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寨脚山返程,在矾山民间艺术团就餐,并欣赏了艺术团精彩的演出,跨出矾矿电影院已经是红日西坠。
用“日薄西山”这个词来形容矾矿的近况再确切不过了,往日的辉煌在时光的流逝中消失殆尽。就这座电影院在上世纪90年代前热闹非凡,一票难求。如今空旷的电影院寂静冷清,偶尔有矾山民间艺术团在此表演,观众也是寥寥无几。黄色的木制座椅梯形分布,错落有致,尘土抢占了座位,丝毫没有鸠占鹊巢的羞涩。天花板上的灯饰很多年没有光彩夺目了,瞎灯黑火的,完全是一种摆设。舞台的木地板高低不平,脚一踩就晃动,演出也靠一盏地灯发出昏暗的光来勉强支撑舞台效果,演员影影绰绰,看不清面目。两边墙上的几十个圆形百叶窗斜斜地射进阳光,稍微有点生气。进出的双扇门,一扇早已罢工,歪靠在墙壁滥竽充数。走进明矾厂房,阴冷凄凉,屋顶坍塌,簸箕大的窟窿随处可见,破碎的绒毛毡在风中摇曳着忧伤,房子消瘦得只剩下骨架子。几十口巨大的池子整齐地排列,有些装满黑黝黝的废水,发黑发臭;有些边缘脱落,碎块嵌在泥浆里;有些堆着破铜烂铁,俨然是废品储藏室。只有几个池子里是洁白的结晶体,闪闪发光,那是个体户在进行作坊式制作明矾,我们零距离接触,想象着往日的热火朝天的盛况。与其同病相怜的还有矾矿工会、矾矿职工食堂、矾矿医院等,早已关门大吉,破败的房子在苟延残喘。“抓革命促生产”“六亿神州尽舜尧”等标语还清晰可辨,只能成了那一代人的永久回忆。面对市场竞争、资源枯竭、国企改制诸多因素的冲击,两千多多职工丢掉铁饭碗,纷纷下岗自谋职业。矾矿人没有被困难吓倒,在阵痛中勇敢地挺起了脊梁,走出矾山,走向全国,许多人搏击风浪,事业有成。就是一些老职工在微薄的退休金的情况下也是积极乐观,从民间艺术团演员的笑脸上可以得到验证。在历史的车轮下,矾矿人转变观念,在外打拼出一片新天地。夕阳西下,但矾矿职工的心没有低沉,度过短暂的黑夜,旭日即将东升。
转过一座桥梁,就到了老街。飞檐翘角伸向天空,昭示着这条老街的古老和久远。夕阳在瓦脊上跳跃,仿佛是老屋心脏在搏动,一块块小瓦似陈旧的书籍记载着矾山发展变迁的历史,一些传奇仿佛要从瓦檐遗漏下来。泥巴墙角蛛网在荡着秋千,蜘蛛在泛黄的墙壁上书写着篆字,涂画着年轮,让我们品味解读。完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垒砌的山墙裸露着身子,在寒风中老成稳重,没有喊一声冷、一声痛。破旧的木板门依然默默地坚守着职责,任尔风吹雨打,顽强地生存下来。一条由北向南的石头小路就是老街的街道,南高北低,片石铺就,蜿蜒地通向山坡。石头路面几条深深凹陷下去的沟槽,将劳动的故事和情感刻在里面,那是独轮车的杰作。路面下是阴沟,淙淙的流水从山上和住户家汇入再流向东边的一条溪涧。用竹根敲击或用脚猛跺,会有空谷回音的效果,和阴沟里流水混合,演奏着一曲古老的歌谣。老街不宽,两旁的房子低矮,想当年这里是闹市,店面鳞次栉比,人流如潮,小贩吆喝声、店家叫卖声、顾客的还价声此伏彼起,连同说书、玩把戏的笑声,汇成一股声浪流向街外。悠长的街巷,落叶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翩然而下,让人有庄周梦蝶的遐想。若是此时有一位撑着雨伞的姑娘路过,那该是多美的意境。行走在幽静的小巷,仿佛行走在千年的风景里,所有的浮躁随之沉淀。擦拭岁月的尘埃,老街是一首首唐诗,浪漫豪放;老街是一阕阙宋词,婉约矜持;老街又是一幅幅画,雅致高洁。我们这些不速之客,一身现代元素,明显与老街不和谐。相机的咔嚓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打扰了老街的安宁。
我们捡拾起明明灭灭的光阴,恋恋不舍地撤出 ,来到新街溜达。一排排行道树是樟树的天下,那一片片绿意抹去了初冬的寒意和衰败。夕晖透过树的缝隙轻柔地洒在街道上,细碎金黄,如金粉装点,格外喜庆和温暖。傍晚了,夕阳像喝醉了酒,涨红了脸,躲在小矾山那边不肯与我们亲近,似乎在善意地提醒我们该是回城的时候了。
折几束夕阳装进行囊,车子急速飞奔,转眼间,一回眸,矾山笼罩在最后一抹晚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