身体不好,我们令她心烦。她让几个学生站到讲台前,她一把扯下我的绿围巾,又拎起我的书包。那年,我8岁,烫翻毛卷,卷发很难梳通,我在书包里放把木梳。我看着掉在讲台上的木梳,镇定的说,是我哥收拾房间时放的。我在说谎。我的两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哥哥每天无头苍蝇般,根本不会收拾房间。不去承认,不去表达,不确立自我审美,便生活在不真实的荒岛上。反之,不一样的我就会站立起来。《钉子》一诗中令人不快的压迫式的语言和弗里达绘画有相同之处。弗里达将意外事故、将爱的伤害转化成画面内容、画面语言,用“荆棘”、“箭”、“血”带来复杂的生命体验。语言没有可用不可用之分,有效的语言在于整体,在于有没有能力将语言赋予以新的生命。画什么不重要,画自己才能回到生命的通道。《钉子》这首诗里,我还用到“阴翕”一词,为我翻译英语诗的奥地利汉学家维马丁向我询问,我回答说,天上的乌云、破漏的屋顶掉落的尘(脏东西),它带来不愉快、意外甚至不幸。中国有句话叫做“顶天立地”。古人强调和“天”对话,他们认为“天”是不可捉摸的,幸与不幸,都依赖于“天”躲在人背后的庇护或平衡。阳长则阴消,善增则恶减,又指有利不利因素在时间的推移中不断交替,对于人类而言不可知的某种东西,恐怕也是天的意志。和消除不安的强大意志相对应,不安也是强大的。黑暗的时刻已经来临,我让妈妈“不要悲伤”,生命在我身上更替,也许依然绝望,但希望在于:通过诗歌寻找语言的根,让汉语在我身上长出新叶,通过语言分享彼此成功和失败的过程。
漂流瓶扔进大海,这是诗歌的命运。因不能言说,在地上挖洞,对着洞说,洞里长出一棵树,这是诗歌的秘密。青春与衰老、爱慕与嫉妒,王后和白雪公主是一个人的两个自我,诗歌是观察表像之外的内在刻划。诗歌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生育孩子,但无法决定孩子的未来。诗歌由个体完成,是生命的科学,趋向于精细、唯一。诗歌的目的是人,不是民族,不是地域。如果能表达真理,这种表达就是诗歌,个体是唯一的真理。诗歌是武器,文化是诗歌的一部分,诗歌是靠近的方式。写诗的人有语言的自信、爱的自信,对所爱的相信。诗歌不可搬动,不作交换,不可被占有。诗歌不生产渣滓和泡沫,而是挖取道路。诗歌的力量是语言的力量,是生命的力量。“天生我材必有用”,如何以未曾觉察的角度,就像观察天上群星,因发现而拥有自己的命名?因此,我又不是胆怯、慌张的。
语言的差异并不会消除诗歌的世界性,因为诗歌中的音律、诗歌表现的爱与和平主题以及人的情感都使得诗歌超越了国境。墨西哥疆域广阔,充满阳光和活力,尊崇艺术。墨西哥诗人帕斯身上有东方文化烙下的痕迹,摄影家曼努埃尔·阿尔瓦雷兹·布拉沃超现实主义作品具有强烈的诗意。我生活的南京是六朝古都,中国85美术思潮发源地、第三代诗歌“他们”发起地。写诗,绘画、摄影,和艺术家朋友们进行各领域特质的艺术形式的糅合与尝试……艺术让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事,让一群人做他们想要表达的,我希望通过我,增加你们对中国、对中国当代文学的了解;我盼望和你们交流、合作,盼望在此留下烙印,我们需要诗歌的力量过一种美好的生活。
人虽未至,心已不舍——来此之前,我心中蹦出这句话,而这正是我此刻的心情。来墨西哥之前,我写下《时差》:“一张调色板想要把江南墨色/墨西哥棕/深褐/粘和在/一幅画/或一首诗里/但首先是/她需携带满满一行李箱/汉语的美丽与忧伤/手持一根亲手种植的绿枝条/站在太阳金字塔底下/她也将捡拾起插在神庙上的石头/将之悄悄挪动一公分”。
再次感谢主办方邀请,同时,祝愿“中国作家论坛”及“墨西哥城诗歌节”在当代文学发展中,以持久而深刻的影响,吸引更多的中国作家、中国读者了解、走进墨西哥,我想,你们也有同样的愿望。感谢在座各位的分享和聆听。
刘畅
2014年10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