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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陈仓的精神坚守


浪子陈仓的精神坚守
 
文/图 芦芙荭
 
我说的陈仓不是地名,而是一个作家和诗人。原来的陈仓也不叫陈仓,叫陈元喜,丹凤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市上搞了一次文学评选,我们几个评委毫不犹豫地把诗歌类一等奖给了二十来岁的陈仓,当时有些人很不服气。近二十年过去,时间给我们做了很好的证明。
  
那次评奖之后,陈仓便被更多人知道。不久后的一天,陈仓从丹凤上来,说他想见见著名的杂文作家屈超耘(时任商洛市文化局局长)。晚上,我就约了几个文友,带着陈仓去屈老家里聊天。
  
我们几个与屈老已经是很熟悉的亦师亦友的关系,而陈仓当时还在丹凤,又是第一次见屈老,印象中他一句话没说。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天晚上的谈话,最为受益的竟然是陈仓。大家自然谈到了人生,谈到了商洛文学的现状,绕不开地谈到了贾平凹、京夫、孙见喜、方英文等等一大批商洛本土作家。屈老说,这几个人如果依然困在商洛山,恐怕就不会那么快地冒出来,就没有那么大成就了。当时他鼓励我们几个,如果可以还是到外边去闯荡闯荡,跑得越远越好,最好能去首都北京。
  
事后多年,陈仓告诉我,那时候他正处于迷茫期,不明白自己的路在何方,屈老的话顿时让他心里一亮,明白自己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过了不久,陈仓就来文创室找我,说自己想去西安看看,征求我的意见。我也不确定应该不应该鼓励他,就给一家杂志社的编辑部主任写了一封推荐信。这是1997年底的事情,我以为陈仓只是说说而已,因为他在丹凤县政府部门工作,要想打破这个十年寒窗挣来的铁饭碗和商品粮身份,一般人还是没有勇气的。还有,陈仓虽然不时有诗文发表在《延河》《西安晚报》等报刊上,但是本人对西安的人与事还是一团漆黑,他找我的时候还带了一张西安地图,摊在我的面前查玄武门,查药王洞,查崇新里,满脸写着对十三朝古都的向往。
  
1998年春节过后,陈仓果然瞒着家人,收拾了一床被子几本书,就翻过秦岭去西安了。很快他从西安传回了消息,进入杂志社当了编辑记者。后来我到上海戏剧学院进修,每次回家路过西安,都会住在他的出租屋里。出租屋是民房,非常小的一间小阁楼,不到十平方米,没有正式的楼梯,搭着一把生锈的梯子,里边更没有厕所、厨房和自来水,除了一张吱吱咛咛的木床与一张桌子之外,连把椅子也没有,写字的时候只能坐在床沿上。
  
其实那时候陈仓就写小说,只不过不是他的主业,他的主业也不是诗歌,而是纪实文学。纪实文学有很高的稿费,已经达到了千字500元,是那阵子作家们为了养家糊口普遍而为的事情。
  
陈仓离开西安,先后到过广州、北京与上海,都是奔着大城市去的,他的薪水也越来越高。陈仓似乎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还是文学的疆界。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到北京了。我说你在南方不是挺好吗?陈仓说,什么叫好?那地方大家都在数钱,根本找不到人谈论文学。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吧?在北京农展馆南里10号,刚进门就碰到某某主编了。陈仓所说的地儿,哪个作家会不知道呢?那可是中国作家的心脏。
  
陈仓是一个勤奋好学、悟性很高的人。由于他童年时吃过太多苦头,所以能忍受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艰难困苦,这是成就他的重要原因之一。我常常说他,这些年什么也没有耽搁,在单位里工作不错,也混了个一官半职,是小有名气的媒体人,手下管着一群记者;在写作方面,先是诗歌,在全国的名气比较响,作品频频在各类刊物上亮相,上了《诗刊》与《人民文学》等等,还获得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奖项,参加了诗刊社的第二十八届“青春诗会”。
  
陈仓走出商洛山的十几年间,我是在背后一直注视着他的。他在广州的时候,工作干得非常出色,搞了许多轰动一时的新闻策划。2001年,有一次到深圳开会,我绕道去看望过他。当我在黄昏时分走进他位于五羊新城的办公室时,他埋头于一堆新闻稿件当中,正在给一位女记者训话,大意是稿件没有写好,没有太大的卖点。那一天,他仍然像个傻瓜似地抬起头,不认识我的样子。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我们在珠江边上走了走,我问他,还写诗歌与小说吗?他说,那东西早就不写了。我问他,为什么呢?他说,太忙了,一天要看十几个版面啊,下班了人都傻掉了,哪有精力写那玩意儿啊?我又问,为什么那么拼命呢?他嘿嘿一笑,不拼命能行吗?流浪在外的人,你干一天就有一天的饭吃,你不干了就得去喝西北风。
  
我才了解到,就是从那一年开始,陈仓离开了他喜欢的文学,这一离开就是整整7年时间。其实,在崇拜金钱的时代背景下,不是陈仓一个人在离开,很多作家都放弃了当初的梦想,即使没有放弃也认为写作是一件很“没劲”的事情。但是陈仓与别人不一样,当他在物质与精神方面聚集了巨大的能量之后,他在不知不觉中归来了。陈仓告诉我说,2008年,上海世博会召开前夕,他参加了一个大奖赛,一首诗拿到了一万块钱,这首诗不但上了电视,还在世博会中国馆里进行了朗诵。在领奖的时候,著名作家赵丽宏鼓励他继续写下去,于是他又重新回归了文学之路。
  
