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红叶
作者:贠靖
雁南的红叶有一种令人心醉的美。
我一直以为雁南红枫林在西安城东南一隅的雁塔之南,距家较远。去了方才知道,一片红枫林,就在我居住的锦业路附近,离家不过三四公里的车程。
我是择个周末与儿子一起去的。吃早饭的时候,儿子无意中说了一句,雁南的枫叶红了,这几天去赏红叶的人很多。他说和朋友约好了,要去那里拍照,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便跟着去了。
到了那里才发现,来赏红叶的人果真不少,道路两边已停满了车子。下了车往里走,有卖爆米花、棉花糖的,也有卖气球、风筝的。来赏红叶的人群中,有不少六七十岁的老人,他们来时都带了水和吃的,走累了便就停下来,坐在树荫下的长条椅上说着话儿,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比笑容更灿烂的,是一片黄得透亮的银杏林。
儿子显然有些兴奋,他取下肩上的相机,神情专注地拍摄起来,且不断地变换着角度,恨不得把眼前的美景都装进他的镜头里去。
望着儿子略显高大帅气的身影,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那个天真无邪,满脸稚气的少年已长成了大小伙子。儿子转过身来冲我笑了笑,笑得很是开心。
我信步走进参天的银杏林,仰起脸,缕缕金色的阳光从透亮的银杏叶间隙筛下来,点点金星般撒满一地。
林子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几位穿着裙装的姑娘,肩搂着肩,从树干后面探出脸来,摆着手势在拍摄。她们时而背靠着银杏树,时而侧脸仰卧在草丛中,望着头顶摇曳的银杏树叶,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不远处,一位穿着一身白衣,围着红丝巾的大姐,正对着镜头直播,见林子里的人多起来,她一脸亢奋地将镜头切转过来,向另一端的姐妹介绍着这里的美景。此刻,她们有可能背井离乡,正在为生计而奔波吧。那么家乡的一抹银杏黄,对思乡心切的她们,拟或是一剂最温暖的治愈的良药。
银杏林的旁边是一片开阔的绿草坪,那里人声鼎沸,许多家长带着小孩,手里牵着风筝、气球在草坪上奔跑着,手一松,气球便挣脱开来,飞向湛蓝的天空,随之传入耳际的是一阵欢快的尖叫声。
脚下大片的粉黛犹如团团红雾在弥漫,其间有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跑来跑去,像在红雾中翩翩起舞。
从生满白羽芒、狼尾草的小路穿过去,有一片红叶林,走近了才看清是红栌,树不高,却红得醉人。那黄里透红的叶片上,浸透了岁月燃烧的斑斑痕迹。
见我有些狐疑,儿子笑笑说:“红枫林在那边,我去年来过的。”又说:“今年来赏红叶的人看上去比去年多了些。”他的那几个有着相同爱好的朋友已拍完了银杏林,去了红枫林那边。他们说好了,等拍完了在出口处停车的地方会合,一起去吃火锅,算是作别深秋。听起来有些令人伤感。但从腿脚上沾上去的露水中,还有叶片上透出的霜杀过的痕迹中,我还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岁月交替的气息。
待沿着空中的观光走廊,走进燃烧的红枫林,我心头的伤感很快一扫而光。走廊上的人很多,一群群结伴而行。他们走着走着,便一头撞进了一片彤红里,抬起头半边脸便都映红了。
“扶桑正是秋光好,枫叶如丹照嫩寒。”我在心里一遍遍地感叹着大自然的神奇美妙。赏叶的人们时而欢呼,时而停下来拍照,还有人将孩子抱起来,用手够着探向空中的片片红叶。
儿子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拍摄着,他似乎并未尽兴,又绕下长长的走廊,走进林子里去拍,说那里光感更好一些,能够拍出更美的效果来。
我曾见过香山静宜园的红叶,也见过长沙岳麓书院后边小山上的红叶,与那里拾阶而上,挺立崖头的红叶相比,雁南红叶似乎少了些许佛香阁、爱晚亭的书香气,却也红得纯粹,红得诱人,透着一股子的清新与静美。只是今年的雨水较多,天气也忽冷忽热,很多枫叶仍郁郁葱葱的,一片翠绿。我想,再过些时日,经历了风霜的洗礼,这枫叶或许更能呈现出一种意想不到的通透和轻盈之美吧。一如树荫下那些那些银发拂鬓的老人脸上的笑容,只有历尽沧桑,才能如此的风轻云淡。
返回停车场的路上,儿子饶有兴致地给我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他说:“您瞧,这醉人的红叶是会说话的。它们或孤零零地挺立枝头,或拥拥挤挤的染成一片红一片黄,似在诉说着岁月的过往,又似在以热烈的方式表达着对季节的致敬!”
我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我说错了吗?”“没有”,我笑笑,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为他对红叶、对岁月的理解而感到高兴。“看来,你手里的镜头也会说话呢!”我忍不住夸赞了一句。“那是!”儿子仰起脸来,有些得意。到了停车场,他执意要我和他们一起去吃火锅,我说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去热闹热闹吧。
我想,成长中的他们,对今年的雁南红叶或许另有一番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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