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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芦花

 喜欢芦花,每年在芦花轻舞飞扬的季节,我寻着夕阳,寻着落霞,沿着村东的小路,看着那褪了色的风景无法释怀,我在思考着芦花留给我清雅飘逸、洁白轻盈的一束白色的记忆。芦苇丛中传来了几声鸟鸣,不知道是我的动静惊动了苇丛中的鸟儿,它们把芦花惊得漫天飞舞。芦花几度摇曳,把夕阳摇曳的一抹浅醉,一股原始般的飘逸和单纯跃然心头。芦花在夕阳的余晖中飘浮着,把萧然的景色,涂描成一幅绝景。我徜徉在瑟瑟寒风中,聆听着寒风送来的岁月的叮嘱,我在寻找三大爷曾经在芦苇塘边留下的足迹。三大爷的音容笑貌已渐渐远去,留下的只是那对芦花洒脱飘荡的守望。

      喜欢看芦花,喜欢晚风中芦苇撞击时发出的一阵阵旋律,喜欢芦花的花絮从眼前飘过的韵味,那无痕的晚风带走了我的泪水,那飘浮的花絮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着永远挂色的天空,依然怀念逝去的三大爷,我想三大爷在天堂里也会看到芦花盛开的。本来约好秋后与三大爷一同来看芦花,三大爷没能等到芦花盛开却悄然地走了。三大爷走时102岁,上午在村东的芦苇塘边还走了一圈,这是他的习惯。三大爷每天不拄拐杖,挺直腰杆仍能绕着村庄走一圈。下午,在家门口晒太阳的三大爷就这样无声地走了,走的是那样的突然,走的来不及让家人悲痛,有人说,三大爷老了,是自然死亡。

      带着对三大爷的悲伤,我在寻找一种解脱方法,在芦花中寻找答案。看着芦花在季节的轮回里洋洋洒洒的身姿,仿佛一首岁月的歌谣从唐诗宋词中慢慢飘来,醉倒了秋风秋阳,醉倒了风花雪月。那曼妙的雅韵,虽然承载不了五千年的灿烂文化,但在画家的眼里,却变成了承载浓默重彩的纸张。三大爷一生与世无争,平平淡淡,唯一的爱好,就是与村东那片芦苇有缘。上个世纪初,土匪猖狂,人不敢呆在家里,三大爷就是在村东的芦苇丛中生下的。从此,三大爷与这片芦苇结下了不解之缘。虽然这片芦苇远离世俗和尘嚣,独守塘边这方贫瘠土地,戏波抚浪,弄月筛风。三大爷看着这片芦苇在春天里吐出嫩绿,他看着这片芦苇经过春天的孕育和夏天的凝炼,他希望芦苇抽空细柔的苇茎,袒露出生命的本身和飞扬的原始魅力,把所有的绿色装饰成一份纯真的白,绽放出美丽的笑容。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村里大多人没吃的,三大爷便把芦苇根挖出来送给他们,让大家度过了那个饥饿年代。后来,三大爷用芦苇编成篓子、席子,拿到集市上去买,换几个零钱养家糊口,靠着这片芦苇,三大爷度过了那个困难的时期。土地到户后,三大爷宁愿少要几分地,也要村东那片与芦苇靠近的土地,他与这片芦苇太有感情了,他舍不得这片芦苇。

      芦花在我深深的记忆里,它没有惊天动地的豪放,它没有覆天盖地的绵延,它用自己的小小活力,装点着大自然的美好,用粲然挺立的清高迎风而歌。虽然,寻不到现实的味道和历史的痕迹,芦花在人们印象里只是一闪而逝,但在大自然的美丽画卷中,芦苇的绚丽亮点却点缀着生命的繁华。我曾问过三大爷为何对芦花那般独爱。三大爷说:“芦花飘来飘去,老根入泥,来年又发新芽,它已不是原先的躯干,这是一种繁衍,这是一种延续,人生正是如这样。咱爷俩就像这随风飘去的芦花,无论飞到哪里,都会寻找自己的生存方式,在淡淡的生命中寻找着自己的那份美好。”我在思考着三大爷这句话的哲理。在那缺衣少暖的年代,三大爷会把晒干的芦花收集起来,用麻绳掺上布条编成一个个毛窝鞋送给大家穿。我曾穿过三大爷给我编的一双毛窝鞋,既暖和又透气。三大爷又特为我做了一个小木屐上在毛窝鞋上,这样既能踏雪,又能趟水。这双鞋虽不好看,但很温暖的毛窝鞋让我度过我的小学时代。

      芦花安详地挥洒着漫天的余晖,挽留着一束曾经的记忆。眺望那芦苇飞絮飘逸的塘边,在夕阳下沉醉,在月光下消逝。当远方飞来一串如烟的呼唤,芦花透过安谧,把花絮飘向远方。三大爷的坟就埋在芦苇塘畔,他要长眠于此与芦花为伴,守望芦花的那份绚丽,守望岁月的那份安好。明年春天,芦苇还会嫩绿;明年秋天,芦花还会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