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王之家
作者:王昌宇
“蜂王住――蜂王住――”人群在路上追逐着,高声叫喊,有的在林边招手呼唤,有的在院坝里向着天吼叫。随人们身体转动,顺着他们目光位移,一抬头你就会发现空中黑压压的一团,像云一样在飘动,不断地变着形状,在飘动中发出阵阵“呜――轰!”“呜――轰!”的声音,一个水冲湾都欢闹起来了。
是尤大爷家的蜜蜂分桶了,分出的蜂群到处去寻觅新的家。这些跑动追逐的人群是来招这群蜜蜂的,招到了蜜蜂就是招到了钱,是你家的鸿运到了。于是乎人们跑得很快,东一趟西一趟的;喊声一浪比一浪高,“蜂王住――蜂王住――”他们是在祈求富贵,追求甜蜜的生活。
山里人把蜜蜂叫蜂子,又叫糖蜂。一桶蜜蜂中只能有一个蜂王,统治这桶蜜蜂,蜂民们在蜂王的统帅下和睦、团结、勤劳,共同筑巢、酿蜜、繁衍后代。当然也会孕育出“王包儿”,“王包儿”比一般的蜂蛹要大得多,座落在蜂列中显赫位置。“王包儿”里的蛹出了壳,就又成了一个新蜂王。山里人有句俗语:“饭碗无二寸,米锅无二尺,蜂桶无二王,家庭无二主”。这里的“无”是“不能有”的意思。于是,新蜂王就带领一批蜜蜂分了出来,另成王国。那黑压压的一片移动的云,就是蜜蜂们拥戴蜂王新迁。把分出来的蜜蜂招留下来,或把外来的蜂群弄入自己的桶里,叫“招蜂子”。这个招,有招呼、诚请的意思,也有招安的意思。
这群蜜蜂在沟下绕了一大圈,在人们的追逐下,贪婪的声浪中不愿停下,回头往宁静的深山里飞去。人们穷追不舍撵了几里路,蜜蜂还是回到尤大爷房子边的大树桠上住下来了,慢慢地结成了一大砣,像盏大灯笼挂在尤大爷的门前。蜜蜂只想自立门户,不想叛逆主人。尤大爷见蜜蜂住下了,像儿女回家一样高兴。爬到树上,骑着树桠,提个干净的口袋静静地等着,等到蜜蜂没几只在外面飞了,全部都团拢结成一堆了。他才慢慢地靠拢,不断地念着:“蜂王听着,我跟你找个好地方安家,不要乱动。”轻脚细爪地将口袋从下面搂上去,用手把蜜蜂刨进口袋里。有几个在树下看的,已知不是自己的财,感叹一声:“不是自己的财不要乱想,是自己的财它会自己来。”扫兴地回家去了。
蜜蜂们知道主人疼爱它,要给它们迁新家,也就顺从地进入尤大爷的口袋。尤大爷在刨的过程中,很仔细地看着把蜂王进了口袋没有,发现蜂王已经进入口袋了,他才把口袋口收拢,提着装蜜蜂的口袋下树来,装入他准备好的蜂桶里。尤大爷说这不叫“擒贼先擒王”,我们招蜜蜂是“迎蜂先迎王”。
所谓准备好的蜂桶,就是要把一个空蜂桶打扫得干干净净;安放的地势向阳又不会曝晒,阴凉而不潮湿的地方;桶内要放点糖,让新蜜蜂王国“起本”;桶外要贴一张红纸,写上“蜂王兴旺”的恭维话,一是喜庆,二是让新蜂王和蜜蜂们满意,其实是给新蜜蜂作标记,飞回来才不会进错家门。蜜蜂住入桶里了,还要勤于管理,精心呵护,否则是留不住它们的。
那时我还是小孩时,我曾经被蜜蜂蜇过,看见尤大爷光着手刨蜂子,有点毛骨悚然。后来我问过尤大爷,蜜蜂不蜇你吗?他说,不会的。蜜蜂蜇人是你对蜜蜂造成了危害,伤着它,它自卫才拼死地蜇你,蛰了你它也就光荣牺牲了。还说:“哪天我‘看蜂子’(检查蜂桶),你来试试,用手轻轻地伸入蜜蜂堆里刨一下,你就会觉得手触摸到很细的绸缎,暖暖的,柔柔的,很舒服,而蜂子绝对不会蜇你。”
