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坡上坎高考路（散文）

 

作者：谭昌乾

 

　　高考来临，勾起我对当年参加高考的难忘记忆。

　　我的高考之路犹如爬坡上坎。我家住在一个小村子里，老汉种庄稼是一把好手，就是没进过学堂见识有限，思想比较保守，想问题也不是那么长远，还有点迷信，他找八字先生万瞎子给我算命，说我家祖坟隔龙脉很远，修房子的屋基地也是一个流水滩，总体上说，出不了贵人，守不住钱财，是属于鸡命——找点吃点。尤其是他家老二同他属相相克，非此即彼。我就是老二，他对我就多了一份戒备心理。八字先生告诉他，改尾绞的办法是，对老二的要求不支持、不理睬，但不要硬逼，或许能善始善终。自那以后老汉距我似乎就很遥远，一个在此岸一个在彼岸。我去读高中他说高中读了没用，不如早点成家结婚生子。我犟着去了他就有点不情不愿，经常生活费迟迟不来，以至于有时上顿不接下顿。我同老妈讲，老妈说万瞎子说的这样做是为了你好，我很无语。我以为老汉与万瞎子私下沟通，通过八字先生的测算阻止我去读高中，我那时很想掀掉万瞎子的摊子，为什么要制造这种矛盾呢？读个高中成了我人生路途中一道长长的爬不完的陡坡。

　　读书就想考个学校。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高中毕业参加高考要先进行预选，预选上线后再复习一月考试。预选往往把大多数同学都筛选掉了，留下的是少数，而高考上又是少数的少数。人人都想考上，但大多数人都考不上，当时的说法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当年马边、俄边，金口河工农区、仁和工农区等区县考生可以加点分，自己曾想要是我是那些区县考生该多好啊，可惜不是！第一年我从独木桥上掉下去了。

　　高考没走成，我英语、数学严重偏科，英语得四十多分，数学得七十多分，尽管其他科目成绩还可以，总成绩离录取线还差两分。老汉说：“八字先生都说了，我们家出不了贵人，你还要跟老子犟”！何去何从？心中充满失望和惆怅，想起唐人杜甫《赠卫八处士》中最后两句“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不禁泪水双流。命运不济，前途渺茫，无奈至极，苦闷中跑到城关镇街上书摊看小说消解烦愁。

　　当时爱情和武打小说比较流行。读琼瑶小说《菟丝花》、《聚散两依依》、《在水一方》、《水云间》、《梅花烙》、《心有千千结》、《烟雨蒙蒙》等，爱情故事缠绵悱恻。高考落榜，道路坎坷，我还有爱情吗？想想不免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惹得书摊老板惊愕不已，他以为琼瑶小说硬是把小伙子都惹哭了，真是不简单！看我哭的人多，看书的也就多，老板说我不收你的钱了，你哭就相当于给我打广告，我哭笑不得。武打小说梁羽生《七剑下天山》、《云海玉弓缘》、《散花女侠》和金庸《神雕侠女》、《笑傲江湖》、《鹿鼎记》等里面的高手武功盖世、打得昏天黑地、却能雄霸武林。放下书本，我就想，我就像那个被高手打败的人，而那些高手就像是一道一道的高考题，做不起高考题是我人生翻不过去的一道坎！

 

　　高考牵走了我的魂，我联系一个学校的文科补习班去复读一年。机会得来不易，我百倍珍惜，这是我最后的一搏，赌一把，成龙上天成蛇下地。生活困难，无所谓，缺吃少穿也不打紧，有个复读的机会才可能参加高考。吃得少点、穿的破点，我有知识我就自信。一次班主任陶老师说，你把衣服洗一下嘛，脱来洗了我就没有换的，只有晚上下自习再洗，第二天没干就少穿一件，冬天坐进教室冷得瑟瑟发抖。陶老师见状送我一件衣服，给我二十斤饭票，让我穿得暖点，吃得饱点。同他讲我老汉迷信八字先生不太支持我读书的情况，他说有机会帮我开导开导他！

　　为了考学校我每天的任务就是读书、做题，心无旁骛，往往读书做题时间多，睡觉时间少，想有一个好的前程就必须付出。八十年代中后期，高考升学率没现在这么高，大约在十分之一左右，我们那届，往应届共二百多人，考上专科以上的也就二十来个。我很感谢老师们的辛勤付出与教诲，尤其感谢为我高考“送分”的黄老师。黄老师上政治课，六十多岁，是退休了学校缺老师请他帮我们代课。黄老师性情温和，知识渊博，讲课生动有趣，教材烂熟于心，知识考点把握精准，对高考题研究透彻，多年来积累了一套应对高考的教法，高考政治科目同学们分数一般都比较高。

　　当年生活艰苦，没有燃气，老师们家用燃料以烧煤碳为主，高考前夕有司机从煤厂给黄老师运一吨煤炭，倒在公路边，距离他家还有一段路程，他说想雇一个人搬运一下，我说，老师，您不用雇人，我来帮您搬。老师怕耽误我复习时间，我觉得耽误不了，利用中午休息时间，来回十几次就帮他搬完了，农村孩子干点体力活完全不是问题。我说您要搬运什么呼我一声就行。老师说，谢谢你帮我，我给你打个定子看看，就当你帮我的回报吧，打定子其实就是猜题。

　　高考政治科目内容有《经济常识》、《唯物主义》、《辩证法》和时事几部分，《经济常识》部分，价值规律是重要考点，预考前两天晚上，黄老师专门跟我讲了一遍，并用红笔在我的笔记本上画一条直线说，这表示价值，然后围绕直线划一条上下波浪线，标注出这是表示价格，价格就这样围绕价值上下波动。黄老师猜十个题九个命中，填空题三道得3分，选择题四道得8分，说明题两道得14分。其中一道是说明认识、真理、谬误之间的区别和联系，6分；另一道是用理论和实践的辩证关系的原理，联系自己的思想实际分析说明，为什么青年学生既要发奋学习，努力掌握理论和科学文化知识，又要积极参加社会实践？8分。黄老师详细给我讲了解答这类说明题的几个要点，怎样补充完善，确保答题不丢分。我把几个定子题要点记得溜溜熟，就当撞一下运气。政治考试，翻开试卷，浏览一遍，所猜之题基本都有，只是表述略有差异。黄老师真是神了，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高考成绩通知，总分超过录取线，政治得92分，最后被录取到政史系。

　　高考路上，我爬过了一道坡，翻过了一道坎，留下了我青春时代的最难忘记忆。

 

2023年5月31日

 

　　单位：四川珙县洛表民族中学校。作者：谭昌乾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