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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伊犁春游

少时伊犁春游
 
作者:李之平
 
  我是二年级从山西来到伊犁尼勒克县读小学的。一个完全不适应的边陲小城竟然是开启我人生的重要大门,我的文学梦,我的电影梦,我的一切一切的启蒙都是从这个小县城开始的。

  可初来时,一个只有一座语录塔为坐标的街道,下雨时满街泥巴让人寸步难行,欲哭无泪的小城,一个被放逐到无路可走,无家可归的境地,居然也真真切切开启了一份人生了。
 
  到了新疆才晓得一个新名词:春游。在老家从未听说过的词儿。老家的山就在家跟前,随时游,随时疯,漫山遍野的草木与牲畜的粪便是我们最具体的陪伴了。讲真,我的有关现代文明领会与触摸真的是从新疆开始。
 
  所谓春游,我们每年五一都要到南山玩。南山,相对于常年积雪的北山天山山脉而言,南山是与我们更近的,一个向阳之山,通向境外哈萨克斯坦的哈什河脚边流过,雪水是它的源泉,山与水,彼此的滋养与庇护,那千年连结的姻亲稳如泰山。
 
  按说该立夏了,在新疆也只是春天开始。如果五月不下雪,那么他的春天就会早一些。
 
  此时,树叶大多绿了,白杨树吐着棉絮,空气里有些花粉,有些微的窒息感。风带着些沙,但比现在少多了。天,蓝汪汪的,那么远,那么高。温暖舒适的时节,我们都脱了棉衣穿上薄毛衣和外罩。排着队向哈什河对面走去。那时就像脱笼的鸟,土地是黄色,大地是绿色和黄色的,灌木丛黑压压,鸟儿不时掠过,啾啾声不断。八十年代初,四处都是透明的温和的,我的脸上始终的带着笑的。
 
  我感到我像脱笼的鸟儿,飞着到了哈什河,飞着回到了空旷的鹅黄绿交织的蒙古城堡,飞着翻过城墙,看到依旧温热的太阳下,母亲拄着铁锨在翻地中看到我飞着回到家,高兴地问我玩得可好?我像鸟叫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的眼里只有明媚的色彩,黄的绿的红的,白云引领我,向蔚蓝的深处去。
 
  春游时,我们都带着自家做的菜或干粮。这些老家来自祖国各地的孩子,也带来显示家乡特征的饭菜。妈妈每次给我做好山西老家的那种凉菜:土豆丝儿,胡萝卜丝儿,海带丝儿混合的凉拌菜是大家都喜欢的。每每都会引来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地品尝。看着大家能欢快地吃我的食物,我会感到欣慰而荣耀。那时候(也许任何时候都一样),作为平民百姓或乡下的孩子,在城里上学是没有地位的。同学大多是干部的孩子,平常与我们平民保持足够的距离。他们春游带的是面包,汽水和香肠,或卤菜。虽然八十年代初食品匮乏,但他们能享受到那个县城最好的食物。因为班主任杜老师的关照,平衡着每个学生的地位和待遇,她带领大家吃我的,自然都一拥而上。让大家也分他们的食物给我,自然也是一拥而上的。
 
  河边的古树林,是几千年历史的古杨树发源地。那时我们叫灌木林,大河就在眼前流过,滔滔水声伴奏下,在那里吃饭是最难忘的记忆之一。这里游玩的传统至今被当地人保留。只是更现代了。
 
  当地少数民族现在依旧到河边吹拉弹唱,喝酒饮乐。吃完饭我们开始玩乐。每个人都要出节目。唱歌跳舞讲故事,各尽其能。我大概只是听的份吧,听我们班最爱讲故事的田海燕或童文涛这两位名嘴的“表演”。永远记得在冬天的火炉旁,中午不回家的我们一边在炉子边烤饼子吃,一边听从家里吃完饭来到学校的他们那娓娓道来的故事编造和转述。在我们眼里,他们都是神童,仙子。是《十日谈》里的神奇男女,日日变换神秘故事的天使。
 
  集体游乐中,少数民族同学跳起民族舞。大家兴致被调动起来,都跟着欢舞。平常严肃的班主任杜老师和数学老师王老师,他们高大的身材仿佛老鹰带着一群小鸡,在潺潺河水声的陪伴下,都已忘记秩序的时间和生活了。
 
  越过深深的树丛,午后的河面飘着发白的水汽,我们仿佛闻到它清凉甘冽且热烈欢腾的气息。我们那时不晓得,作为母亲河,滋养全县人们的这条河,流向境外哈萨克斯坦。我们在她身边仿佛被她抚慰,我们其实是来看望她,触摸她的。哗哗的水声是她的语言和呼吸,热闹完后我们躺在她身边睡着了。
 
  对面的南山送来的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一会我们将爬上山去。像羊群绘在山上,最后将红旗插到山上占领我们少年的每一次胜利和心灵的振奋与喜悦。
 
  作者:李之平
  来源:李之平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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