山里人养蜜蜂用的木桶,有圆的和方的两种。圆的有的是利用空壳树来做,把树心挖空、刨光滑就行了;有的是请“桶桶匠”做的,一个空心圆柱体,用箍篾箍拢。长度约1~1.2米。请桶桶匠做就有尺寸,大至1~1.2米高,30~40厘米直径。有横桶和立桶之分。横桶的两个挡头是用木板封了的,边缘锯些小缺,蜜蜂从小缺口中出入。挡头是印进去的,好取好安,横桶一般是用绳子吊在屋檐下、石岩腔里、大树干上。立桶是竖起安,蜂桶没有挡头,下方稍大点,边缘锯点缺,堕在平整的石板或木板上。上端稍小一点,用木板、杉皮囥着,压块石头防止风吹跑。桶的中做有木棍的十字架,是为蜜蜂做“列列”(蜂巢)时的依靠。方的蜂桶就像条形的箱子,内容和圆蜂桶一样。我们赤水高山上老式养蜂的圆桶多,方桶少。
尤大爷家在水冲湾住他是第三代,原来他们的老家在复兴坝下,家境贫穷,交不起“稳金”,租不到田,佃不到地。经人介绍,说在一片原始森林边缘,有一个离天远,隔地近,人迹难至的水冲湾,山主要请人望山,林中有一间竹瓦撬绑房,还有几大块山土,只要望好山林树木不被盗,不收稳金,不交租子。尤大爷的爷爷尤金山便应招在水冲湾来看山,主人家给了两斗包谷起本,开土种菜种粮食,养鸡喂猪。任务就是看山,巡山,林木不被盗伐。进山后采点黄连、五倍子、重楼、金盘等名贵野生草药都很管钱;遇着棕,割回家晒干凑起,赶场挑去卖;发现獐子(麝)、麂子的纤路,安个套子,不时套到一头山羊有口福,安到獐子,麝可值钱了。几年下来,房子变成了三合头土墙,盖杉木皮的房子,圈里几条猪,山羊一大群,鸡牲鹅鸭都喂齐了,家里也添人进口,人丁兴旺。尤金山不负主人的嘱托,山林树木看照的好得很,从未被人盗伐过。尤金山老人知恩图报,感激主人的宽厚,逢年过节给主人提几斤蜂糖或捉个鸡,杀年猪时砍个肘子,安到山羊砍半边给主人。主人每年都要带着人来砍枋板、寿木扎厂、堆存都在水冲湾,待材质干了才运出去,方便,可靠,主人家赚了不少的钱。当主人家来到水冲湾,尤家尽其家之有的接待,见到尤家没有垦荒开土,蚕食林地,也没砍树木;堆放的原材料堆码得整整齐齐,不被雨淋,不受潮湿;几畦菜地到还郁郁葱葱;房前屋后到还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果没有几桶蜂子飞出来忙碌地挑露水,采花粉,简直清静得有点吓人。尤家能在这凄凉的山野住下来,能住这样久,反倒产生了几分同情。就几桶蜂子,每年都要提几斤蜂糖给我,尤金山这个佃户我选好了。
其实,尤金山的蜂桶都在深山里,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桶。他是怎样想到在深山里人不知鬼不觉安蜂桶呢?一个偶然的事情启发了他。
有一天,尤金山进深山去割棕,发现锅圈岩半岩上有蜂子飞,他很注意,怕是遇着土蜂和“油七里”, 这两种野蜂蜇人会发肿,甚至会死亡的,只好小心翼翼梭着走,不惊动蜂群为妙。突然一只蜂子飞来落在面前的花上,仔细看,原来是糖蜂(蜜蜂)。嘿!上面的蜂子在朝王,这窝蜂子兴旺得很。他伐木作梯,爬到石岩上才看清楚,一洞洞蜂子列列,爬满了蜂子,没动它就回家去了。回家后用一截空壳树做了一个蜂桶,叫他的儿子,尤大爷的父亲尤万发扛着;他背个水桶,进山去取蜂糖。他把“艾把”点燃,吹熄,用烟子把蜂子熏走,割了6、7列放水桶里,把余下的一列装在卡在岩缝的蜂桶里,慢慢地把外面蜂子熏进去。就这样得了10多20斤蜂糖,当干一个月活路。于是,尤金山带着儿子尤万发,一边巡山割棕、采药,一边注意空壳树,一边注意岩腔,树上的蜜蜂。
年复一年,在水冲湾进山的大山中,他都不知安了多少蜂桶。蜜蜂把大山闹动了,树更茂,竹更盛,林中山花开得更艳,尤家的人丁越来越兴旺,生活更富足。
