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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蕊含羞带笑开

与含笑的相遇,是在十年前。
时值暮春,我调入新单位,刚一坐定,就闻到一股香蕉味道的浓郁香味,沁人心脾。我向窗外扫视,也没见到什么花盛开,信步走出办公室搜寻,几棵樟树葱绿地立在花圃,旁边是两株桂花,院墙旁边是隐约一排万年青。我纳闷了,香从何来呢?循着香源,我来到墙边,原来形似万年青的树木,高约2米,灰色枝干,遒劲有力,像人张开的手指向上伸开;树冠如一把把雨伞,绿色的伞面布满着白色、黄白色的小花,仿佛只要举起来旋转,花朵就似天女散花般飘逸地面。花朵密密麻麻地隐藏在枝叶间,内敛,含蓄,不张扬,不显山露水,就如同任劳任怨的园丁默默工作,不炫耀,不为名,不为利。我摘一朵,六片花瓣小舟形状,初开的白色,渐渐地白中带黄;瓣的边缘有一道紫色的线条,仿佛是石膏线条上的装饰性纹路,轻轻一弹,有胭脂似的粉末泛起;花蕊簇拥着花柄,众星捧月似的。落在地上的大多是一片片的,安静地躺在那里,继续挥发着香气,有“春蚕到死丝方尽”的精神。一棵树就是一座香料工厂,任你怎么挥霍呼吸,香气源源不断地供应。枝头还有一些花苞,毛茸茸的,青色的皮紧紧包裹,是在发酵香气,还是生怕泄漏了香气,它们是预备队,等待时机,尽情地表演。
下课了,一群学生蜂拥而至,捡拾起地下的碎花,装进铅笔盒里,有的索性揣到荷包了。“老师,送一捧含笑给您!”一个羊角辫子的女生羞怯地说。我张开手掌接着,她快速地扭过头,一溜烟跑到教室。含笑,多么诗意的名字!我愧疚自己知识的浅陋,庆幸学生视野的开阔。嘿,那送花的小女生不正是一朵含笑吗?
教室里,馨香扑鼻,如洒了名牌香水,气味浓而不腻,增一份则太刺鼻,少一份则太清淡,是刚刚让人适宜的那种尺度,恰到好处。没想到含笑有如此强的穿透力和渗透力,香气从铅笔盒缝隙溜出,从学生的口袋和书包里钻出,弥漫教室。含笑是高超的调味师,把花香和空气以及师生的呼吸的气流均匀地调配,一种千金难买的味道在短时间形成。恍惚间,一张张的孩子生涩的笑脸犹如含笑花一样生动了整个课堂。我深吸一口气,如饮芳醪,五脏六肺是那么地熨帖。本次习作的内容是状物,许多学生就是以“含笑”为题,把含笑的抽枝、长叶、开花、结果的生长过程写得生动活泼。他们有生活,写出的文字尽管稚嫩,但平时观察仔细,描写比较到位,有的还有意想不到的新发现。与其说是我给学生们上课,还不如说是学生给我上了一课,让我对含笑有了全面的了解,从陌生到熟悉,我也喜爱上含笑了。含笑一年开两季,春秋时节百花争艳后凋零,独含笑香起了一方天地,弥补了无花的遗憾。
有年暴雪降临,含笑被压断了枝条,伤筋动骨了,我的心揪起来。锯掉了断裂的枝干,含笑光秃秃的在寒风中煎熬。冬去春来,含笑只长了些许叶子,稀疏地挂在枝头。转眼是炎热的夏季,放暑假,无人给其浇水,大家觉得含笑小命难保。出人意料的是,秋季开学,含笑竟然蓬蓬勃勃,而且还缀满了花蕾。含笑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让我钦佩不已。
每年含笑花开,我都长久流连花下,尽情享受这种免费馈赠的香气。可学校的撤并,让我担忧这些含笑的命运。我也买了一株栽在自家窗前,精心地施肥、浇水、保墒,熬过了冬,在桃梨樱花谢幕之时,含笑开出了几朵。尽管只是几朵,足矣。移栽能够成活就是奇迹,身体尚未痊愈的情况下还奉献一些香气更让我感动。我把含笑当做自己的朋友,倍加呵护,花开花落,休戚相关。
宋代诗人徐月溪诗云:瓜香浓欲烂,莲莟碧初匀。含笑何知处,低头似愧人。宋代诗人邓润甫有诗句:自有嫣然态,风前欲笑人。涓涓朝露泣,盎盎夜生春。这两首诗是含笑的绝妙写照,把含笑的形、神和色、香、味描摹地惟妙惟肖。
我浅吟低唱,沉醉在含笑的诗境中,一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