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秋走进季节深处,渐行渐远。冬像一首藏头诗,伴着落叶,从容优雅地登上季节的舞台。
午后,单位大院内,看不见人影,听不到人声。一只小猫蜷缩在太阳底下,全没了往日花间扑蝶的矫健身姿,半睁半闭着眼睛,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门前两株月季,从春到夏,一路灿烂走来,极尽妖娆,风光无限,却在昨夜一场寒凉的秋雨里,谢了花朵,蔫了花蕾。就连秋日里一直热闹着的一串红,也没有了画里的重彩,似乎是兑了水的深红颜料,浓度不够,着色不如往日。枝上所有的花,渐开渐寥落,香气也一日淡于一日,少了精神气,一副潦倒的样子,好似美人迟暮。
时光无情,一转眼,山河变了模样。
花儿们面前转了一圈,心中不免几许落寞。转个身,与树杈间刮来的一阵风撞了个满怀,信步踱入野外,看渐行渐远的秋色。
晚秋,将金黄的岁月推向褐色,旷野仿佛一幅老旧的田园画,恬淡安宁。路尽头,人影如豆,烟尘缈缈。浅蓝色天空,游着丝丝淡淡的白云,辽阔而高远。远处,铁锈色山峦承载着厚重的岁月,在苍白的天与地相接处悄悄地绵延。“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田间渠道上,一溜树干高高、笔直参天的大叶柳,在风中舞动着几颗稀疏的枝叶,飒飒作响。枯黄的小草似乎不甘示弱,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摇着小手,与秋天作最后的道别,根却稳稳的扎在地下,期待冬去春来,再一片新绿。
低眉驻足间,太阳渐沉西山,日影在河水里晃动。风已凉,莲花闭合,残荷满塘,几根低着头的莲蓬在枯叶间摇摆。没有蜻蜓,没有水草绿萍,有的只是无声的记忆,与一泓池水静默相视,无言以对。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只是一枚叶子落地的瞬间,秋天就要随迁徙的大雁远行了,季节在不经意间悄悄更替。世事无常,看似漫长的岁月,其实不过是须臾之间,人生亦何尝不是如此,我们走过天真烂漫的童年,走过青涩懵懂的少年和青年,步入人生的秋季时,不也是转瞬而已吗?
婆婆将刚刚收获的红豆大豆等农作物,连同丰收的喜悦一并捎来;妈妈电话那头再三叮嘱,天凉了要注意保暖。凉的是季节,暖的是情亲。这又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外出,妈妈总是一个人,紧赶慢赶地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收获完地里所有的庄稼,然后又加紧将该藏的红薯、甘蔗等妥善地放入地窖内。冬季是收藏的季节,冬藏必须赶在立冬之前。冬藏,藏的是收获的果实,藏的也是丰收的喜悦,藏的更是来年的希望。
一切布置妥帖,妈妈才能坦下心来,缝衣置被,为我们准备抵御冬寒的物品。一年四季,只有利用冬闲的时间做些针线活。彼时,我常常是夜里睡了好几觉醒来,朦胧中还看到妈妈靠在床头纳鞋底,做女红。那时候,妈妈正值人生的秋季。
现在,我也步入人生秋季了,回眸间,人生也如这季节一般,翠绿与金黄相混,忧愁与喜悦相杂,希望与回忆相间。那些青春的天真记忆,如夏日茂盛的回音,在这渐行渐远的秋季天空中 ,还隐约可闻,但已渐行渐远了。这时候看人生,似乎已不是如何发展,而是怎样真实地生活,光阴已由不得我们去虚掷,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储备好一股精力,以备寒冬之用。
夕阳西下,沐浴了春风秋雨,田野敞开宽厚的胸膛,豁达的胸襟,以笃定的姿态,向人们捧出最后的硕果。荷锄的老伯,种下了来年的希望,并将今年的收成连同最后的秋阳收归满满的仓储。
秋,渐行渐远,空气中流淌着一些冬的气息。落光了叶子树上,高高挑起的柿子,像是刻意打着的红灯笼,正穿过时光的隧道,缓缓开启另一扇季节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