解放后土地改革,尤万发的儿子尤树香当家了,尤树香就是我看到的尤大爷,他家分到了山外原来地主的住居——楠厂的大瓦房,还分了田土、山林。尤大爷的两个儿子和媳妇都要把自己的娃儿带到楠厂去住,说是这水冲湾太边远,进出不方便,就连这些大山树林分给谁都不要,说是“生在山中是树,运出山才是钱”,竹木很难运出去,只好把这片林子划为机动林(村共管林)。娃娃们要读书了,外边离学校近。尤大爷让儿孙们都到楠厂去,他不走,说水冲湾是尤家三代人培植出来的,他要在这里坚守,就是死都要死在这里。
1955年,我去过一次水冲湾,是去买蜂糖。这里树木多,野草多,山花多,是蜜蜂宜居之地。沿路你会看到石岩边,岩腔里,大树下,乃至土角都放置有蜂桶。住房周围就更不消说了,屋檐下,大门口,后阳沟,厢房角都悬挂或搁置有蜂桶。你走在山区的路上,会有蜜蜂在你身边飞舞,花间采蜜,你要找到住户人家,只要你跟着蜜蜂走,一定会找到的。我到了水冲湾,刚到坝子边,蜜蜂会在我眼前飞进飞出,像射箭一样,呼――的一声就从我的耳边、眼前过去了,有时离我的脸很近,就像要撞着我的脸似的。它们不负春光忙碌地工作,没时间陪你闲耍,你不要以为是它在懈怠客人。他的蜂蜜比一般的便宜,上门买更便宜;重量足斤足两,他说:“蜂子采的蜜,要对得起蜂子,不要短斤少两。”当然,质量也是最好的,冬糖、百花糖(春糖)、生糖、熟糖要啥有啥。他家的蜂蜜是用坛子来装,一坛40斤,一人可挑两坛。也有用竹筒来装的,一斤、两斤、四斤一筒,用一节竹筒,去青篾,削薄,加系,装好后用纸封口。好提上街去零卖,或送人。
人们恭维尤树香家是“百王之家”,就是说他家有一百桶蜜蜂。一桶蜜蜂一个蜂王,一个王国,一百桶一百个国家,有联合国这样大。尤大爷不准人称他是“百王之家”,他一听到“百王”二字,就要生气,甚至不卖蜂蜜给你。
后来才听说:清代,尤大爷的公尤金山就安了90多桶蜂,就是不增加到一百桶,说成了百桶之王,就是称王,要被杀头的。
到了民国,有人知道尤大爷的父亲尤万发有近百桶蜂子,就把他当土佬肥,“老二”(土匪)随时光顾他家,他没清静过(麻烦多)。蜂糖都放在山岩里,自己东躲西藏,有一次还差点丢了老命。要不是主人家出面“拿言语”(调停),简直活不出来。都是蜂桶多了的错。
解放后,土地改革划成分,尤大爷虽没有土地和大型生产工具,土改干部调查到他在大山里有几十,上百桶蜂子,说要把他划成富农,他不承认,要土改干部指出他的上百桶蜂子在哪里。他的大部分蜂桶安在原始森林中,人迹难至,并在高岩石腔,悬崖陡壁上,又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易发现,就是发现了没有一定的工具无法攀缘,就是有工具还要一定的技巧和胆识才上得去。况且,五山之中,你能说这蜂桶是谁的?他房子周围就是那十多二十桶蜂子,后来都划把他划为佃中农。尤大爷摆了几下头说:“我们山里人不要称王,不要冒富,平平常常过日子,就是山中神仙。”
尤大爷这个勤劳的护蜂老人,他无统帅的威风,没有联合国秘书长那样傲慢,不是大腹便便的富翁,一个地地道道精瘦精瘦的农民,行动缓慢温柔,对蜜蜂谈话轻声细语。一天到黑不知累,清晨,他要去为房前屋后的蜂每桶打扫卫生,用糯谷草扎的小扫帚扫干净立桶底板上的垃圾;清除蜂桶四周的蜘蛛网;消灭袭击蜜蜂的“抱蜂”,“抱蜂”是专门吃蜜蜂的。中午要去观察蜜蜂的飞进飞出的情况,是快还是慢,是精神还是迟缓,是顺和还是烦躁,烦躁的蜜蜂要蜇人,这蜂桶中可能进入了“偷油婆”(蟑螂)、“叫鸡儿”(蟋蟀)等侵略者,或者又要出新的蜂王。下午,把蜂桶打开,清除异己,再用“烟柱”(用艾草晒干,裹成的筒)点燃后闭熄,用烟熏开列子上的蜜蜂,检查是不是有新的“王包儿”出现,若有,就用针把它锥死,这桶蜂就会正常活动了。