目前,陈仓定居上海,在一家报社工作,他用“打仗”来形容自己的生活状态。问他哪来的时间写作,他回答说,别人休息的时间就是他写作的时候。他经常上夜班,凌晨下班后他会写诗;写小说需要整块的时间,当别人喝酒打牌、游山玩水的时候,他就在家里写小说,清明节一个中篇,端午节一个中篇,中秋节一个中篇,春节一个中篇。作家不怕辛苦,但是最怕的是后顾之忧,陈仓不但解决了生存问题,小日子还过得风生水起,在上海算是有房有车一族了。
  
陈仓每到一个城市,我都会借着出差的机会,转道去看看他。每次见到他,都让我感慨万千,他的进步与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他定居上海之后,我们在上海见过两次面,发生过三件事情。第一次见他,他开着车来接我,我们一起闲逛,一到景点,他就开始打电话,然后就从贵宾通道直接进入了景点。我开玩笑说,陈仓,牛呀!陈仓笑笑说,其实门票也不值几个钱,不找人的话停车太麻烦,而且要排半天的队。第二次是女儿在上海戏剧学院学习,春运期间买不到火车票,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解决,他告诉我说,这事你就别管了,保证咱侄女按时回家!第三天,女儿果然就回到了家。我问女儿,陈叔叔是怎样把你送上车的?女儿说,是乘务员把她接上车的。第三次好像是世博会期间,我到上海开会,凭着陈仓的协调联络,参观一些热闹场馆是不用排队的。这三件事,让我知道,漂泊的陈仓终于在上海生根了,他在这个大都市有了自己的人脉。那天晚上,另一位朋友的客人留宿,我没有办法订到新的房间,正好被陈仓知道了。他说,去我家吧。我也想去他家里看看,等我走进陈仓的家门时,才发现他一家并不住在这套新房里,一百平方的房子成了他的书房。我独自一个人享受陈仓的书房,看看那一排排的书架,看着四处摆着的奇石与字画,发现今日的陈仓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吃穿都有问题的陈仓了。他终于安定下来了,根在向那块土地里扎了。临走的时候,陈仓还送给了我两本书,一本叫《诗上海》,是赵丽宏先生作序的,被评论家称为一部“诗歌导游手册”,还有一本是《传世博》,八十幅世博图片是陈仓给配的诗歌。
  
2013年的一天,陈仓给我打电话说,他见到了莫言。那是在山东高密莫言的老家,因为他的又一本诗集《艾的门》获得了第三届红高粱诗歌奖。陈仓回归文学后,他除了诗歌还在继续,突然在小说方面有了不凡的表现,先后在《花城》《江南》《清明》《钟山》《上海文学》《长江文艺》等刊物陆续推出了16部中篇小说,且大部分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转载,4次进入“年度作品选”,多次入围年度小说排行榜,4个中篇小说被推荐参评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还获得了“上海市首届(2013年度)作品奖”和“广州文艺都市小说双年展大奖”等权威奖项。
  
他的进城系列小说被认为是当下的《陈奂生上城》,是为“一代进城者写史,为大移民时代立碑”,引起了中国文坛不小的关注。今年4月份,红旗出版社一下子推出了他的8本“进城”系列小说集,不但被《北京晚报》《钱江晚报》《东方早报》《青年报》大篇幅报道,成了社会关注的文学事件,还引起一系列的社会话题。
  
今年正月,陈仓带着一大队人马,有导演,有摄像,有作家,不远千里,直接冲进了丹凤县的塔尔坪。他们一方面是根据陈仓的小说,前来拍摄一部微电影,也是为把陈仓的小说搬上银幕而来踩点的;另一方面,他们是带着好奇心踏上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村的,因为在陈仓的每一部小说里,都有一块神秘的、即将消失的、让人魂牵梦绕的土地,那就是陈仓的故乡塔尔坪。
  
刚得到消息,经过相关部门推荐,陈仓即将进入鲁迅文学院参加“中国作协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习,相信这既是对他创作成绩的认可,也为他未来的创作提供了帮助。在文学非常不景气的今天,陈仓能够突破重围在全国的大舞台上冒出来,这应该是他坚持理想的结果,也是岁月到了应该偿还他的时候了。
  
附:
 
芦芙荭:
 
《百姓故事》主编,著名作家,微型小说《一只鸟》入选加拿大大学教材。微型小说《一只鸟》《三叔》分获1995-1996年度、1999-2000年度中国优秀小小说作品奖,2002年中国作家协会授予其“中国当代小小说风云人物榜·小小说星座”、小小说金麻雀奖等。出版有微型小说集《一只鸟》等多部。
 
陈  仓:
 
原名陈元喜,陕西省丹凤县人,目前定居上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诗刊社第28届青春诗会。著有《流浪无罪》《诗上海》《艾的门》、长诗《净身》及8卷本“陈仓进城”系列小说;有文字入选大学教材,小说、诗歌、散文数十次入选各类年度选本;获第三届红高粱诗歌奖、广州文艺都市小说双年展大奖、上海市首届(2013年度)文学作品奖等。
 
原载于《商洛日报》2015年6月13日报道  陈仓:岁月到了偿还我们的时候(商洛日报)                 
 
作者:芦芙荭
来源:陈仓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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