尤大爷一天到黑,与蜜蜂交往,同蜜蜂摆“龙门阵”,像蜜蜂一样忙碌,走进尤大爷的身边就有一股甜甜的蜜香夹着微微的男人气息。我问过他,被蜜蜂蜇过没。他说经常被蜇,但不像你们一被蜇就会红,就会肿,还会化脓。我被蜇了不红不肿,还不会患风湿麻木,很少伤风感冒。
天气晴稳了,他带上干粮进就到山里去看他深山里的蜂子去了,一去就是几天。大家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桶蜂子。只知道一年四季都在卖蜂糖、黄蜡(蜜蜡)的。
有一次我去尤大爷家,他正在取蜂蜜,叫我坐一会儿,吃蜂糖。我看他正从蜂桶里割下黄色的列列(蜂巢),一列一列地摆在烧箕里,下面是个缸钵。我问他一桶蜂子能取多少糖。他说看蜂桶大小,大蜂桶可取30多斤,一般的取几斤、10多斤。列子不能割完,要留几列,蜂子要吃、要渡过严寒的冬天,割完了它们没吃没住还留得住它们吗?列子巢中的蜜在往外溢,流在烧箕里,漏在缸钵中。尤大爷用汤瓢舀了一小碗叫我吃,我谦虚了一下。尤大爷说,见着别人取蜂糖不能说不吃,你不吃蜂蜜,蜜蜂要生气,下次就不做糖了,“能吃就会做”。我端起就开吃,蜂蜜还带着蜜蜂的体温,放出百花的芳香,这时我真正知道什么是蜜,啥起叫糖了。一碗吃下,心都甜热了。我边吃边想,我是个只会吃不会做的人,接下来的蜜蜂还会采花做糖吗?
从列子里流出来的叫生糖(生蜜),没经过任何加工,白色略带黄,中间有许多米样大的小颗粒,稍冷,就变得像凝固了的猪油。还有一种叫熟糖(熟蜜),列子自己流不干净,要放在甑子里蒸,列子受热,熔化了,蜜就全部流出来,渣滓留在烧箕里,液体流在缸钵里,液体冷却后面上凝一层厚厚的黄色固体,叫“黄蜡”,有的又喊“蜜蜡”,在黄蜡要凝固前在正中放一根绳套,凝固后提着绳套就把黄蜡提起来了,黄蜡也是值钱货。取了蜜蜡,下面是黄褐色的稠液,这就是“熟蜂糖”,质量赶不上生蜂糖,价格没有生蜂糖高。
“我还收过一桶黑蜂糖。”尤大爷说。“1954年我在割春糖的时候,有桶蜂糖是乌黑色的,我自己都不敢吃,拿上街也肯定没人要,丢也舍不得丢,就用坛子装好放在那里,有人做药外用,或喂猪牲口拿去用。第二年,一个遵义防疫站叫周健的人,见我喂了这样多的蜂子,突头突脑地问我见过黑蜂蜜没有,我问他拿来做啥?他说有人托他买这种黑蜂糖。我把坛子端出来给他看,他喜出望外,出了高于市价的两倍的价全买了。他又问你家附近有乌桕树,我不知道乌桕树是啥,我说只有几根棬子。他叫我带他去看棬子树,他看后说,这就是乌桕树,你不要看他开的是白花花,酿出的蜜就是乌黑色的。这种蜜叫乌桕蜜,他拿去做药,以后有你就写信通知我,我全要。那次以后就再也没割到过黑蜂糖了。”
上世纪70年代,农业学大寨,人们对林地不断蚕食,山土开到离水冲湾不远地方,有人已经在水冲湾坎下修房子,养蜜蜂,养羊子,来分享大山赐予人们的财富。水冲湾就出现了前面招蜂的那一幕,招蜂未遂的人,看着尤大爷有钱用有饭吃的甜蜜生活,羡慕极了,有叹息、有妒忌。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中,尤大爷的养蜜蜂,首先可给一顶“单干”的帽子,再归纳为“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掉。叫尤大爷自己割,不就等于叫他割自己的心肝吗?还是大队长、民兵连长带了一帮积极分子去水冲湾,把尤大爷的蜂桶掀倒,用火把烧掉。那天大队长和民兵连长以及积极分子们,与蜜蜂战斗中都光荣负了伤,有个在林中从岩上摔下来差点没摔死,才收兵了。伤得最重的要算尤大爷,当时晕倒在地,嘴里喃喃地说:“我没充过百王之家,我不是百王之家。”
尤大爷卧床不起,由幺儿尤朝君来“经佑”(照顾)老人家。不时有几只蜜蜂飞到他的床前,他说:“幺幺,你到大林中去吧,我不该把你们接出来呀。耶!我在作孽啊,三代人的养蜂事,就在我手中毁掉了。”
尤大爷走了,就葬在水冲湾的坝子边与他的爷爷、父亲为邻。朝君决定留在水冲湾,看守坟墓。
改革开放后,年轻人外出打工的、读书的能走的都走了,村里只有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空巣老人。土地退耕还林,水冲湾又成了隔天远,离地近,人迹稀疏的地方。尤朝君成了尤幺爷,不论如何艰苦,都遵照父亲的叮嘱,在穷都要守好祖业。老伴和孩子们拗不过尤幺爷也搬到了水冲湾。
很自然尤朝君家成了精准扶贫的对象。要他异地搬迁,在玛瑙滩边上修起了几栋五层高的楼房,叫花跳新区,可容50户人居住,还可在市中选房子,搬迁人员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尤朝君不搬,说他不穷,他很富有。娃娃们去登记的家庭收入有误,他要带扶贫工作组的同志去林中看他的蜂桶。林中许多地方无路,只有他才知道怎么走,真的不少,可能还是没有百桶。尤朝君说,只有90多桶,现在市场上这种近乎野生岩蜂蜜,价格很高。
尤朝君的大哥、侄儿们回来了。到镇里去了解才知道,要将水冲湾迁走,不是因为尤朝君是困难户,而是这里太边远,怕照顾不好尤朝君,更主要的是要退耕还林,保护好这里的生态环境。
大哥和大侄儿与镇里协商,投资成立一个“生态蜜蜂养殖公司”,把整个村都带动起来。镇里同意了,把公路修到水冲湾,把水冲湾的房子拆掉,用来摆蜂桶,加上林中的蜂桶为生态养蜂核心区,作为示范、培训用。尤朝君迁到花跳新区,每天来用车接送上班指导生态养蜂技术。大侄儿从成都请来了新式流动养蜂专家,把村里的年轻组织起来,跟车学习。5个车,每车80厢,流动在两岸五沟的大山中。
经几度协商,取名“百王之家”。在市委,市政府以及林局、市总工会、市文联的协调下“百王之家生态蜜蜂养殖公司”在城里挂牌成立。在成品展示厅里老桶冬蜜、百花蜜,生蜜、熟蜜;新桶菜花蜜、槐花蜜、枇杷花蜜、桂花蜜,琳琅满目。进展厅就有一股百花的芳香,甜甜的味道。一张“尤朝君双手提着刚从蜂桶中割下的老桶蜂列,蜜在流,他憨厚大笑”的大型写真,挂在大厅的正中。金黄色的“百王之家”四个大字在画的上方,在绿色为底的衬托下,额外张扬醒目。另一壁是标题为“甜蜜的生活”的狮子岩村水冲湾组简介。
水冲湾尤氏第四代尤朝君和全村一起,推出了深山百王之家。
作者简介:王昌宇 笔名黔农,生于1942年,贵州省赤水市丙安乡人。赤水林技校校长退休。中华辞赋社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赤水市《四渡赤水》红色研究会副会长,《赤水风光》季刊编委主任。著有《大同古镇》《古堡遗风》《古堡万象》《古堡随笔》《古堡故事》《古堡黔农吟稿》《仁岸复兴》《蔺州遗风》《古葫集玉》等地方历史文化书籍,编有《赤水世界丹霞遗产志》《中国优秀旅游城市——赤水》《赤水苗族习俗集成》《赤水我的家——红色篇》,点校《清道光•仁怀直隶厅志》《清光绪•增修仁怀厅志》等40多部书籍。散文、诗词、辞赋在多个国内刊物上发表,多篇赋勒石成碑。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